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英语培训泡沫崩裂
高端英语培训泡沫崩裂
高端英语培训机构预收高昂学费，却缺乏类似保险公司向监管机构缴纳保证金的“调控阀”制度，学员的利益取决于公司老板的自律
《望东方周刊》特约撰稿李嘉、王刚 | 北京报道
“学校倒闭，老板跑了”，11月下旬，北京市朝阳区花家地东路紫英阁，一次次挤满了满脸愤怒的人。
为了配合自发的维权签字活动，地上，还堆满了厚厚一摞学员资料，维权的对象是瑞来英语培训中心(以下简称瑞来)。
有海外背景的瑞来一直主打高端英语培训牌，学费动辄万元，在急需充电的白领中备受追捧。
“已经一个多月了，几乎没有任何进展。”学员中年纪最长的郭文泽告诉本刊记者。郭原本是北京某国际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刚刚交了1万多元学费，还没上几次课，瑞来就关门了。“极大地打击了学员们学习兴趣和信心，我们无法再相信其他培训机构了。”
瑞来学员的境遇并非个案。今年1月至10月底，成立于1901年、号称“百年权威”的灵格风香港、深圳、上海、武汉等培训中心多米诺骨牌式地倒闭。广州太平洋英语培训中心、北京活力互动英语俱乐部、上海朗阁教育集团旗下的沈阳培训中心等也因种种原因关门。破产、停课、卷款逃跑——每次都让数以千计的学员陷入焦虑之中。
高端英语培训企业在快速占领市场的同时，泡沫也一个个破裂。瑞来英语、深圳灵格风等知名品牌的老板潜逃和诸多的违规操作暴露出行业内监管不到位，学员们的无处申诉更将矛头直指相关制度规范的漏洞。
“现在已经到了制定规范的时刻了。”中国民办教育协会副会长季明明说。
人去楼空
瑞来首次关门，是在10月17日。
当天早上，很多学员去瑞来上课，却见大门紧锁。不同的是，瑞来望京校区贴出了通知称是因为停电；国贸校区说是因为维修电暖气；海淀校区没有任何通知。
“那个时候我们还相信瑞来，真的以为只是停电、维修。”郭文泽苦笑着说。
直到10月21日建外SOHO6号楼25层的瑞来英语实践中心大门上再次贴出通知——“因资金周转问题校区临时关闭，具体开放时间另行通知”。
有位学员刚刚一气交了五年学费五万元，一节课还没上瑞来就关了门，一时间瞠目结舌。
后来的种种迹象让郭文泽觉得，“瑞来突然的倒闭，早有预谋”。
本刊记者在瑞来望京校区所在佳境天城物业公司处得知，瑞来英语已经欠物业费达到一定时间上限，门外大片的空房子，墙壁上还贴着瑞来的宣传海报，但早在半年之前就退租了，所以现在所欠的房租和物业费只是锁在门里的一部分。
国贸校区的学员李英杰证实，有一名为Nancy的老师曾在10月13日的课上暗示大家尽快把剩余的课时上完，因为“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老板安博夫妇早早地离开中国，但直到关门停课的前一天，瑞来还在“正常招生”。
“工资拖欠至少一个月了，还有社保，工资里扣除后根本就没有上缴，我们也准备走法律程序。”瑞来英语望京校区的老师雨林(化名)说。
本刊记者就公司财务状况到底如何询问多位瑞来高管，都没有得到正面答复。
追踪老板
郭文泽牵头组织了一个“瑞来维权小组”，选出学生代表分别向朝阳区教委、朝阳区公安局和朝阳区中级人民法院反映“瑞来诈骗”的情况 。
11月初，11名外国学员代表来自13个国家的67名外国籍学生，到北京市公安局朝阳分局报案。
朝阳分局答复说瑞来英语事件不构成诈骗，属合同纠纷，学员应向法院起诉；朝阳区人民法院回应说如果要诉讼也可以，但是恐怕教委就没法出面调解了；朝阳区教委在核实了瑞来英语的情况后，表示一周后答复。而一周后的答复则是找不到法定代表人，支持学员们上诉维权。
可法定代表人是谁？他此刻又在何方？
瑞来是由万联教育集团(WorldLink Education)在中国投资设立的语言培训中心。瑞来网站的简介显示：1997年，万联在北京创办了汉语培训中心。2005年，万联进入英语培训市场。
经本刊记者多方查证：万联的首席代表和瑞来负责人都是王健，但实际上，这两个公司是由他的学生Anders Johnson投资成立的。Anders中文名叫安博，瑞典籍，曾任瑞典商会理事，安博才是真正的老板。对此，本刊记者致电瑞典商会，商会称其在去年6月份就已不再担任理事了。
返回瑞典的安博答复中国师生质问时，将原因归结到了金融危机和甲流上，还表示学生的行动破坏了他的转让，对于让他回中国主持大局的请求，他的回应更为简单：我是瑞典公民，我为什么要回到中国？
调控阀
2008年12月，北京 “活力互动英语俱乐部”人去屋空，后来，北京市朝阳区教委协调了13家英语培训机构接收了其学员，巧合的是，这13家机构中就包括瑞来。而且瑞来还直接接手了“活力互动”的地盘，从SOHOA座搬迁至SOHO6号楼25层。另外，福州、沈阳等地也发生过培训机构老板携款逃跑事件。
政策法规的完善远远赶不上培训市场膨胀的速度。眼下的培训行业，教学质量良莠不齐；课程相互复制，缺乏创新，虚假宣传比比皆是。
最为重要的是，由于都是预收学费，定位高端的机构单个学员收费往往过万元，但是这些机构缺乏类似保险公司向监管机构缴纳保证金的“调控阀”制度，学员的利益取决于公司老板的自律，一旦资金链出现断裂危机，首先受损的往往是学员。
《培训》杂志主编朱伟正表示，虽然已经发展了10多年，中国的培训业并没有形成完整的产业，产、供、销及相关产业分工。7万多家提供管理培训服务的机构中，年产值超过1000万元的凤毛麟角。
教育部《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数据显示，未来5到10年，中国教育培训市场的潜在规模将达到5000亿元。
在巨大市场空间面前，一批巨头在中国英语培训市场大步狂奔。
2008年5月，英国培生集团先收购年营业额不足1000万美元的上海乐宁教育，数月后，又收购北京戴尔国际英语学校股份，今年4月份，以1.45亿美元现金收购华尔街英语(中国)。
2009年2月，英孚宣布2009年计划在研发方面投入500万美元，进一步改善其为全球400多所培训中心、近1500万学员服务的课程设计。
面对外资高端英语培训机构的咄咄逼人，本土品牌新东方集团也重新强化亏损多年的精英英语品牌，在北京建立5家网点。
华尔街英语(中国)公共关系总监肖堰告诉本刊记者，金融危机席卷全球、对不少行业产生震荡效应之时，教育培训行业则被普遍认为是金融危机下为数不多的“暖”行业。金融危机之后，不少职场人士都会希望通过充电进修增强自己的竞争力。
“中国的英语培训市场需要的是诚信、实力与口碑并重的培训机构。这些机构能够研究开发更新自主产品、脚踏实地潜心经营管理、高质量地提供培训和服务，而非随意购买别人产品、盲目连锁加盟、肆意抄袭跟风。那些机会主义者经过大浪淘沙，终究要被淘汰 。”肖堰说。
季明明认为，瑞来事件恰恰证明培训行业到了亟需引导和规范的时候，除了政府监管外，更多的要靠社会组织、行业组织来促进自律。
经民政部同意，中国民办教育协会设立了“培训教育专业委员会”，试图发挥这一作用。
目前，教育部组织24个部委局和一些成熟培训机构的专家，正在研究制定教育培训服务的国家标准。下一步计划成立教育培训服务国家标准化委员会，按照标准对各种培训机构进行质量评估，定期公布评估结果，以期保障消费者的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