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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3矿工被困25天求生记:靠信念在黑暗中生存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8月05日09:39  中国青年报
贵州3矿工被困25天求生记:靠信念在黑暗中生存
  7月12日,在贵州晴隆煤矿透水事故救援现场,救援人员将被困25天仍活着的矿工抬出井。 彭年摄

贵州3矿工被困25天求生记:靠信念在黑暗中生存
王矿伟身体恢复得不错,可以干家务活了

贵州3矿工被困25天求生记:靠信念在黑暗中生存
王圈杰说自己会对妻子越来越好

贵州3矿工被困25天求生记:靠信念在黑暗中生存
赵卫星现在常常一个人在家里发呆

  在井下挖煤挖了17年,王圈杰对黑暗并不陌生。

  这种黑暗和我们平时所熟悉的夜晚不同。在数百米甚至上千米深的矿井下,除了头上的矿灯外,几乎没有其它光源。

  “就是黑,特别黑,一片黑!”这个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男子尽力解释道,“啥也看不见。”

  不过通常他不会被这种黑暗笼罩太久。他在大大小小10多个煤矿干过,每天井下作业的时间一般在8小时左右。

  然而这次的黑暗实在太过漫长了——从6月17日早晨8时10分到7月12日上午11时20分。这段时间内,包括他在内的3名矿工因透水事故被困在贵州晴隆县一个名叫新桥的煤矿里,直至成功获救。

  算起来,一共是25天多,604个小时。

  “咱仨完了,不行了!”

  或许,这黑暗从事故发生的早晨就已开始。天还没亮,赵卫星便起床了。在一片黑蒙蒙中,他到厨房洗了4个拳头大小的土豆,开始准备早餐。这个来自河南省汝阳县的农民工,负责同屋6个老乡的伙食。

  大约6时半,王圈杰和王矿伟也起床了。三个人今天上白班,上班时间是8时。由于是麦收后刚刚来到贵州,这些外地矿工的胃口都不太好。巴掌那么大的瓷碗,赵卫星只扒拉了半碗米饭,另外两个人也没有吃完。唯一的菜肴醋溜土豆丝,也吃剩下不少。

  眼看着就要到时间了,赵卫星和王矿伟还是慢吞吞地收拾着行囊,一旁的王圈杰则早已换好了灰色的工作服。

  “说不清楚为啥,我们俩那天特别不想上班。”8月1日上午,赵卫星坐在自家的农家小院里回忆说。即便在豫西农村,他们家的摆设也算得上简陋。最值钱的家具是15年前结婚时定做的组合柜,蓝色的油漆早已脱落得不成样子。

  如果不是小舅子王圈杰的劝说,他并不打算到贵州打工。此前,他一直在乌鲁木齐铁路局驻京办担任保安。每个月的工资只有600元,还不到普通矿工月收入的三分之一。

  “农村人来钱不容易啊!”王矿伟感叹道。虽然只有35岁,但他已是有20年工作经验的老工人了。尽管也目睹过冒顶、塌方和透水等事故的发生,但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总觉得不会有事”,“时间长也就习惯了”。于是,他也跟着邻居王圈杰远离了家乡。

  在贵州的那个小镇上,他们所供职的新桥煤矿是个年产3万吨的小矿井,挖煤的矿工只有40多人,大多来自河南和安徽。这三个老乡被分配到一起,班长是王圈杰。

  6月17日,恰好是他们上班的第四天。赵卫星和王矿伟虽然不大情愿,但还是觉得刚来就旷工不好意思。他们换上黑色胶鞋,7时30分,来到了井口。

  越过这个红色的拱门,向下走20多分钟,就走到了矿井的最底部。不过,这里并不是采煤地点。在这个呈“V”字型的矿井里,他们的上班地点是转而斜着向上走300米左右,再拐进一段长达40米的巷道。

  这天早上快8时,他们终于到达工作地点。一道还有个安徽籍安检员,不过大家相互并不认识。王圈杰先去领雷管和炸药,留下王矿伟和赵卫星准备。等王圈杰气喘吁吁地回来,两人已经把铁锨、斧头和铲子等工具准备好了。姐夫忍不住又说他“不惜力”(也就是干活太卖力的意思)。这一次,这个身高1.7米的汉子背着20多斤重的东西,热得索性把外套也脱了,光着膀子大喘粗气。

  突然间,井下的人们听到一阵足有5000响鞭炮的巨响,一条瀑布从矿井顶部落下来。由于井下空气稀薄,这声巨响听上去更像一记闷雷。

  时间是8时10分。

  “透水了!”经验丰富的王圈杰嚷嚷着。不过和隆隆水声相比,微弱得几乎听不到。站在巷道最外边的安检员慌乱中说了声“跑”,就转身向“V”字型的底部奔去。几乎是顷刻间,他就被大水卷得不见踪影。透过矿灯的一道光束,赵卫星看到污浊的水中还有一根木头在打转。

  他吓住了。虽然从小在河边长大,也见过落差数百米的瀑布,但这种情形还是第一次遇到。他跟着王圈杰向巷道的高处跑去,嘴里喃喃自语道:“咱仨完了,不行了!”

  “老板不会跑了吧?”

  不过,现在就讨论生死,似乎为时过早,因为生还的希望也许远大于死亡。起码王圈杰是这么认为的。

  他参加过矿难事故的救援,知道在所有事故中透水是生存几率最高的。他还记得在安全知识培训课上,老师嘱咐如果遇到类似情况,只要开始没有被水淹没,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就行了。

  在一片黑漆漆之中,三人打开矿灯向更高的平行巷道摸去。据说那里原来是个老煤窑。王矿伟特意拍了拍左胳膊,接着用矿灯照一下,看到灰尘飞舞,以此确定那里有空气。

  “没准儿能找到出口!”王圈杰安慰大家。声音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好像变了形似的,嗡嗡地让人很不舒服。

  在这个巷道里,他们“记不清转了多少个弯”,猫着腰找了两三个小时,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这时已经是6月17日上午12时。

  黑暗,无止境的黑暗依然笼罩着他们。不远处的瀑布这时已经变成了汩汩细流。年龄最小的王矿伟发起火来。他说了些脏话,也骂起了老板。

  这天晚上,三人决定在上面的巷道过夜。在一个狭小的斜坡上,赵卫星把大块的煤渣搓到旁边,三个大老爷们紧紧地挨在一起。经历了此前的折腾,他们迅速呼呼大睡起来。

  只有王圈杰说自己冷得受不了,原来他的外套被水冲走了。这时姐夫把上衣扣子解开,招呼道:“圈,你睡在这上面吧!”就这样,他搂着小舅子过了一夜。

  第二天,他们还是回到了之前的巷道。那里空气有些稀薄,大家都觉得呼吸困难。在日后漫长的等待中,他们大部分时间就呆在这块只有5平方米的煤渣上。如果把新桥煤矿的井下地形比作一棵大树的话,这块长方形的作业面就是大树左边最为顶端的枝丫,也是极少数没有被水淹没的地方。

  6月18日上午,4000立方米的水已经把这个矿井灌得差不多了。这相当于两个普通游泳池的水量。之前大浪涛涛的巨流,已经变成了潺潺小溪。随着井下的水位逐渐降低,王圈杰等人开始计算获救时间。根据经验,他们估计把水排干需要4至5天,再加上清除淤泥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10天。

  “咱只用坚持十天!”王圈杰很是兴奋。

  一旁的王矿伟也顺势拍着他的肩膀说:“等到上去了一定买几瓶啤酒,哦不,要贵州茅台,好好庆祝庆祝!”

  不过,失望随之而来。每隔两三个小时,王圈杰就会拎起斧头,到下面的巷道敲击4下。在井下作业的暗语中,这是“有人吗?”的意思。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直没有任何回应。

  王矿伟忍不住推测说:“老板不会跑了吧?”他曾经在山西一家金矿打工,在发生一次塌方事故后,老板干脆把出口堵住逃跑了。

  但王圈杰不愿相信:“不会,老板人这么好。”他想,也许是由于矿井距离城市太远,而且积水需要水泵抽干,“老板可能是去搬救兵了”!

  他只猜对了一半。这个煤矿的法人鲁万里,在事故发生后隐瞒不报,还组织技术人员下去救人,结果下去的人也全部埋在了里面。直到6月18日有人向所在地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政府举报,外界才知道这里发生了透水事故。当时新华社发布的消息中,这起矿难发生的时间被推后约8小时。

  唯一的手表停了

  这些都是埋在地下700多米深的人们无法得知的事实。

  他们蜷缩在小小的作业平台上,巴巴地等着外界救援。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土腥味,和原本就有点呛鼻的煤渣味,混合在一起让人时不时有胸闷的感觉。事后救援人员监测,这里氧气的含量只有16.7%,而在我们日常生活中这一数字是20.94%。

  王圈杰每隔两天就会发出“求救信号”。呯、呯、呯、呯,他不断敲击着黑乎乎的墙壁。“不用太用力,在井下,三四十米远那边就能听到。”他说。

  伴随着这种声音的,还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在这个巷道的深处,水从岩石的缝隙中滴下来。王圈杰随手捡到了一个酱油瓶。这个容量为一升的瓶子是其他矿友用来盛水的。他把瓶子劈成两半,分别放在地上接水。

  “开始水多得喝不完,而且跟平时喝的水一个味儿。”王矿伟说。后来一位营救人员也在那里掬了把水,发现“清清亮亮的一点渣滓都没有”。

  喝的问题解决了,剩下就是吃。第二天上午,大家感到很饿,四处找吃的。可是四周除了黑煤就是岩石,只有几根搭架子的木头,仔细找了好几遍,也没有其它收获。

  王圈杰想到了树皮。他记得听老人讲,灾难的时候都是吃树皮熬过来的。他们就扯下木头上的树皮嚼了起来。

  “特别难吃!”时至今日,赵卫星回忆起来还忍不住蹙眉,“纤维太粗了,不像我们北方的木头又脆又硬,它根本是软的,一点也嚼不动。我当时就吐了出来。”

  王圈杰也觉得难以消化。他只吃了小拇指长的一块树皮,还是一点点撕着吃的。第二天他就觉得胃疼。从此以后,三人据说再也没吃过东西。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们并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唯一可用来判断时间的是王矿伟的电子表。最初的时间里,每隔一会儿,王矿伟就会按一下手表右侧的按钮,借着微弱昏黄的光芒,为自己的获救进行倒计时。但慢慢地,他开始莫名其妙烦躁起来。

  “总是听不到声音,觉得没有人管我们了!”有时候,他甚至怕去听声音,“如果不去听,总觉得还有希望,听了没有声音,反而更加绝望。”

  到了第五天,他干脆把表递给了赵卫星。

  其实,正如他们希望的,井外的人们正在紧急开展救援。从6月19日凌晨5时40分接到电话,黔西南州政府副秘书长陈晴就直奔矿难现场指挥。当时,这里聚集了800人的救援队伍,共有63个部门的人员参加,光救护队就来了7支。

  “当时大家很有信心,觉得过两天就能把人救出来。”新华社贵州分社记者黄勇说。就在此前一周,晴隆县另一处煤矿也发生透水事故,结果不到20小时就把人解救了出来。

  但这次情况大为不同。事发当时,这个小煤矿正在进行技术整改。这是为了适应国务院的新规定,往年产量15万吨左右改造,否则将面临关闭的命运。为了继续生存,老板收购了临近两个同样规模的煤矿,在这个基础上规划出新的生产线。按照规定,应该在改造完毕后再生产,但这位老板却边改造边生产。早在事发前一天就遇到了少量水涌出,大家不以为然继续向前挖,结果造成了透水事故。

  按说,本矿的员工是最为合适的救援人员。但发生事故后,大部分矿工离开了,只剩下一些技术人员等着结算工钱。陈晴手里只有一张从被捕的老板那里得来的草图。这张多年前的计划图,后来证实有多处错误。

  不仅如此,在抢险过程中,又遭遇6次雷雨,其中5次属于大暴雨。“本来透水就进了4000立方米的水,刚抽得差不多,不断降雨又带来了2000立方米的水,于是又要抽水,所有的基本建设又得重来!”黔西南州煤矿安全质量监督局局长向媒体抱怨说。

  他们远听不到井下三人的抱怨。就在7月2日这天,支撑他们信念的标志物电子手表没电了。

  指针停在了2时1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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