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甲流疫苗的副作用上有个怪现象，越是信息发达、对疫苗副作用了解越多的地方，副作用报告的案例越多

　　王晔

　　校篮球队主力约旦·麦克华兰德再也跳不起来了。

　　11月10日晚，父亲和继母连夜把他送进弗吉尼亚州亚历山德里亚市的爱诺瓦·费尔法克斯儿童医院。医生做了详细检查后，断定他现在的严重头痛和肌肉疼痛是因为注射甲型流感H1N1疫苗所致。在接下来的4个月到半年，他需要借助轮椅活动。

　　约旦对甲流疫苗的反应如此激烈，美国免疫安全中心的人也没预料到。约旦是美国自2009年秋天开始接种甲流疫苗以来第一个引发潜在致命性肌肉紊乱的患者。他的症状，是典型的格林-巴利综合征(GBS)。

　　隐患有，但很小

　　格林-巴利综合征是种急性病，主要是在呼吸道或消化道传染后发作，注射了疫苗也会引发此病。

　　在1976年的美国猪流感中，约500人因为接种疫苗而死亡。而在2009年的疫苗副作用统计中，自从10月6日以来，美国共接种了4000万剂甲流疫苗，报告因疫苗引发的格林-巴利综合征只有5例。格林-巴利综合征一般是在接种疫苗18个小时左右发作，开始只是肌肉疼(包括颈、肩、腰和下肢)，紧接着就走路困难，严重的会呼吸困难，直至死亡。

　　美国免疫中心副主任克劳迪亚·伍劳兹在接受《新世纪周刊》电子邮件采访时说，今年疫苗的副作用如此之小，其实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的，“在1976年猪流感中，接种了疫苗的人，每10万人就有一个患格林-巴利综合征。”

　　事实上，即使是这5例，美国免疫中心也不愿意和疫苗直接联系起来。按伍劳兹博士的说法，即使没有甲流，“格林-巴利综合征在美国也是一个常规病，尤其是对青壮男子。”在美国的普通人群中，每周都有80到120例格林-巴利综合征患者。

　　除了格林-巴利综合征外，美国还有1700个接种甲流疫苗感觉不适的案例，其中有68人病情比较严重。这个比例和接种普通流感疫苗后不良反应没区别。相形之下，甲流对人的危害显然更大，到11月16日，美国已经有4000多人因甲流死亡。

　　发表在英国医学杂志《柳叶刀》上的最新研究验证了伍劳兹博士的推断。研究者专门收集世界各地因甲流疫苗引发的猝死、格林-巴利综合征和流产。结果发现，在接种甲流疫苗6周内，在英国，每千万人中可能会有22例格林-巴利综合征，6例死亡；而在美国，每千万接种甲流疫苗的孕妇，会有397人在接种疫苗的一天内流产。斯蒂文·布莱克是美国俄亥俄州辛辛那提儿童医院的医生，参与了这项研究。他认为不能单纯地把猝死或格林-巴利综合征归结于疫苗：“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因为各种不同原因死亡，但当大规模疫苗接种开始后，人们就倾向于把各种不舒服的感觉都归结到疫苗上。”

　　布莱克的立场看似有点问题，他和这篇论文的其他几个研究者都是拿了疫苗生产商的钱。或者，世界卫生组织不那么商业化一些。在世卫组织11月12日发表的甲流疫苗副作用评估中，20多个国家开始接种甲流疫苗，而副作用报告案例实际低于普通流感。当然，世卫组织也没忘警告，在接种了疫苗的人对现在的甲流有了免疫力后，甲流也可能会发生变异。

　　或者只在一念之间

　　两个月之前，美国人都会怀疑甲流疫苗是否安全；现在，美国人都在抢着打疫苗。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中国。

　　甲流疫苗究竟是否安全，在中国免疫学界也是纷争不断。由于疫苗从获得毒株到通过审批只有87天时间，很多专家都站出来呼吁不要进行大规模接种。其中，获得最多关注的是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所长、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的意见，10月22日，他还在表示先在一些试点开始接种，而不要大规模推行；11月7日，钟南山又改口说中国现在的疫苗副作用很小，“大陆有7家生产甲流疫苗的工厂，已经接种疫苗的人大概有380万，出现严重反应和过敏性休克只有两个。”可以在学校里优先接种。

　　事实上，任何一种疫苗出来，都会受到各种质疑。在尼日利亚，一些接种了口服小儿麻痹疫苗的人后来查出艾滋病毒，尼日利亚人因此害怕接种小儿麻痹疫苗。

　　中国甲流感疫苗副作用报告案例之所以如此之低，是因为大部分仅有轻微红肿、发烧和肌肉疼痛的人并没有报告案例。而副作用这件事，恰恰可能是对健康知识了解越多的人越容易发生，因为很多心理作用也会影响身体反应。

　　据英国《新科学家》报道，一个人相信自己有病，就会真的生病。人如果在吃药前仔细看药瓶上的副作用说明，吃药后就会增加发生副作用的风险。这种心理作用在心理学上叫“安慰剂效应”或“反安慰剂效应”。临床试验表明，在服用了没有任何药性的安慰剂后，1/3的人感觉到和吃了真药一样的副作用。心理作用影响身体同样出现在需要化疗的肿瘤患者身上，有一半人在还没有接受化疗前就会呕吐，仅仅是因为他们在各种途径获知化疗的副作用之一就是呕吐。

　　是药就不安全这是医学界的共识，但是在服药前，究竟要不要获得更多信息这个问题上，医学界一直争论不休。赫尔大学的心理学教授就在临床中发现，如果仅仅把药的副作用告诉患者，患者的病情反而会恶化。

　　如果把这一临床心理学发现套用在甲流疫苗上，一样有用：越是信息发达和透明的地方，注射疫苗后发现的不适和副作用越多。比如在美国和英国发现的格林-巴利综合征，在中国几乎没有，原因并不是中国人不容易患格林-巴利综合征，而是这个医学名词，对大部分中国人来说，太陌生了。因为不了解，对它的症状和感觉不知道，因此即使真的得了，也不见得会形容，或者就此归结到甲流疫苗上。

　　当然，如果因此就说甲流疫苗中国是安全的，还是显得太乐观了。就在2009年11月14日，两个人因注射疫苗死亡，这一天，与世卫组织说疫苗是安全的，刚过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