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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中学09届高三迎考记:正名压力下负重前行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7月23日09:17  南方周末
北川中学09届高三迎考记:正名压力下负重前行
  北川中学高三的作息每天从早上7∶30到晚上10∶15,夜晚的板房区,灯火通明,正是迎考紧张时。 图/南方周末记者 翁洹

北川中学09届高三迎考记:正名压力下负重前行
  高三学生袁孝伟地震中失去了右臂,但他只花了一个月时间就学会了左手写字。图/南方周末记者 翁洹

  编者按

  ■太多的关注给予了北川中学,太多的期待被寄予北川中学,这座在地震中受害最深的学校,在努力,在焦灼,在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然而正如伤痛不能一时平复,崛起不能一蹴而就,这毕竟还是一座普通的中学,有不可抗拒的高考压力,有力所不逮的无奈,也有难以尽述的烦恼,它需要社会的宽容,更需要外界的平常心。

  ■本报记者持续一年,全程记录北川中学2009届高三迎考的特殊时光,记录下师生们负重前行的艰辛,正如今年多出9人上线的高考成绩,尽管奇迹没有出现,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也许,人们和我一样把自己内心的期望和需求投射给了这所学校,期望他们一直表现出积极向上、奋发图强,但其实我们并不了解他们究竟承受着怎样的创伤。”

  他们

  陈问奇:18岁,羌族,地震中双亲遇难,高考实考341分,民族加分50分,现身在广州,等待广州民航技术学院计算机技术专业录取。

  袁龙:18岁,高考361分,放弃复读,现在绵阳外贸学校三农工程机械部学习挖掘机驾驶。

  高岚:华南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系教授,已返回广州,8月准备再赴灾区担任志愿者。

  唐高平:46岁,物理老师,2009年执教于高一年级,新学期将与高一升高二,持续更新自己在网络上的博客。

  郑建宇:19岁,高考322分,复读学校尚在北川中学和其他学校之间抉择,现正进行社会实践。

  罗奇:41岁,生物老师,高三·二班班主任,正忙着新补习班的事情,还是没法彻底休息下来,来年,可能担任高三补习班班主任,也可能教新的高二,或者两者兼顾,等学校安排。

  袁华:27岁,生物老师,高三·五班班主任,休息中,来年执教高一。

  袁孝伟:18岁,地震中失去右臂,自言高考成绩不理想,准备复读。

  唐高圣:19岁,羌族,高考实考411分,民族加分50分,现正做修路工人,报考重庆某技术学院。

  6月25日,高考成绩发布,奇迹没有出现,北川中学2009届高三最终只有四分之一强学生上了本科线,只比去年多了9人。

  但校长刘亚春已经如释重负,“这9个人就意味着改变,就意味着北川中学在涅槃重生。”

  这是北川中学第一届真正意义上的震后高三。过去的一年里,学校的领导者一直力图让这座特殊学校,担负起与“世界级名校”相匹配的责任,高考被首当其冲赋予了“正名”的严肃意义。

  但校园里,世相繁华却烦扰,悲怆暗流仍涌动,校长刘亚春感慨,未来日子里,这所学校的关键,仍然是“人心的重建”。

  “正名”的压力

  “必须以高考成绩来证明学校在发展。”———绵阳市委一领导

  刘亚春此刻的欣慰缘于上届高三高考的惨败。

  尽管那是最幸运的一个年级,因为身处顶楼,没有一名学生伤亡;尽管地震后率先复课,成为了当时鼓舞人心的标志性事件;也尽管为了安抚灾区,国家给予了延期一个月高考的特殊政策,但高考成绩还是在意料之中出现了大幅滑坡。

  成绩出来的那个晚上,众多学生失声痛哭。

  由于像绵阳中学、南山中学这样身处市区,并没有受到地震多大影响的学校,也同样获得了一个月的延考期。于是,与北川中学惨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绵阳中学、南山中学挂满绵阳城内的报喜横幅:他们的高考成绩均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

  来自教育不发达的羌族山区的北川中学,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竞争的残酷。2008年9月1日,总理温家宝第四次来到北川中学,亲自参加了开学典礼并指示:“一定要办好北川中学”。事后,绵阳市一位市委领导要求,北川中学必须要有明显的改变,首先是高考成绩,“必须以高考成绩来证明学校在发展,学校在变化,学校在进步”。

  压力在积聚,2008年底,绵阳市教育局局长亲任北川中学校长,刘亚春转任常务副校长,随后又从绵阳五所重点中学抽调了36名管理干部和骨干教师“支教”北川中学。

  所有人都期望,2009届高三能真正担负起为北川中学“正名”的重任。

  一种从未有过的高考压力,自此压向了这所依然“满布疮痍”的板房学校。

  分班风波

  “只要你让我回去,我会一辈子感激你。”———2009届高三·五班魏岚

  在2009届高三学生的记忆里,真正的迎考,并非始于总理参加的开学典礼,而是随后进行的“重新分班”。

  地震中,该年级遇难了两百多人,“许多学生都是从废墟里挖出来的。”震后,学校重整过一次班级,9个班合并成了6个,但学生们没有想到的是,仅四个月后,进入高三,他们还要面对再一次分离。“学校的初衷是希望能够力保一班、二班两个入学基础比较好的班。”年级副组长罗奇说。一、二班成绩较差和“表现调皮”的学生被分了出去,四班、五班则在吸纳分流学生的基础上彻底重组。在地震中失去右臂的学生袁孝伟被分到了五班。

  没人愿意接手成绩最差、人员最复杂的五班,最终大学毕业不久、1982年出生的年轻生物老师袁华临危受命为班主任。

  甫经死别的学生们,显然不习惯再次的生离,这被视为地震后“最残酷,也最痛苦”的经历。“有的学生甚至拒绝走进新教室。”袁华说。不断有学生泪如雨下地恳求,希望能重回原来的班级,“只要你让我回去,我会一辈子感激你”。

  但除了安抚,老师们也无可奈何。分班之初,一些老师曾提出过反对意见,担心经历过地震的学生之间形成了特殊的情感纽带,轻易打破可能会形成伤害。但最终学校只采纳了“特殊学生应该考虑”的意见,分班照旧。

  怀柔政策

  “对这些学生,你只能采取儒术,跟他慢慢磨时间,看谁的脾气好。”———2009届高三·五班班主任袁华

  高三的作息很快复归紧张,而学生们却迟迟进不了“状态”。“他们大概觉得这么大的灾难能活下来就是福了,高考又算什么,那些成绩好的学生,还不是一转眼就没了?”罗奇苦笑。

  罗奇接手的二班,原来的班主任在地震中遇难了。学生们一度排斥继任的班主任,甚至让他一度“不敢”踏进教室。

  而由各班学生重组而成的五班,让从未有过班主任经验的80后老师袁华头大如斗:“他们的纪律性明显比其它班要差。”

  但他们都没敢“乱世用重典”,而代之以袁华老师眼中的“儒家的怀柔政策”,“中国传统的管理之道是‘外儒内法’,对这些学生,你只能采取儒术,跟他慢慢磨时间,看谁的脾气好。”“有些学生觉得能坐在教室里,一天把课上完就已经做得很好了。至于按时完成作业、按时做清洁、按时就寝这些最基本的纪律,他们都感觉很过分,无法接受。”

  那段时间,学生陈问奇根本不去上课,天天在大街上晃。罗奇也管不住,“这边一说,那边一翻墙就走了”。

  严重的时候,内心的自责和无力相纠结,使得这个地震孤儿,“想自杀又怕妈妈在天之灵不会原谅”。

  最终,这个受伤的灵魂被“心灵花园”辅导站的高岚教授拉了回来。“他其实不是叛逆也不是对抗。他是找不到意义,当所有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的时候,你考上大学又怎么样。这个意义关系没有了。”“你甚至想象不到他们会为什么而愤怒。”高岚说,一个地震中失去妻儿的老师重新找了女友,学生因为注意到他脸上的笑容而气愤不已。“他们觉得,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就遗忘,这么快就笑?不可以。”

  高三下学期,在数学老师对着全班说了一些“怒其不争”的话后,“忍无可忍”的陈问奇和老师当场顶撞起来,他还愤而去找校长刘亚春告状,并给高岚发来愤怒的短信:“我们被他们遗忘,放弃,还当众贬低我们,侮辱我们,我们还是人,有尊严,需要得到尊重,更需要的是鼓励,这些有吗?”

  班主任罗奇找陈问奇谈话,陈问奇说,这是我们内心压抑已久的“积怨”;罗奇却告诉他,这其实是你内心对高考的焦虑。

  面对高考,师生在不同的思维逻辑之间,难免龃龉。只是学生们不知道,老师其实也难。

  耳聋的小青蛙

  “活在今天,明天就是个谜。”———2009届高三年级组长苟友华

  这一年,袁华一直失眠。睡不着的时候他爱看“百家讲坛”,偶像是于丹。于丹来学校做志愿填报辅导时,他兴奋地和学生一起找偶像签名照相。

  他反复给学生讲《于丹庄子心得》里“青蛙爬塔”的故事:当一群青蛙在议论为什么要爬塔而止步不前时,一只弱小的青蛙却埋着头爬上了塔尖看到最美丽的风景。原来它是一个聋子,听不见别人的议论,也不回头去看……

  袁华希望学生能从中领会“用积极的行为去带动积极的思维”,只要能来上课,只要还在看书,不去想终极的意义和结果……“我跟他们说,其实袁老师也是那只小青蛙。”他笑。学生也笑。

  他积极地不去想意义,积极地试图更好地履行班主任的职责:找学生逐个谈心,搞班级歌唱比赛,还让学生毛遂自荐,组建班委。“刺头”袁龙得以自荐为班长。

  学校开始对高三班级的纪律状况打分,并扣罚班主任的工资。袁华的钱总是被扣得最多,但他却竭力包容那些老是“犯错”的学生,从不责骂,偶尔会无奈地自嘲:“你们还是可怜一下老师那点工资,不要让它都被扣光了。”

  在学生面前,这个80后的年轻人竭力表现得积极向上,阳光开朗;但一回到那间只有一张桌子、一张铁架床的单身寝室,他望着天花板,时常感到心里“真的很累”,“对所有人微笑,鼓励人家上进,可感觉自己却没有追求,心里真的有一种落差感”。

  现实一样令人落差。在北川中学,袁华这样的年轻老师每月扣完社保后拿到手里只有七八百元,仅够生活。地震后,学校收到了很多社会捐赠,但县财政局给学校约法三章:“捐款者指名捐给老师的,用在学生身上,是对的;捐款者指名捐给学生,用在了老师身上,是绝对错误的;捐款者未指明捐给谁,用在学生身上有余时再给老师用,是对的。”

  罗奇春节回家时,乡邻们都羡慕地问他,你们北川中学的老师这下肯定发财了吧?罗奇只有苦笑:“对,发了几百万,都在银行里存着取不出来。”

  迎考的日子里,年级组长苟友华的妻子怀孕了,但他心中难有喜悦,他引用电影《功夫熊猫》里的一句话来形容眼前的处境:活在今天,明天就是个谜。

  这种心境,让他们在面对学生时无法泰然处之。“我只能给他们说教一些意义,但那些话连我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苟友华说,“这一年,我们只能是凭良心尽力在坚持。”

  送走这一届高三后,7月16日,北川中学的老师们终于等来了一个安慰人心的消息:北川籍的教师将和公务员一样每月领到补助,金额是1250元,并且从2008年1月开始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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