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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彭德怀《给毛主席的信》反省浮夸风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9月23日10:44  三联生活周刊

  彭德怀:《给毛主席的信》(节选)

  过去一个时期,在我们的思想方法和工作作风方面,也暴露出不少值得注意的问题。这主要是:1.浮夸风气较普遍地滋长起来。去年北戴河会议时,对粮食产量估计过大,造成了一种假象。大家都感到粮食问题已经得到解决,因此就可以腾出手来大搞工业了。在对发展钢铁的认识上,有严重的片面性,没有认真地研究炼钢、轧钢和碎石设备,煤炭、矿石、炼焦设备,坑木来源,运输能力,劳动力增加,购买力扩大,市场商品如何安排等等。总之,是没有必要的平衡计划。这些也同样是犯了不够实事求是的毛病。这恐怕是产生一系列问题的起因。浮夸风气,吹遍各地区各部门,一些不可置信的奇迹也见之于报刊,确使党的威信蒙受重大损失……

  2.小资产阶级的狂热性,使我们容易犯“左”的错误。在1958年的大跃进中,我和其他不少同志一样,为大跃进的成绩和群众运动的热情所迷惑,一些“左”的倾向有了相当程度的发展,总想一步跨进共产主义,抢先思想一度占了上风,把党长期以来所形成的群众路线和实事求是作风置诸脑后了。

  在思想方法上,往往把战略性的布局和具体措施、长远性的方针和当前步骤、全体与局部、大集体与小集体等关系混淆起来。如主席提出的“少种、高产、多收”,“十五年赶上英国”等号召,都是属于战略性、长远性的方针,我们则缺乏研究,不注意研究当前具体情况,把工作安排在积极而又是稳妥可靠的基础上……诸如过早否定等价交换法则,过早提出吃饭不要钱,某些地区认为粮食丰产了,一度取消统销政策,提倡放开肚皮吃饭,以及某些技术不经鉴定就贸然推广,有些经济法则和科学规律轻易被否定等,都是一种“左”的倾向。在这些同志看来,只要提出政治挂帅,就可以代替一切,忘记了政治挂帅是提高劳动自觉、保证产品数量质量的提高,发挥群众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从而加速我们的经济建设。

  那次突然逆转的会议

  “其实这次去庐山之前,彭老总出去走了一下。先到东北了解了一些情况,但不是很深入,他也说了一些鼓励的话。然后就到西北,到西北之后就不太好了,他看出一些问题,但他没有多说。后来又回他老家去考察,这是最可靠的,老家人给他说真话,而且没有拘束地到处去看。”何定说,“后来他又到韶山看了一下,韶山情况也不好,他忧心如焚。”

  记者◎李晶晶

  上庐山

  1959年7月1日早晨彭德怀到达庐山,准备参加第二天召开的庐山会议。和他一起到达的有:贺龙、李富春、习仲勋、陆定一、康生、张闻天、贾拓夫等。他们从北京出发,乘一组专列先到武汉,然后换乘江轮到九江,再由九江登岸乘汽车上山。

  1959年的庐山会议,是中国共产党的两次重要会议的总称。7月2日至8月1日是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8月2日至8月16日是中共八届八中全会。开始的计划只是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

  “彭德怀是在并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上庐山开会的。”何定,《彭德怀传》撰记组副组长,已年过八旬。在编写《彭德怀传》的过程中,历时十余年,她遍访了彭德怀生前生活、战斗过的地方和相关的知情人。

  1959年4月24日至6月13日,彭德怀先后对苏联及东欧各国进行了近50天的友好访问。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总参谋长黄克诚向他汇报国内经济形势和部队的思想情况。月末,彭德怀接到了开会的通知。

  “彭老总当时想让黄克诚去庐山开会,自己留下值班。主要是考虑到,黄克诚是中央书记处书记,对地方的情况比自己熟悉。另外,他计划写一本关于建军经验的书,想抽空做些准备,并看看出访期间积压下来的文件材料。但是黄克诚却担心如果彭老总不去,毛主席会不高兴,于是还是劝说他上庐山。”何定在编撰《彭德怀传》时曾专程采访过黄克诚。

  在开往武汉的火车上,彭德怀一直在阅读他出访这一段时间以来中央发的重要文件、内部资料和群众来信。7月2日彭德怀到达庐山后,被安排住在河东路一侧的176号别墅。这是一座有一间大厅,两头各有一套卧室、书房、卫生间的美式建筑。

  “庐山会议的大背景是我国国民经济第一个五年计划取得了很大成绩,毛主席的意思是想再搞快一点,早日进入共产主义。”何定说。全国解放后,从1949到1953年,仅用了三年时间,国民经济就恢复到了战前最高水平。在进一步建设的探索中,新中国仿照苏联工业化模式实施“五年计划”。从1953到1957年“一五”计划顺利完成,1957年工农业总产值达到1241亿元,比1952年增长67.8%;1957年的国民收入比1952年增长53%。“当时社会安定、民风良好,大家为了建设新中国,人人都争先恐后要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太着急,很多问题也就随之出现。出问题后,周总理在成都会议上出来反冒进,受到毛泽东的批评。人民公社化又加深了冒进,毛主席后来也意识到了问题,所以,庐山会议一开始是想纠一下偏。

  人民公社化的冒进前提是,1958年7月,农业战线喜讯频传,各媒体先后刊登湖北省长风农业生产合作社,早稻亩产1.5361万斤,放了一个大“卫星”。随即农业部公布夏粮产量同比增长69%,总产量比美国还多出40亿斤。这些信息都影响了毛泽东的冷静决策。但到1958年10月,他也开始发现了大跃进、人民公社化出现的“五风”(共产风、浮夸风、强迫命令风、瞎指挥风、特殊化风)问题,亲自布置田家英和吴冷西及中央各方面人物下去调查。

  开个神仙会

  毛泽东把第一阶段的庐山会议称作“神仙会”。

  上庐山之前,毛泽东一路视察了河北、河南、湖北、湖南4省,对许多情况做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前后酝酿了19个问题。“庐山开会的时候,全国城乡的经济情况,已经开始有所缓和,但没有根本好转。从1958年冬到1959年7月,毛泽东为了纠正‘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中的偏差,已经从思想上提出纠‘左’问题。他多次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和中央全会,制定了一些方针政策,采取了一些具体措施,并且获得了一些成效。毛泽东对于这方面的成绩是相当满意的。”何定说。

  但是,由于当时所有这些方针政策和具体措施,仍然是在肯定“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的前提下提出和实行的,因而这种纠“左”的工作也是很不彻底的。一再修改后的指标仍然偏高;公社中仍然保留着供给制、公共食堂等许多“左”的做法,严重危害着人民生产和生活的正常秩序。面对这样一种情况,在彭德怀和一部分与会者中便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要求,主张认真总结经验教训,迅速扭转紧张局势。

  会议按照当时的行政大区编组,共分6个组,彭德怀参加的是西北组。从7月3日到7月10日的8天中,他先后做了7次发言和插话。以他的一贯风格,发言开门见山,毫不拐弯抹角。有的话直涉毛泽东,他也不加回避。

  “其实这次去庐山之前,彭老总出去走了一下。先到东北了解了一些情况,但不是很深入,他也说了一些鼓励的话。然后就到西北,到西北之后就不太好了,他看出一些问题,但他没有多说。后来又回他老家去考察,这是最可靠的,老家人给他说真话,而且没有拘束地到处去看。”何定说,“后来他又到韶山看了一下,韶山情况也不好,他忧心如焚。在湖南时还碰见薄一波,也谈起这个问题。我们也采访了薄一波,他当时回忆说,在株洲的时候碰到的,谈到当年的粮食产量时,彭德怀有把握地说,实产粮食数字可能没有估计的那样多。今年征1200亿斤粮食是很勉强的,如果征过了头,不仅将来返运困难,而且会影响农民情绪,估计征购900亿斤为宜。薄一波建议彭德怀给中央发个电报。彭德怀于是写信给中央,提出征购减少到900亿斤。”

  事实上,1959年4月,在上海会议上,毛泽东在关于工作方法的讲话中,曾号召大家敢于发表不同意见,学习海瑞批评嘉靖皇帝的勇气。会后彭德怀返回北京,一直到出国访问,何定说,大约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的案头总是放着一本线装的《明史·海瑞传》,批阅文电之余,便拿起阅读。彭德怀在庐山作发言和插话的时候,是否想到了海瑞?大家不得而知,但是,他从毛泽东号召讲真话、学海瑞中受到了鼓励,则是可以肯定的。

  “彭德怀在发言中还间或夹杂有粗俗的言辞,引起了一些人的极大不快,这是不难理解的。”何定说。美国作家埃德加·斯诺在他那本著名的《西行漫记》中说过:“我必须承认彭德怀给我的印象很深。他谈话举止里有一种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不转弯抹角的作风,很使我喜欢,这是中国人中不可多得的品质。”

  “事实上,彭德怀在西北小组会上的发言,并没有如实反映到毛泽东那里去。会议印发的简报中,把彭德怀意见中那些言辞最尖锐的部分,特别是直接涉及毛泽东的一些话,都删去了。彭德怀当时很不满意,其实,负责整理简报的工作人员是出于一片好心。”何定曾经花费了近两个月时间,翻看了庐山会议所有各种记录。

  就在7月10日前后,毛泽东指定胡乔木、谭震林、曾希圣、周小舟、吴冷西、李锐和田家英,成立一个起草文件小组,胡乔木任组长。由他们负责把各组对19个问题的讨论意见集中、整理,写出庐山会议议定的记录(草案),印发各组研究修改,准备最后定稿,然后作为中央文件下发。这个文件的草稿,于7月14日印发给各组,名叫《关于形势和任务——1959年7月2日至×日庐山会议诸问题的议定记录》。按照毛泽东的设想,再用几天时间把《议定记录》修改好,庐山会议就可以按期结束了。这样的结果与彭德怀原来对会议的期望,存在很大距离。特别是听到会议将于7月15日结束的消息后,他更加着急:开了这么多天会,问题并未很好地解决,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7月12日上午,经过一夜反复思索后,彭德怀决心找毛泽东面谈,把自己对当前问题的看法统统告诉他,希望毛泽东能在会议上把当前存在的严重问题,再着重讲一讲。在他看来,凭着毛泽东的崇高威望,扭转这些问题并不困难。可是事有不巧,警卫人员告诉他,主席昨晚一夜没睡,刚刚躺下。

  找毛泽东当面谈意见或是提意见,对彭德怀来说,不是难事。长征后期,红军从方面军改编为陕甘支队,毛泽东任政委,彭德怀曾任司令员。行军宿营,总是住在一个院子里,二人朝夕相处,无事不商。一次马家骑兵来袭,军情紧急,彭德怀直入毛泽东房间,见毛泽东酣睡未醒,便把毡子一掀,将毛泽东叫起来。那时,还有贺子珍和毛泽东住在一起呢。毛泽东一点也不生气,马上和彭德怀研究如何御敌。毛泽东曾说过,只有老彭才在人家睡觉的时候还来提意见。而彭德怀所提的问题,在毛泽东的决断下,也很快得到了解决。

  但今天,在庐山的情况虽然紧急,毕竟已不是战争年代。彭德怀这次没有去敲门提意见,而是返回了自己住所。从彭德怀住的176号别墅到毛泽东住的编号为180的“美庐”,走林荫甬道不过200米左右,但是一次面谈的机会却失掉了。

  给毛主席的信

  “当晚,彭德怀从周恩来住处开会回来,曾对随行参谋王承光说:这次会议开了10多天,味道不大,小组会上尽谈一般性问题,听不到有思想性的发言。我在西北小组会上讲的一些意见,简报上也没有看到,恐怕也不会引起大家注意。”何定慢慢地叙述着,“在采访王承光时,他告诉我们,当时彭总和他说到,1958年的大跃进经验很丰富,发生的问题也不少,本应该认真研究一下,可是在会议上,到现在还没人讲这个问题。有些意见又不好在小组会上讲,想给主席写封信,请主席在会上讲一下。只要主席讲一次,就会起很大的作用。这是彭德怀第一次明确表露给毛泽东写信的想法和动机。”

  此前,时任湖南省委书记的周小舟到176号别墅去看望彭德怀,两人也曾谈到写信问题。在彭德怀的笔记中有这样的记录:“西北小组讨论得不错。我还有些不成熟的意见不便在小组会上讲,打算把没有讲完的意见,写一封信给主席。”周小舟问他为什么不对主席当面谈谈,彭德怀认为:“当面谈固然很好,不过我说话总是不容易说完全,又好顶撞。主席对问题的看法很尖锐,看得很深。对问题没有很好研究时,当面谈不仅浪费他的时间,有时还容易引起误会。”周小舟当时认为,彭德怀只要把在西北小组会上的插话加以充实,写给主席看看,也就很好了。

  “就这样,7月13日中午,彭德怀拿着拟好的提纲,把参谋王承光叫来,口述了他给主席写信的内容,让参谋起草初稿。然后,彭德怀做了修改,交参谋誊清,成为二稿。7月14日中午,彭德怀又对二稿仔细做了修改,交参谋誊抄清楚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下午5点半左右,王承光奉彭德怀之命,把信送给毛泽东的秘书高智。这就是所谓彭德怀给毛泽东上书的简单过程。”何定说。

  信送上去后,彭德怀静待毛泽东的回音。在萌生了写信的念头后,彭德怀曾对人谈过他在写这封信前的一些考虑:他知道刘少奇、周恩来、陈云、邓小平对当时党在指导思想上的“左”都有觉察和担心,但他认为刘少奇不便讲,周恩来刚被批评不能讲,陈云、邓小平在山下没有机会讲,只有他来谈谈比较适当。他认为:“如果有意见不讲出来,那我们党还有什么战斗力!”

  彭德怀送去的信,毛泽东看后,没有立即做出评论。两天后,7月16日,毛泽东在彭德怀的信上加上《彭德怀同志意见书》的题名,并批示:“印发各同志参考。”后来彭德怀在他的自述中说:“我当时对那些‘左’的现象是非常忧虑的。我认为当时那些问题如果得不到纠正,计划工作迎头赶不上去,势必要影响国民经济的发展速度。我想,这些问题如果由我在会议上提出来,会引起某些人的思想混乱,如果是由主席再重新提一提两条腿走路的方针,这些问题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纠正。”

  “但是后来,毛泽东在政治局扩大会议的全体会议上,严厉批评彭德怀,突然转舵,使本来要纠正‘左’的错误的庐山会议,变为一场批判以彭德怀为代表的‘右倾机会主义’的斗争,而且在全国开始了反‘右’倾运动。这件事几乎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没有料到。”何定说。

  庐山会议后,1961年9月19日,已搬出中南海、居住在海淀区挂甲屯吴家花园两年的彭德怀给毛泽东写信,请求“先去湖南故乡搞三个月”,“明年春天再去太行山”。他的请求得到了毛泽东的批准。10月30日,他与秘书金石、警卫参谋景希珍、司机赵凤池、卫生员吕少俊一行5人从北京出发去湖南。一个多月中,他踏访了故乡的山山水水,同时写下了5个实地调查报告。

  “12月17日,彭德怀在湘潭做调查时,从地委书记华国锋的谈话中,得知中央将于1962年1月10日召开全国县委书记以上数千人的大会,即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后简称‘七千人大会’),总结1958年大跃进以来的经验教训。彭老总当时对这次会议是满怀信心和希望的。”何定说,“于是,12月26日,彭总从故乡带着5份调查报告,赶回北京。这些报告反映了落实农村政策、农村形势好转和尚未解决的问题。到京后,他将这5份报告送到杨尚昆手里,请他转呈毛泽东和党中央,并希望毛泽东看过报告后能和他谈谈,彭老总仍希望通过这种办法为党做一点工作。”

  后来,《在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的报告》以书面形式先发到与会者手中讨论评议。彭德怀在吴家花园接到了报告全文,他认真读下去,对报告很满意。报告在肯定我国社会主义建设成绩的前提下,指出了几年来工作中的缺点错误:工农业的计划指标过高;基本建设战线过长;国民经济各部门的比例、积累和消费的比例严重失调;人民公社在一个时期内混淆了集体所有制和全民所有制的界线,违反了按劳分配和等价交换的原则,犯了共产风和其他平均主义的错误;对农业增产的速度估计过高,对建设事业的发展要求过急……■

  (实习记者温馨对本文亦有贡献。文中部分资料参阅《彭德怀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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