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路径导航栏
跳转到正文内容

大国的道义内涵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8月12日09:21  中国青年报

  刘:再把眼光从外交转向内政,去进一步追问:为什么内需会这样疲软?答案又是环环相扣的。一方面,从市场发育的角度来看,我们已经可以算是大国,就经济活动中获得的税收总量而言,我们也可以算是大国。可另一方面,一旦追问这些税收的用途,那么从公益事业的角度看,从社会保障的角度看,国家的应有职能就相当不足了。众所周知,正是由此导致的普遍的后顾之忧,才派生了过高的储蓄率,和过低的消费率。可笑的是,现在人们大概除了房子,什么都舍不得掏腰包了,因为房屋与其被他们看成消费,毋宁被看成投资。只可惜,又正是因为这种变态的心理,才助长了房地产的最新泡沫。在这个意义上,只把房地产价格的无理飞涨,归咎为中国的老百姓太有钱,那是很不恰当的,其实这些钱都是从嘴里抠出来的。

  记:市场大国vs公益小国,税收大国vs社保小国,已经是十大矛盾了!受你总结这两对矛盾的启发,我也来贡献两个吧:制药(医院)大国vs医疗小国,体育大国vs锻炼小国。前者恐怕是当下老百姓最揪心的话题之一。我们有着庞大的制药生产线,医院的床位数动辄数千(我家乡成都的华西医院,就号称全世界规模最大的医院),然而医疗公共品提供方面的孱弱和混乱,医疗服务的水平低下,医疗价格的畸形,已成为困扰整个社会的一道魔咒。后者就更不用说了,举国体制下金牌战略的辉煌成绩,和公共体育设施的极度缺乏,乃至国民健康素质的不容乐观,构成了一对很反讽的矛盾。

  刘:类似的矛盾,本来也在我的提纲之内,算是所见略同了。至此,已经列出12对矛盾了,然而还可以往下历数:

  跟上述情况不无关联,如此庞大的税收资源,也就养起了大概算得上举世最大的官僚组织,用俗话说就是,吃财政饭的人空前众多。也正因为这样,无论是公家的汽车,还是公家的宴席,其总量都很有大国的模样吧?不过,一旦说起社会中间层,说起非政府组织,说起民间的基金会,就非常明显地不成正比了。如果说,一个正常的现代化社会,一定是两头小、中间大的,由此才造成了社会的稳定,那么,我们现在这个社会,还更像一副磨盘,两头大、中间小,就算中间还曾有点什么,也都很快就被磨碎了。

  而接下来又不难想象,由于缺乏足够的制度监督,也由于资源的太过集中,这样的社会环境,即使只就干部队伍的建设而言,也是风险相当高的。所以,若就腐败案件的发生几率而言,我们同样有着一个庞大的数字。而这一事实本身,也反过来证明了,尽管平心而论,我们的司法机关并不是什么事都没做,但无论就事前的警示力度,还是就事后的惩戒力度而言,都还未能有效地帮助建造良好的吏治。

  记:官僚大国vs社会小国,腐败大国vs法治小国,已经有14种落差了。看来问题确实还不少。不过,清醒地认清这些问题,我想并不那么可怕,反而是修正社会发展路径的一个契机。

  刘:那是当然!上述这一大一小的落差,其实刚好在很多方面说明,中国已经有了相当的进展,这要是跟“文革”刚结束时的糟糕局面比,已有天壤之别了。不过,还是让我再把文化方面的落差讲完吧!

  我们现在的教育,如果仅就高校数量和从业者人数而言,那也算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了。然而,在这种高涨和繁荣背后,却掩盖不住一个虚空的事实:研究的风气越来越淡薄,学术的水准越来越差劲,致使很多基础学科都面临断档的危险。按理说,已经有了相对雄厚的物质基础,又禀有向来重视教育和知识的文化传统,原本不至于如此。然而很可惜,恰恰是由于前边说过的那种空前强大的官僚体制,已经在教育界无孔不入,推行着各种各样的长官意志,以至于既不能真正把学术界管理好,又不能让它真正按照学界的自律和良心去发展,徒然催生出越来越多的腐败和弊病。

  与此相联,也就引出了我经常在各种场合惊呼的、最让我本人忧心忡忡的反差:我们原本是一个传统的大国,却已逐渐地沦为了文化的小国。

  而中国夹在国际社会中的种种被动,其最终的症结还是出在这里。过于薄弱的知识生产力,使得我们无力进行根本的理论创新,无力为符合自己历史经验的世界秩序提供新的理性标准。现在,很多孩子就连想要研究中国本身,都已经不得不飘洋过海了,因为国际汉学界的整体水准,显然要比我们高得多。长此以往,怎么能对得起列祖列宗?

  记:教育大国vs学术小国,传统大国vs文化小国,已经是16对了!其实在这个方向上,我们还能想到印书大国和书评小国的落差、报刊大国和新闻小国的落差,等等……就算这些都只是成长的烦恼,一旦像你这样细致梳理、辩证对照,烦恼还真是不少!

  刘:这些具有反讽意味的对比,不是说明中国没有进步,倒正说明中国成长得太快,正如一个迅速拉高的人体,只是筋肉组织跟着增加了,而骨骼的数量却不能跟着进化,反而逐渐丧失了密度,就像患上了某种巨人症。

  大国的道义内涵

  记:依你看,在所有的缺失中,最关键的缺失究竟是什么呢?

  刘:问题这么杂多,彼此又这么缠绕,往往都不知从何处下手,所以你完全可以理解,来自各个专业的学者,对于轻重缓急的关注点,注定会不一致。比如,在那天的研讨会上,尽管都在关切中国的命运,但研究国际关系的学者,就更强调主权,研究国内政治的学者,则更强调人权。而我这个人文学者,自然要更从总体出发,反对把政治学所关注的权力问题,从其他社会现象中割裂,而必须像马克斯·韦伯那样,从经济活动的背后,看到伦理立场和价值预设。正因为如此,我的回答是——在所有的缺失中间,我们最缺乏的其实是道义!

  记:你的这种看法,会不会被他们看成是迂阔的?

  刘:我曾经专门发表过一篇讲演,题目是《道德资源:中国发展的瓶颈》,其中有段话,正好是在反驳这样的荒唐看法:“道德问题并不是迂远的念头,只由几个迂远的书生在空洞地唠叨着。道德问题就在我们身边,就在我们心底。它总是在现世地报复着我们——就像你决不能往游泳池里撒尿,不然你终究要在尿液里扑腾一样,就像你决不能破坏对于老人的孝敬,否则你的子女终究会还给你一个凄惨的晚年一样,我们必须认识到,眼下整个社会都为之寝食难安的恶劣风气,其实正是全体社会成员共同造下的孽!”

  记:我恰巧读过你那篇讲演,里面的观点给我印象极深:人们已经开始知道保护自然资源的重要性了,但千万别以为,所有的制约都来自自然资源的匮乏。如果缺乏道德资源的依托,在整整13亿个被市场化煽动起来的不受伦理约束的赤裸裸的欲望面前,任何丰富的自然资源都会被耗尽。

  刘:在你引述的那段文字之后,我还更加戏剧性地指出过:“如果没有道德资源的依托,即使这个社会短期内尚可以谋求发展,这种发展的代价也太过高昂了。各种歪门邪道会无所不用其极地被创造出来,让人们防不胜防,而且这种防范本身,就已经是多余付出的社会成本了——我们简直要拿出一半人口来充当警察,又拿出另外一半人口来监督这些警察!”

  记:把这样的逻辑推演到极致,局面确实既恐怖又荒诞。无论如何,我们面对的现实世界中,道义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刘:为什么古代哲人要把人类的道德律令,说成是高于人间的“天理”?这正是因为,这种调整与规范人际关系的原则,根本就是不随主体意志而转移的。它的客观性表现在:哪怕天地寰宇中只剩下两个个体,而且这两个个体还不是生活在地球,但只要他们同样分为独立的主体,那么,如果他们想要共同生存下去,就同样需要公平正义,同样需要道德金律。

  在长期的文明教化下,这原本已是正常人的基本常识。然而有意思的是,恰在许多学有专长的学者那里,其专业素养偏要诱惑他们去挑战这种常识。比如,我博士时代的同学樊刚,念的是经济学专业,所以就写过一篇《不道德的经济学》。而无独有偶,我的另一位博士同学高全喜,近年来转向了政治学,所以这次又非常刺眼地,只是从政治功用的角度,提到了道德的工具作用。

  记:这使我想起政治学中的马基雅维里主义。尽管对于权力的赤裸裸的追求,是古已有之的倾向,而且总是像臭豆腐一样,闻着臭、吃着香,但毕竟只有马基雅维里,才公然地主张非道德主义,认为君主们只要有看似说得过去的理由,就尽可以不守信义。

已有_COUNT_条评论我要评论

Powered By Google

更多关于 大国  的新闻

新浪简介About Sina广告服务联系我们招聘信息网站律师SINA English会员注册产品答疑┊Copyright © 1996-2009 SINA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