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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重灾区村民用摄像机记录灾后生活(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6月03日09:27  中国青年报
四川重灾区村民用摄像机记录灾后生活(组图)
天池村赵天友在拍农舍重建

四川重灾区村民用摄像机记录灾后生活(组图)
平溪村鄢玉彬

四川重灾区村民用摄像机记录灾后生活(组图)
平溪村村支书周通国

四川重灾区村民用摄像机记录灾后生活(组图)
平溪村鄢玉彬的家,墙上还有洪水泡过的痕迹

  如果不是几部纪录片被挂到网上,很少有人知道,在四川西北部的大山深处,还有像平溪村、天池村这样的极重灾区。

  “5·12”大地震后,一个名叫山水自然保护中心的民间组织在5个偏远的山村启动了“我们是主角”影像记录行动,他们教会村民们使用小摄像机。几个月之后,他们惊奇地发现,每个人都拍回了自己的故事。

  “这些片子都由村民自己拍摄,人们才有机会听到灾区最真实的声音。”一位项目组织者说。

  天:天灾肆虐的村庄

  1 我傍晚到达平溪村,当天夜里,就地震了。

  手电筒滚落到地上的声音把我惊醒,接着是一阵晃动和眩晕。一路上听到的那些事——“山体滑坡掩埋了一所小学”、“洪水淹没了村庄”在一瞬间被激活。我突然意识到,采访本上记录着的别人的灾难,离自己有那么近。

  周围很快归于沉寂。我睡不着,掏出手机上网。零时32分,新浪网首页上挂出一条消息:据四川地震台网测定,北京时间2009年5月14日23时49分,四川平武发生4.2级地震。

  我走出这间由“竹皮”搭成的临时住所,很快便确定“哗啦哗啦”的声响只是小溪的水声,而并非那种能招来洪灾的疾风骤雨。但等我转过头,又看到被“5·12”大地震削掉一半的山峦。那几间颤颤巍巍的“竹皮小屋”就藏在黑色的山影里,好像随时会被山石埋没。

  “平武地震了,我没事,放心。”我给家人发了一条短信。随后这一夜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只有隔壁刚出生40多天的女娃子偶尔哭上几声。

  第二天早上我见村里人就问:“昨晚地震,你知道吗?”

  有人淡淡地回答“知道”。还有人证实“是摇了”,并且笃定地说:“得有4级以上。”

  鄢玉彬的回答让我意外。“摇好啊,三四天不摇,我心里就不踏实。”他说,“要是十几天不摇,震级会达到5级以上,瓦块就会往下掉。”据说,就在今年“五一”那天,隔壁村一间房子被5级余震震垮了,房主被砸断了腿。

  问了一圈之后,我终于明白,什么叫习以为常。

  2 这是一个地震次生灾害频发的村庄,我来,是因为看到鄢玉彬拍的纪录片。

  他拍的是“重建”。平武县水观乡平溪村,原有232户人家,804人。“5·12”大地震时伤亡人数过半,严重受损房屋85%以上。

  村支书周通国嘱咐鄢玉彬,拍纪录片是为了“把抗震救灾中的好人好事记录下来,放给大家看。”

  于是,鄢玉彬刚开始拍的都是“重建”,这项工作进展得比想像中快得多。2008年8月3日,地震后不到3个月,村里人就为一位在地震中失去丈夫的寡妇立起了第一座木架,开始建新房。

  男人们在木梁上插上两根蜡烛、3支香,开始了川北特有的古法上梁仪式。一个村民口中念念有词:“一家之主你为王啊,天地开张是大吉大利。各位弟兄来帮忙,大梁升上是头穿枋。”

  木梁在鞭炮声中缓缓升起,片子的前半部分,一直洋溢着这种既艰辛又乐观的气息。

  没有任何征兆,下一个镜头,是漫天洪水。

  山洪肆无忌惮地翻腾,刚搭好的木架颓然地倒在水里。往日的溪流成了黄色的猛兽,吞噬了所有的努力。镜头在大水上方漫无目的地摇晃,掠过那些被洪水泡烂了的蓝色帐篷。支离破碎的木料随水远去,镜头跟着那些木料,看着它们打晃,消失。

  没有人,只有水。看不见村民们的脸,只听见惊惶的呼叫,焦急的议论。一个嘶哑拖长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一直在重复着:“完啦,完啦,完啦……”

  在山水自然保护中心的纪录片指导老师看来,鄢玉彬作为“初学者”,镜头运用得还不够专业,他忽略了对村民表情的记录,只保留了一些声音。

  不过,那时的鄢玉彬的确没心思考虑镜头,他只是麻木地举着摄像机“从左边晃到右边”,“又从右边晃到左边”,心里只响着一个声音:“完了。”

  就在洪灾前几天,22岁的鄢玉彬刚买了一批木料准备重建新房,迎接即将出生的孩子。最终,他只能举着DV,眼睁睁看着木料被洪水冲走。

  平溪村有50年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洪水。

  一位地质专家说,因为地震造成山体下沉,村边的大山下出现了一条4米多宽的缝隙。因此今后几年这里都可能出现洪灾,这是“大自然在疗伤”。

  洪水发生在2008年9月24日。那天,大水冲走的不只是木料,还有他们的希望。

  3 2009年5月14日傍晚,我走进了这个多灾多难的村庄,才发现这里不只有地震和洪水。

  村民鄢玉鹤的家在半山腰上,一个洪水淹不到的地方。

  他从去年8月份开始重建,“9·24”洪灾那天,建筑材料刚买回来,木工正在打眼。突然间一股含有大量泥沙和石块的洪流窜了出来,沿着陡峻的山沟奔腾而下,冲跑了院子里一半的木料,一间地震中没有垮塌的房子也被泥沙掩埋。

  过去鄢玉鹤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泥石流。现在他知道了,泥石流跟水不一样,水把人冲走,还有生还的机会,泥石流速度很快,石头突然从山上滚下来,瞬间就淹没一切。

  之后,鄢玉鹤贷款6万元,再一次开始重建,因为“不建,日子没法过”。

  尽管现在鄢玉鹤一家已经住进新建好的房子,政府也调动挖掘机清理了泄洪沟,他仍然时刻感到不安。

  “我每天都要看天气预报,如果看到有大雨、暴雨,晚上睡觉都不踏实。”鄢玉鹤盘算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帐篷搭在那儿,一旦下雨就搬过去,“东西埋了可以再买,房子没了还可以建。人没了,你什么都搞不了。”

  这一带住着15户人家。因为整个山体都裂了口,地质专家说,“很有可能再滑坡,至于滑向哪一面,说不清。”所以鄢玉鹤能做的也就是盼着别下雨。

  在平溪村的另一座山头上,45岁的魏洪贵倒一直盼着下雨,而且越大越好。因为没水喝,他所在的合作社原有31户,现在只剩下10户。

  原本山上的水源非常充足,“比矿泉水还甜”。地震后,水没了。

  现在,住在山上的人只能靠柴油发动的三轮车送水,大家一起凑油钱。用白色的水桶装水,100斤要4元钱,这大约是城市自来水价的20倍。魏洪贵家一个月光水钱就要花两三百元。有客人来了,他只能拿出一瓶雪花啤酒待客。

  没有水,山上的重建遥遥无期。除非能再碰上去年“9·24”那样的暴雨。

  同一个村,有人在求雨,有人怕下雨。命运向这个村子龇了龇牙,露出嘲弄的嘻笑。

  4 地震改变了平溪村的气候。头天还冷得穿毛衣,第二天就热得非穿短袖不可。“我们村现在有些像新疆,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61岁的村支书周通国说。

  无论寒暑,周通国总是穿着一身绿军装。这个1973年退伍的老兵一直保留着军人的特质。比如他想告诉我村里有10个合作社,而非4个,他会用军人特有的说法:“幺洞。”

  村民都说,老周是个“铁汉”。地震后,周通国从废墟里爬起来。他说:“都不要哭,党和政府还在,说白了,我还在。”

  那天下午,他把村民组织起来,把米拿出来,熬成稀饭分给大家。同时制订规章制度,严明纪律:一个人不准进房子。进一个院落,必须3人以上,且不是一家人。军令如山,违反的就“捆起来”。

  坚守了8天之后,根据乡政府的要求,平溪村需要撤离。周通国判断,不是一个地方受灾,早晚还要回来搞重建,便偷偷留了一个党小组,随时通电话,看住“我们的家园”。因此,等去年6月底村民们回来时,牛羊还在,钱都还在。

  周通国召集大家帮一位寡妇重建新居。“人家一个妇女都把房子弄起来了,一般家里人都还在的,你还有啥脸面不建?”

  两条小街组成一个新的集市,背靠一条河。“美好的图画已经画出来了。”

  老周曾在新疆空军司令部当雷达标图员,有飞机在头顶上飞过,他头也不抬地告诉我,那是一架歼击机。

  这位空军老兵的洞察力能穿透云层,却无法预料到接二连三的天灾。

  去年9月24日的大暴雨毫无征兆。周通国早上6时起来看,帐篷淹了,木料冲了。那时,铁汉依然没垮,他组织人手抢木料。抢着抢着,到10时多,来了更大的洪水。全村30多户的房屋被冲毁,几十万元的木料被冲走。

  周通国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我身体以前是非常棒的,精神是压不垮的。我不是有病就躺倒的人。但特别是地震摇了以后,最典型的是洪灾以后,我压力是特别大。美好的愿望全都破灭了。”

  一开始,周通国还打算在原址重建,后来红十字会请来的地质专家说,以后这里会变成一块冲击平原,得另外找地方。

  周通国从此开始失眠。夜里,他总念叨自己一手建立的山村:“五沟两山一个院,古老的平溪在小河边。村舍户户都通路,家电通讯样样全。就是‘5·12’地震太无情,山崩地裂毁了我们的家园。”

  现在,整个平武地区的海拔隆升了40米。平溪村的那条小溪也改了道。老周带我走过平溪村,边走边说:这里原来是很好的土地,洪水过后没法种了;那里以前也住了一户人家,如今房子连踪影都看不见了。

  平溪村面目全非,铁汉也被击倒,睡觉不好,吃饭也不行,接连得了胃病和高血压。“想起这一年,在我这一生中,也还是太艰苦了。”

  5 周通国不愿经过村里一条小路,那里埋着他的女婿。

  地震那天,有消息说女婿被埋在南坝镇一间房子下。当时老周要照顾村民,没有去救。“我对不起自己女婿,起码应该去,起码挖出来。”老周常常想,“如果早点去,他是不是还是活的?”

  周通国第4天才去,他说,家里人也没怪他,但越是不怪,他越内疚。当时房子塌了,挖开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不过只是腿断了,其他伤没有。

  没人的时候,老周总是反复在心里念叨:“如果去的话,不一定……是不是当时挖开,人就还在?”

  在外面,周通国总是一副“精神振奋,斗志昂扬”的样子。在他内心里,“这一辈子非常内疚”。他不能哭,也没有时间去安慰女儿。“你再掉一滴眼泪,十个老百姓家就可以掉十滴眼泪。”

  “解决心理创伤,不像我们搞农房重建。恢复水利、交通、电力,都很容易。要恢复心灵创伤,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靠我一个人,也不是一年两年。”

  老周有时也很无奈:“你可以说,我们灾区人民是坚强的。但是处在这个地方,不坚强也不行。”

  在我离开平溪村之前,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这个村下个月就要开始异地重建。凡是受洪灾的村民和山上没水的村民几个月后就可以搬入新居。那是一种富有川北特色风貌的房子,瓦上镶着白边,当地人叫“火连圈”。

  临别之际,老周邀我明年再来看看他的村子,他说:“重建之后,未来不是梦。”他还说:“管他妈的,要建得比地震前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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