两会上的文艺委员们:从说了也白说到说了就有用
【“两会”的文艺委员们】他们的参政故事：从“说了也白说”到“说了就有用”
作者：南方周末记者 张英 实习生 余舒红 李丹发自北京
“不说白不说，说了也白说，白说也得说。”这是十年前政协委员们用来自嘲的话
“说了不是白说，说了就有用，说了还想说。”这是现在政协委员们之间流传的话
每年一度的全国人大、政协是中国最引人注目的会议。作为中国法定最高权力机构，人代会对国家重大问题进行审议和决策；全国政协里的民主党派和社会各界代表，与执政党一起进行政治协商，参政议政。“两会”上，代表委员共商国是，既有真知灼见，也不乏批评的声音。全国人大代表钟南山说：“人大代表开会时，领导在场和不在场不一样。领导在场时，代表发言基本上是表扬；领导不在，代表们不仅讲得多还讲得深。”全国政协委员韩美林也说：“参加政协会十几年，听了太多政协委员说表扬话，政协委员可以献计献策，但不能‘献媚’。”
与此同时，一些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雷人”提案，如“中国看病既不难也不贵”、“建议国家往电影里撒15亿元”、“树立国花”、“穿国服刺激经济增长”、“谁给500万大学降20分录取他”、“以女性精神应对经济危机”、“让农民工开垦边疆”、“家庭破裂向第三者索赔”、“雷锋精神”申遗、“钉子户是强者拆迁建设方才是弱者”……也在社会上引发争议。“这不能怪那些政协委员提的意见不好，要从根本上反思，政协究竟是干什么的？政协的根本职能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政治协商机构，是中国共产党跟各民族党派、社会团体、社会各阶层进行政治协商，应该属于政党制度的系统，不是国家制度的系统。”中国政法大学教授蔡定剑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孙萍：5年，京剧进校园
3月17日，北京市中小学京剧进课堂课题组负责人涂玲慧透露，北京市将编写出版《北京中小学京剧教材》，入选的22首京剧选段与以前教育部公布的15首京剧选段不同，他们将删掉文革样板戏《奇袭白虎团》的选段《趁夜晚》等，新增《霸王别姬》、《贵妃醉酒》、《草船借箭》等这样的经典选段。
南方周末记者转述的这个消息让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京剧院孙萍听了很高兴。
从2003年起，孙萍随一个文化艺术代表团赴台湾访问。在台湾幼儿园参观时，她发现幼儿园里的小朋友正在念的是《三字经》和《论语》，到中小学参观时，她在学校的课程表上看到，中小学都有京剧课。
这让孙萍非常震撼。回到北京以后，孙萍写了一个“京剧进中小学”的提案。
提案交上去以后，过了几个月，孙萍收到教育部的一个回执，“他们没有答复，只是简短告诉我，提案已经收到了”。一直到2004年政协会议时，还是没有答复。孙萍很不高兴，再度提交这个提案。但情况还是和2003年一样，又是一个回执，却没有任何明确的答复。2004年、2005年、2006年，孙萍三度重交这个提案，仍然没有任何明确的结果。“那次，我在一个政协大会上有个‘把我们的文化筑成我们新的长城’的主题发言，军事国防、政治国防、经济国防都比较稳固，只有文化没有防线，所以我提出‘文化国防’。如果说民族文化是我们的长城的话，那么京剧应该是这个长城里的一块金砖。在场的陈至立听了我的发言比较感动，之后她又重新做了调研工作，认同了我的提案的必要性。”孙萍回忆说。
孙萍认为，教育部能够在2008年采纳她的提案，在全国范围内做京剧进中小学课堂试点，“我觉得和陈至立的那次谈话起了很大的作用”。
2007年年底，陈至立在考察很多大学和中小学后，决定在2008年2月开始实施“京剧进中小学课堂”工程。教育部在向社会发布这一决定时，从2008年3月至2009年7月，在北京、天津等10省市中小学开展国粹京剧进课堂试点，一至九年级(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学生将学唱15首京剧经典唱段。
“15段里面有9段是现代京剧？我当时很诧异。”孙萍说。
“他们采纳了我的提案，却没有通知我这个第一提案人处理结果。孩子们能唱京剧很好，但你为什么向孩子们推荐那些政治色彩浓郁的样板戏唱段呢？”孙萍说。
第二天，2008全国政协会议召开的日子。走进人民大会堂的孙萍，成为了新闻媒体围堵的对象。“几十个记者们把我围住，他们问的都是一个问题：‘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样板戏’。还有一些境外记者干脆问我‘是不是为样板戏翻案’。当时大会堂里国歌都奏起来了，听见这样的问题我特别痛苦。”
于是，在去年的政协会议上，孙萍和梅葆玖等42名文艺界政协委员联名提交一份《中小学生京剧义务教育内容要慎之又慎》的提案，他们希望能够用《穆桂英挂帅》、《将相和》、《空城计》、《秦香莲》、《霸王别姬》等经典传统剧目取代那9段“文革”样板戏曲目。
当孙萍在政协文艺组会议后休息室里遇到教育部长周济时，她再也忍耐不住了：“我很感谢周部长，能让我‘京剧进校园’的提案成为现实，不过样板戏这么多不是我的初衷……”孙萍要求教育部紧急删除样板戏曲目，建议增加传统经典曲目。
后来，孙萍拿着这个提案开论证会，会场上的教育部负责人承诺说，“我们会改进，增加传统曲目，目前只是试点”。但此时，一亿多张教学光盘已经发行到基层，在十个城市的中小学开始实验使用了。
在2009年的政协会上，孙萍再度提出的是“京剧进百所大学”：“我现在在人民大学开了一门‘国剧艺术大观’的通识课，已经开了两年了，很多本科生、研究生来听这个课，他们离我们最近，这样接力棒会接得更快一些。”
夏菊花：27年，国家马戏院开建
72岁的夏菊花没有想到，修建国家马戏院的梦想，凭借一封写给温家宝总理的信，竟然能够实现。
“我是去年11月14日把信和报告递上去的，18日，温总理就批示下来‘请发改委同有关单位研究与支持’。我真的没有想到，我做了27年的梦，即将成为现实。”夏菊花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此前，连任九届、当了45年全国人大代表的夏菊花，从1981年担任中国杂技协会主席起，她就想为中国杂技修建一所国家马戏院，但这个心愿，在长达27年的时间里，因为各种缘故，一直没有实现。
1981年10月，中国杂技艺术家协会在北京成立。因为夏菊花在杂技上开创性的贡献和海内外的声望，44岁的夏菊花成了全国文联所属8个协会中最年轻的主席。她修建中国国家马戏院的念头始于那一年。
“中国的杂技已经有三千多年历史了，中国杂技艺术在世界上排名第一，不管是评委还是演员都问我：‘你们的杂技那么好，你们的国家有没有马戏院？’所以，当时我们有一个共同心愿，就是在北京建立一个国家马戏院。”
1982年的时候，时任全国人大常委的夏菊花在那年人大会议上，趁国务院副总理姚依林给人大常委会汇报工作之机，抓住姚依林谈的“繁荣文艺创造”不放，在会后找了个机会跟姚依林“支持杂技艺术、建立国家马戏院”。姚依林当时回答说：“好！”让她递交申请报告。“结果姚依林当时也批了报告，财政部也批了，地皮我找了当时的北京市长陈希同，他当时一听，表示‘要在北京选最好的地皮建国家马戏院’。我当时对他说：‘最好在二环边上。’”
夏菊花想的是，二环接近市区，老百姓带孩子看杂技方便。后来，北京市同意把东四十条保利剧院那块地建国家马戏院。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的国家“七五”计划里并没有国家马戏院的立项。
1986年，经过运作，夏菊花决定先在武汉建一个杂技厅，她的想法得到武汉市、文化部、财政部、国家计委的支持，当时的总书记胡耀邦也作了批示。1992年，历时六年的武汉杂技厅在汉口建成，李先念题字“武汉杂技厅”。在这个杂技厅里，先后举办了8届中国武汉杂技艺术节。
此后的17年里，夏菊花从未放弃过她的国家马戏院的梦想。“世界上很多国家的剧团都在武汉杂技厅那里表演、交流、比赛，这么多年来，中国杂技在国际上一共拿了170多块金牌，为国家争得了这么多的荣誉。所以我始终觉得北京应该有一个国家马戏院，这样才能和我们的国际地位相称。”
在这些年的全国人大会议上，夏菊花一有机会就跟遇见的中央领导提国家马戏院，“我在会上经常提这个事，有了这个国家马戏院，杂技的发展就是全方位的，前苏联都有几座非常好的马戏院，包括朝鲜首都平壤都有两座马戏院，建国60年，中国杂技在国际舞台上为国争光添彩，作出了自己的贡献，国家应该为杂技事业提供空间和舞台。”
去年奥运会结束后，71岁的夏菊花给温家宝总理写了封信，还随信附上了关于呼吁修建国家马戏院的报告。4天后温家宝就给她回信，要求国家发改委等部门会同解决此事。
在本届全国人大2987位代表中，资格最老的是连任11届的山西代表申纪兰，其次就是连任9届的夏菊花，她已经当了45年的全国人大代表。这45年里，夏菊花已经忘记她最早的议案。令她印象深刻的反而是那些微小的变化，比如大会表决或投票，原来都是用笔在选票上的姓名上画圈，后来改成了按电子表决器统计票数。“从第七届开始，代表中有了许多年轻面孔，知识分子的比例也逐渐增大了。”
在刚刚结束的本次人代会上，夏菊花参与的3个建议分别是治理城市垃圾污染、食品卫生和制止网络低俗文化对青少年的不良影响。“我现在担心的就是青少年，怎么让他们健康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