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最烦听只谈权利不提义务
【不久前,韩国著名棋手李世石因与韩国棋院的矛盾发出停职书,放弃未来一年半所有的韩国棋战,也不代表韩国棋院参加任何比赛。此事在围棋界引起轩然大波,对此,聂卫平与马晓春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权利与义务,成为聂卫平反复强调的话题。】
新京报:李世石退赛停职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你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聂卫平:职业棋手就是战士,我认为李世石这样就像战场上的逃兵。这种事情绝对不可容忍,退赛就该禁他一辈子。
新京报:而马晓春在博客上对此事评价时则认为,棋手参加联赛或其他比赛与否是自己的权利,不该受到惩罚。你们俩的观点针锋相对,你如何评价马晓春的观点?
聂卫平:我不知这是否真的是马晓春的观点,如果是的话,我认为是完全错误的。棋手有自己的权利和义务,但对于职业棋手参加比赛是义务而非权利,是必须要的。
我们现在的棋手,以及所有80后、90后的人,更多的是强调自己的权利,而非义务。我啊,最烦听的就是只强调权利,不说自己的义务。
新京报:那你也喜欢说自己的义务?
聂卫平:对,我自己的义务就是推动中国围棋的发展,一辈子做与围棋相关的工作。我从未想过自己的权利。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有为国争光的义务,都有爱国的义务。我们应该强调权利,但在现在的中国,我认为更多地应该讨论一下义务。多为社会尽义务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所以,我认为李世石的做法应该是被人不屑一顾的。
新京报:但韩国棋院对李世石的态度相对温和,希望能调解矛盾,并没上升到国家利益的高度。你对李世石退赛的评断是不是太严厉了?
聂卫平:如果长期这样,对于不好、或者恶劣的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这个东西必然越来越严重。
新京报:你此前对媒体说,退赛就该一辈子禁赛。可是你也曾经有四次罢赛的经历,你觉得自己的数次罢赛和李世石的退赛有哪些不同?
聂卫平:他是所有比赛都不参加了,他去干别的去了,比如做生意、开饭馆去了。你说我那个什么什么,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注:聂卫平曾因对比赛规则不满,拒绝参加三届“应氏杯”比赛和第四届中国职业围棋男女混双赛)。
我劝你好好学学语文,弄清楚什么叫“退赛”,再来和我讨论这个问题。这能一样吗?
新京报:你也曾经表示过对郎平执教美国女队的失望之情,以及对儿媳是日本人不是很能接受,有网友评价你有“民族主义”倾向,你觉得呢?
聂卫平:谁说的?我不认为。这种评价完全不适合我。有人说我是“狭隘的爱国主义”,我不懂爱国主义还有什么狭隘不狭隘。我这个(态度)很爱国吗,我认为是基本常识,这是职业素养中最基本的。
新京报:你对日本的态度一直都比较抵制?
聂卫平:日本有着侵略中国的历史,和我们有着天大的仇恨,我家亲戚里就有抗日牺牲的,算是血债了。
新京报:你在博客中写道,你做国家围棋队总教练那些年,对队员不能容忍的是有原则性的错误。对你而言,什么是原则性的错误?
聂卫平:比如,钱宇平富士通退赛(注:1991年富士通杯世界职业围棋锦标赛决赛之前,钱宇平退出,令赵治勋九段不战而获冠军,聂卫平时任中国围棋队总教练),我跟他说,你这个比赛不参加就没有比赛参加了。所以他今后就不能参加比赛了,他就是触犯了原则性问题———天条啊。
新京报:你的弟子如果有李世石这样的类似做法,你会如何处理?
聂卫平:李世石如果是在中国国家队,今后就没有比赛可以参加了,没他什么事了。
带弟子去延安参观,需动用关系安排
【不要以为聂卫平围棋道场的课堂气氛严肃,实际上,学生们出乎意料地随意。他们会不时低声说笑,或是推门出来上厕所,有两个男孩子干脆出来聊了会儿天。聂卫平则始终盯着棋盘,仿佛没看到学生的行踪。】
新京报:你目前除了比赛,还忙些什么?
聂卫平:做的都是和围棋相关的事情,宣传围棋,推动围棋传播和发展。现在,我就在推动围棋进中小学,让围棋成为必修课。
新京报:在此过程中,你的“棋圣”头衔还是有很大优势的吧。
聂卫平:可以这么说。比如,有些学校有意开办围棋课,我就跟他们说,如果开的话,我就到现场去,很多学校就很愿意。这也是“棋圣”的影响力。
但实际上,我国传统的琴棋书画四大艺术,目前除了棋,都是中小学的必修课了,为什么围棋不能成为必修课呢?
相对于其他三种艺术,围棋更能开发孩子的智力,而且有经济上的优势。怎么说呢,你看买琴需要花多少钱啊?一副围棋才20多元,就可以下一辈子。
新京报:你曾提到带弟子们去延安参观,你很重视革命历史教育?
聂卫平:是的,革命历史知识是棋手应掌握的基本知识,这是提高他们素质的一部分。你去延安还可以看到常昊他们的照片。
但是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以前国家可以安排,但现在领他们过去都需要我动用私人的关系来安排,比较麻烦。
新京报:你年轻时说过,特别羡慕日本棋手每周下一局?
聂卫平:对,这种方式特别适合年纪大的人。上世纪80年代那时候比赛少,但一年也有100盘棋呢。现在的情况就是,十几岁的下赢二十几岁的,二十几岁的下赢三十几岁的,年龄小,熬得住啊。
即使你们是棋手,现在二十多岁,也完全有可能赢我。但是,绝不会有人说你们的水平超过我。
新京报:现在国内年轻棋手的水平能否超过你?
聂卫平:他们的水平不错,不比韩国选手差,但还没到时候,到时候比赛自然就会赢。
哟,还有“棋阀”这样的称呼啊
【身为“棋圣”,聂卫平近来常被人诟病的一点就是———“狂妄”。虽然这几年成绩并不很出色,但他常出惊人之语。同时,他又很想得开,在他看来,围棋和任何体育项目一样,都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新京报:这一届的围棋争霸赛邀请了你、俞斌、常昊、古力参加,进行棋王争霸。你们四位棋王分别为上世纪50年代、60年代、70年代、80年代出生。围棋协会主席王汝南说,你们4位实力是“按年龄排倒着排”,你认为你们四人实力的排名如何呢?
聂卫平:他说的有一定道理,如果我现在这个将近60岁的人比20岁的人强很多,说明我们这项事业搞得不好。
可能话说出来,有人觉得会有尊敬不尊敬之嫌。但对我没有任何问题,绝对没有想不开看不开的。
新京报:但是,马晓春在博客上表示了异议,他认为你和古力没争议。但60年代的,他认为俞斌排的应该更靠后。你心目中这几个年代的棋王,应该分别是谁?
聂卫平:你为什么对他(马晓春)的话这么感兴趣,因为他说的和时代不太和谐是吗?我希望你们记者多讲一些和谐的东西,不同的声音当然允许发表,但毕竟是少数。我是希望看到整个社会都是比较和谐的。我也不希望产生一些不必要的矛盾。
新京报:有网友评价你说话做事很有棋王风范,但有时显得有些狂妄。比如你说,“不出昏招,我是天下第一”。这句话是你说的吗?
聂卫平:是我说的,我现在也是这么认为,也还会这么说。
新京报:你觉得这么说狂妄吗?
聂卫平:狂妄?如果你把这叫做狂妄的话,我可能会说很多这样狂妄的话。
新京报:唐莉入聂门后,你说跟圈内的几个“腕”打好招呼,不许报唐莉的负面新闻,因为她现在是你徒弟了?
聂卫平:我说过这种话吗?如果说过,那么就说过吧。
新京报:这让人感觉聂门在围棋圈里非常有地位,但也有人评价你为“棋阀”,控制中国围棋界的利益分配以及选手的机会。入得聂门便有了防护罩,是这样吗?
聂卫平:哟,还有这样的称呼啊,这我都不知道。没有这样的事情,完全没有。
呵,怎么说好呢,叫我老师吧
【提及上世纪80年代举国轰动的辉煌,聂卫平不肯多说,恰有放学的孩子从窗前跑过,聂卫平指着窗外,“你看,他们都在笑我”。】
新京报:你1988年被围棋协会授予“棋圣”称号,但你并没取得过世界冠军,自己如何看待这一称号?
聂卫平:我们国家的圣人,此前都是民众封的,比如,孔圣人,不是哪个皇帝突然封给他的。但我这个“棋圣”,却是政府给封的,这是没法比的。这个我真的很奇怪,因为中国几千年来由政府授予的“圣人”称号是没有的,我这是自盘古开天地以来第一个。
“棋圣”这个事,我确实不了解内情,是不是有位领导说了什么的?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然我当时成绩非常好,但是否好到授“圣”的地步呢?当年我也多次拿了最佳男运动员称号,我认为那个就足够了。
新京报:但“圣”远远超过了这个称号。
聂卫平:是的。而且今后政府都不会再授予这种称号,你看姚明啊、刘翔啊,成绩也非常出色,但不可能得到这个称号了。
新京报:和当时的特殊年代有关?
聂卫平:是的。当时正值刚改革开放,国力还不够强,民众的信心有待被振奋,所以女排啊、我啊,就引起了非常大的影响。如果放在现在,肯定没有这么大的影响。
我觉得“棋圣”的封号是一个时代的产物,算是大家给我的鼓励和奖励吧。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大家认可就好。
新京报:既然你说这个“棋圣”的封号是政府封的,那么你自己选一个你认为比较恰当的称呼吧,能够反映你在中国围棋界的地位的。
聂卫平:呵,怎么说好呢,叫我老师吧。进门的时候你们问怎么称呼我,我说叫我老师,大家也都这么称呼我,我就是一位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