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怕开动卡车尘土飞扬，影响战士们行军，一直等到部队走远，才上卡车继续向北平方向进发

　　文 | 于佩秋

　　1949年3月23日，天刚蒙蒙亮，我们就起床打行李，洗完脸，穿上新发的灰色列宁式干部服。出门后发现，大家不约而同都穿上了灰色新军装，个个精神抖擞。

　　这一天，中央领导机关将从西柏坡迁往北平。在此前，中央先后派中直机关供给部副部长范离、中央调查部部长李克农等同志，前往北平西郊，为中央机关选择驻地。经过全面细致的调查，确定香山较为合适。

　　那时铁路尚未恢复，公路也坑坑洼洼，全是土路，所以行程安排了三天。在西柏坡上汽车前，公家发给每人十多个发面小饼，还有两筒美制的牛肉罐头，一个喝水杯。

　　接送中央机关的有好多大卡车和吉普车，听说是东北第四野战军汽车团派来的，是刚刚参加完平津战役的汽车团。

　　3月23日上午，车队按照预先制定的路线，分批开进西柏坡。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任弼时等中央领导同志坐吉普车。接中直机关的全是敞篷大卡车。中央宣传部分给两辆大卡车，约有20多名工作人员乘坐，除我之外，还有张仲实夫妇、谢泳、于光远等。

　　正是春光灿烂的时节。北方的初春，寒意尚浓，且风大土多，有时春风夹着沙土扑面而来，我们坐在露天的大卡车上，被风沙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一个个满脸是土。尽管如此，大家都是兴致勃勃，一派欢欣。一路上，表现最活跃的是于光远，他是清华大学毕业，学识广博且很幽默。有一位同志饿了拿出饼子吃的时候，于光远同志就讲起吃饼的故事。他说：有一个懒人将饼用绳子串起来，套在脖子上，把胸前的饼吃完了，以为没有饼了，就饿着，后来一转身发现背后还有饼。大家听了哈哈大笑，王惠德同志笑得声音最大，但不笑时，他坐在卡车上显得有点紧张。他告诉我们，1945年张家口解放，他是前线记者，随军进城，遇见车祸，很惨，给他留下阴影，所以在卡车上他总是提醒大家坐好，不要把脑袋伸出车外。

　　当天傍晚到达石家庄，住在中山路一家小客栈。下卡车后，我们拍拍身上的尘土，洗洗脸。于光远和王惠德带领高新华和我，到外边去看石家庄市貌。路上遇见卖烤红薯的，于光远拿钱给我们每人买了一个热腾腾的红薯，站在大街上，大家吃得很香。

　　在石家庄那天出了很多笑话，在农村时晚上点油灯，有的同志没有见过电灯，看到明亮的电灯，好奇地想用手去摸一摸。我说别触电，因为我在山东烟台上学，知道一点常识。还有通讯员同志天真地问，电灯那么亮，能不能在电灯泡上吸烟？引得大家捧腹大笑。当时石家庄刚解放不久，为了安全，男女同志分开，集体住宿，门外设岗哨，我们不敢脱外衣，把背包的军毯打开，铺在小客栈的八仙桌子上睡了一宿。第二天即3月24日，我们吃完早饭，就上卡车继续向东北方向驶去。

　　3月24日，下午4点多，我们到达保定。打前站的同志介绍说，保定社会秩序不好，常有人放暗枪，我们决定不在保定市住宿，卡车立即奔向保定北郊约20里地的一个村子住下。晚上男女同志集合在一个两间的西厢房，老乡给拿些稻草铺在地上，我们有坐着的、有蹲着的、有站着的，谁也不敢睡觉。为了安全，我们还让两位男同志轮流在外边站岗，随时注意敌情，就这样紧张地呆了一夜。第二天，天刚刚亮，我们就乘车出发。

　　走出保定不远，迎面与自北向南的浩浩荡荡的解放军队伍相遇了。这时王惠德同志在车上提出，我们应该下车，迎接劳苦功高的解放军同志，那时我们很年轻，动作快，纷纷踩着卡车的轮胎跳下来，排好队站在路边，热烈鼓掌。我们望着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战旗，一排排机关枪、高射炮等，很是激动。我们发现有很多战士受了伤，有用担架抬着的，有拄着拐杖一瘸一跛地走着的。一些受重伤的战士被首长安排骑在马上，而首长自己却步行。女同志和男同志一样背着行李和武器。

　　八年抗日战争，三年解放战争，是他们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换来了解放。现在他们又肩负着新的使命，踏上了南下的征程。我们站在路旁心中充满了敬意，含着热泪，望着他们远去。我们怕开动卡车尘土飞扬，影响战士们行军，一直等到部队走远，才上卡车继续向北平方向进发。

　　我们坐汽车到广安门后，北平市委派来迎接中直机关的同志，早已在广安门前等候。在他们的引导下，车队进入宣武门。我们在卡车上四处张望，特别是到西单牌楼(现在叫西单)时，大家更加好奇，喧闹的大街上，有轨电车叮当作响，男人穿长袍大褂，女人穿着鲜艳的旗袍。有的手里拿着糖葫芦，有的拿着烧饼夹着排叉儿，边走边吃。

　　3月25日下午4时左右，我们终于到达北平市西郊的香山。■

　　(作者单位：中共中央办公厅老干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