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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廖沙:我的爷爷是刘少奇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11月02日10:31  南方人物周刊
阿廖沙:我的爷爷是刘少奇
  2003年阿廖沙(右一)第一次来中国时,刘氏家族合影,沙发上坐的老人为王光美。 图受访者提供

阿廖沙:我的爷爷是刘少奇
  刘少奇长孙一家,左一、左二为儿媳与儿子,右一为女儿,右二为妻子。 图本刊记者 大食

  阿廖沙 我的爷爷是刘少奇

  刘少奇家族到了阿廖沙这一代,父母和子女才第一次有这么多机会共处。从孩子出生到求学、定居异国,他们都在一起。他爷爷没有做到,他父亲也没有

  本刊记者  张欢  发自广州

  俄罗斯人阿廖沙广州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老式画像、一张江西地图。

  房间中央的画像上,已故中国领导人刘少奇严肃地注视着我们。而在江西地图上,“安源”被一颗绿色图钉标出来,很打眼。

  刘少奇是阿廖沙的祖父,安源是其早年从事革命活动的根据地。阿廖沙的父亲刘允斌就出生在安源,他给儿子起了一个中文名字——刘维宁。

  刘安东,阿廖沙的儿子,一个很壮实的俄罗斯小伙子,正在电脑前写一封俄文的电子邮件,键盘上贴了一些俄语字母。“俄语有33个字母,没办法。”刘安东中文说得不如他父亲流利。老实说,刘维宁先生的汉语也不怎么样。

  一位性感的俄罗斯姑娘早就引起了摄影记者的注意。她是阿廖沙的女儿刘丽达,在中国某电视台工作。

  我们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家庭宁静的假期。父亲、母亲、儿子、女儿、儿媳正一起用俄语轻快地聊着什么,母亲冬妮娅爽朗的大笑冲破了广州闷热的天气。

  刘少奇家族到了阿廖沙这一代,父母和子女才第一次有这么多机会共处,从孩子出生到求学、定居异国,他们都在一起。

  他爷爷没有做到,他父亲也没有。

  安源

  1922年,长沙城,20岁的何宝珍结识了一对年轻的夫妻,妻子叫杨开慧,丈夫叫毛泽东。

  她一定很高兴认识了他们,他们有着共同的信仰——共产主义。作为那个时代的叛逆女性,何宝珍刚刚被省立第三女子师范学校开除,开始了在自修大学的学习。毛泽东时常介绍一些进步书刊给她,还把她的名字改成了“葆贞”。

  这年秋天,一位身材高大、言语不多的年轻人来参加中共湘潭区委会议,他就是在安源领导工人运动的刘少奇。

  杨开慧觉得同为革命者的何葆贞很适合去安源工作,把她介绍给了刘。

  第二年,何葆贞从自修大学结业,来到了安源。

  安源在江西萍乡市,当时已是江南最大的煤炭生产基地,同时也是中国近代工业、工人运动及工农红军发祥地之一。

  何葆贞和刘少奇在这里结婚,在这里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刘允斌。

  刘和毛一样,第一位妻子是传统的乡下姑娘,第二位妻子是热情的革命者。

  没满一岁,刘允斌就被送回湖南老家。再见到父亲时,已是13岁的少年了。

  何葆贞与杨开慧有着相似的经历。她们深爱自己的丈夫,却因红色革命的需要被迫与丈夫分离,都为了信仰牺牲在国民党的牢房里,都给丈夫生了3个孩子,孩子们无一例外地流落异乡,最后又都到了延安,也都去了莫斯科。

  她们不会想到自己的丈夫日后将改变这个国家,甚至改变彼此的命运。

  莫斯科

  1957年,莫斯科,32岁的刘允斌面临人生前所未有的选择。

  父亲写信要他回中国:“在个人利益和党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我相信你一定能无条件地牺牲个人的利益而服从党和国家的利益。”

  他已经在莫斯科大学核物理专业拿到副博士学位,在研究所上班,领导和同事都很欣赏他。太太是同学,育有一儿一女。对比中国的生活,莫斯科的一切如此美好。

  他选择了回国,留下了苏联太太玛拉、女儿索尼娅、儿子阿廖沙,还有18年的留苏生活。他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比在祖国还久,他的俄语比汉语还好。

  1939年,周恩来骑马受伤,被送往莫斯科治疗。同机的还有一大批高干子女和烈士遗孤。此后,一大批中共子弟被陆续送往莫斯科:毛泽东的3个子女毛岸英、毛岸青和李敏,朱德的女儿朱敏,刘少奇的3个子女刘允斌、刘爱琴、刘允若,林伯渠的女儿林莉,林彪的女儿林小林,高岗的儿子高毅,陈伯达的儿子陈小达,瞿秋白的女儿瞿独伊,张太雷的儿子张芝明,李硕勋的儿子李鹏等,都在其中。

  刘允斌和妹妹刘爱琴一起进入了著名的伊万诺沃国际儿童院,全世界共产党领袖的子女都在这里接受教育。

  之后,他先是考上了莫斯科钢铁学院,随后转学到莫斯科大学核物理系。阿廖沙说冶金在当时是一门保密的学问,苏联不允许外国人学。

  他娶了同学玛拉,儿媳冬妮娅形容婆婆说,“褐色的头发、腿很长,是个大美女,就像电影女主角。”

  1950年,刘少奇和王光美在中南海见到了他们,破例举办家宴。

  刘允斌的一位同事曾到过他在莫斯科的家,回忆了刘允斌岳母对女婿的评价——“苏联男人实在没有中国男人好,在家里就像是沙皇,一到家,脱了外套就窝在沙发里抽烟看报,一点也不体恤家人,不管别人怎么忙,就是不肯帮一下。有时还要酗酒打架,不像允斌·克里姆(刘允斌俄文名字),回到家什么家务活都抢着干,还不喝酒,从来没有骂过、打过玛拉。”

  回到中国后,刘允斌被分配到二机部工作,并进入国家最核心的军工部门,研发原子弹、氢弹。

  借到苏联出差的机会,他曾见过几次妻儿,玛拉也来过中国。

  出生在鞑靼斯坦的玛拉很难适应中国的生活,丈夫工作很忙,周围人和他言语不通,刘少奇也只偶尔用生硬的俄语说两句。

  阿廖沙说,1959年,他母亲最后一次到中国,尽管此时中苏还保持着传统友谊,但敏感的玛拉已感觉到一些微妙变化。她和丈夫商量不来中国了,孩子也留在苏联。

  直到今天,阿廖沙都觉得母亲的决定是正确的,他知道亲人们后来的遭遇。

  分离

  几本泛黄的中国画册。

  这是爸爸从中国带给他的礼物,介绍了龙、钟等中国文化的符号和器物,中文旁边,爸爸用俄语做了注释。

  阿廖沙说,在母亲的回忆里,父亲是很温柔的人,在街上被人撞了,都会主动说对不起,而且非常聪明,成绩好。

  玛拉回到莫斯科后没多久就和丈夫离婚了。刘允斌曾对刘少奇机要秘书说:“我爱我的妻子,但更爱我的祖国。我下决心非回来不可,但玛拉不来,所以两人过着分居生活,我愧对玛拉母子。”

  1960年,刘少奇率领中国党政代表团前往莫斯科参加81国共产党、工人党代表会议,以及十月社会主义革命43周年庆典。

  这是阿廖沙第一次见到祖父。他回忆说,爷爷的车队有很多大轿车,爷爷带来了小礼物以及糖果,还带他上了轿车。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祖父。父亲和祖父的形象,在他脑海里早已模糊。

  没有父亲的日子,母亲独自带着他和姐姐。玛拉会给他们讲述自己在中国的日子,那些异国的风景,还有那些和大人物的合影。

  在母亲的描述中,中国是美丽而遥远的地方。

  万里之外的父亲给母亲写信,告诉他们在中国的生活。这些信件,阿廖沙至今还保存在俄罗斯的家中。

  中苏关系越闹越僵,父亲的信越来越少,终于再也收不到了。

  为减少麻烦,玛拉让儿子和女儿改用自己的姓氏。

  阿廖沙考上了著名的莫斯科航空学院,他的叔叔刘允若和儿子刘安东,也曾先后在这里就读。

  毕业之后他到了苏联国家航天指挥中心工作:“航天员在太空执行任务,而我就是在地面跟他们通话、指挥的人。”

  阿廖沙获得了军衔,后来又在捷尔任斯基军事学院进修,退伍时是中校。

  他姐姐索尼娅从医学院毕业后,又在高尔基文学院拿了学位,写过一些怀念父亲的诗歌。她不像弟弟这么幸运,被克格勃盯上了。阿廖沙回忆说,总有一个穿得很正式的中年男人跟着他,有时候索尼娅受不了,上去争吵,得到的答复是,“我可以走,但还是会有别人跟着你。”

  克格勃还动员索尼娅加入,阿廖沙猜测他们可能想让姐姐去做中国的情报工作。

  索尼娅在苏联解体前移居美国,嫁给了一位俄裔美国人。

  阿廖沙说,要不是自己填写表格时把父亲这一栏空着,很可能和姐姐一样被监视:“我也奇怪,我从来不写父亲。按理说他们应该掌握我的情况。我和别人这么说,可从来没有人相信。我想他们是忘记了。”

  按照阿廖沙的说法,他能在苏联航天部门(而且是保密部门)工作这么久,通过历次政审,完全是因为运气好。

  到了赫鲁晓夫时代,中苏关系开始全面恶化,但阿廖沙对赫鲁晓夫还有着不错的评价:

  “赫鲁晓夫上台时是我们的解冻年代,以前是在恐惧中生活,解冻后就没有那么怕了,以前有‘铁幕’嘛。也许性格或环境让他的一些举动尤其是外交上非常失败。而勃列日涅夫时代完全是停滞阶段,什么都没做,还打了阿富汗战争,都是坏事。”

  阿廖沙在航天指挥中心干得很不错,得过多次国家奖章,还加入了苏共,最后以中校、高级工程师的身份担任了一个地面控制站的副手。

  他的太太冬妮娅是药剂师,在红色苏联时代,他们的生活相当不错,受人尊重。

  重逢

  而在中国,阿廖沙的亲人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浩劫。

  1966年,“文革”爆发,刘少奇作为党内头号“走资派”被打倒,惨死在河南开封。去世前他丧失了语言能力,胡子、头发一尺多长,临死前,生日那天,被宣布为“工贼、叛徒”,“永远开除出党”。

  刘允斌作为原子弹专家,在遥远的包头组建了中国原子能研究所第三研究室并担任主任,负责新型热核材料的研制工作。

  他组建了新的家庭,“文革”来袭时,因为父亲和曾在苏联求学的经历,被造反派批斗。这一切让骄傲的刘允斌无法忍受。1967年11月21日,人们在包头郊外的铁轨上发现了他。

  “文革”期间苏联《真理报》曾刊登一篇豆腐块文章,说中共第二号人物刘少奇去世,但玛拉和阿廖沙不肯相信。

  阿廖沙说,他们总是相信中苏关系会好起来,爸爸会回来。

  他没有等到父亲,等来了姑姑刘爱琴。

  1992年,经多方打听,刘爱琴找到了玛拉母子。

  此时俄罗斯正在转型的阵痛中,用阿廖沙的话说,“没有钱,没有新衣服,没有新房子,生活很不好。”

  航天业曾是苏联的骄傲,也是冷战时期和美国人叫板的重要砝码。但军官、高级工程师阿廖沙的工资没有涨,而且数月未发。在飞速上涨的物价面前,他们迅速陷入了困顿。

  姑姑刘爱琴给他们的生活增添了新的方向,但受保密条令的限制,阿廖沙无法来中国。

  母亲玛拉和当年的好朋友刘爱琴先回了中国。这一次她待了几个月,去了北京、上海和珠三角。中国的巨大变化经常让她忍不住打国际长途给儿子,告诉他这里发生了什么。

  冬妮娅说,当时婆婆的身体很不好,在中国出过一点事,如果在俄罗斯,很可能就去世了,但她在中国享受了极好的医疗待遇。她对这一点赞不绝口。

  “文革”已过去多年,刘少奇的儿女们也开始在军队、科研、商业等领域崭露才华,俄罗斯大嫂来华受到礼遇,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广州

  1998年,刘少奇诞辰100周年,中国政府给阿廖沙寄来了邀请函,他第一次向组织说明自己的身份。

  组织震惊了。他接受了一轮又一轮审查,最后获批准时,已经过了诞辰纪念日。

  第二年他申请提前退伍,为的是早日来到中国。

  2000年,他夫人冬妮娅先来了,刘氏家族在王光美召集下,举行了盛大的家庭聚会。

  2003年,阿廖沙终于拿到护照,在中国大使馆办理签证时,他第一次主动向父亲的祖国说明自己的身份。

  在北京他见到了一大批亲戚,王光美专门开了一个30多人的大聚会欢迎他。

  在王光美的帮助下,他顺利拿到了外国人永久居留证。

  这名前苏联宇航专家开始了他全新的人生。他在广州开办了一家外贸中介公司,主要为俄罗斯客商提供珠三角生产企业的信息,把“中国制造”介绍到俄罗斯去。他喜欢上了这个温暖的南方城市,北京和莫斯科太像,这里则完全相反。

  因为经济危机,现在在广州做生意有点难,不过比起在俄罗斯好太多了:“这里算很好了,我们很满意。”

  对于爷爷,他的认识越来越清晰:“他是一个伟大的人,虽然在普通的家庭出生。我参观刘少奇博物馆,看了很多资料,了解了长征的历史。我爷爷组织了安源大罢工,那里也是我父亲出生的地方。最艰难的地方,刘少奇都去了。很多艰难的工作,他都接受了。他是很谦逊的人,真的是为人民服务。”

  对于毛泽东,他也有自己的判断:“毛泽东是伟大的,中国人不像赫鲁晓夫,上台就把斯大林打下去,勃列日涅夫上台就把赫鲁晓夫打下去。中国人实事求是评价毛泽东的功过,他的画像还挂在那里。他有不好的地方,但历史不可以逆转。他打败日本、打败国民党、建立新中国都是很了不起的功绩。建立一个统一的国家,民族众多,很不容易。刘少奇、邓小平、朱德、周恩来也都是天才。爷爷和父亲的遭遇这样悲惨,我当然非常难过动。但是毛岸英牺牲在朝鲜战场,而且是作为普通士兵牺牲在一线,很伟大。他认为为共产主义奋斗比生命更重要。”

  回答这些问题时他的手臂在挥舞,手表上有个刘少奇头像,阿廖沙说这是刘少奇博物馆送的,他要永远戴着。

  记者有点唐突地问了个问题:作为操控人员,你的卫星监视过中国哪些地方?

  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圆圈:卫星是这么转的,什么地方都会拍到。

  中国当然也在其中。

  在那个年代,他的祖国和父辈的祖国曾如此接近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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