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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阜阳2009年打黑第一案深度追访

　　龚胜/文

　　2009年9月15日，安徽阜阳人赵毕德，与其27名“弟兄”被带上阜南县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检方指控，赵毕德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以及开设赌场等多项罪名。

　　同一天，阜阳市公安局召开新闻发布会称，以赵毕德为首的黑社会性质组织，先后实施了上百起违法犯罪案件，造成3人重伤、24人轻伤、7人轻微伤的严重后果。

　　起诉书显示，赵毕德现年35岁，曾因抢劫、故意伤害三次被劳动教养和判刑。2006年1月赵毕德重返社会后，迅速组织起30余人参与的黑社会性质犯罪组织。在此期间，他获任当地一社区主持工作的临时负责人，属典型的“红”顶“黑”人。此后，这名35岁的中年男子续写了自己“劣迹斑斑”的人生履历，并再一次谢幕于当地开展的打黑除恶风暴中。2009年10月10日，阜南县人民法院对以赵毕德为首的黑社会性质组织案依法作出一审判决，被告人赵毕德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开设赌场罪，寻衅滋事罪，故意伤害罪、聚众斗殴罪，敲诈勒索罪等获刑20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并处罚金5万元。其他23名被告人分别被判处3年至20年不等的有期徒刑，另有3名被告人被判处缓刑。

　　“小虾”引“大鱼”

　　发生在2007年6月16日晚的一宗故意伤害案件，为赵毕德及其“弟兄们”后来的命运埋下了重重的伏笔。

　　当日23时许，男子穆某、海某住进了阜阳市某宾馆。住在他们隔壁的是4名年轻的女子。

　　因为种种原因，两名男子与女客人发生口角。穆某、海某选择了暂时离开宾馆。越想越生气的一名女子打了一个电话，声称自己被人欺负，随后20余名男子手持砍刀迅速赶来。

　　时间不长，穆某、海某重新回到了宾馆，一直等候的这群男子，在认准目标后立即拳打刀砍。骚乱过后，海某、穆某浑身是血，肇事者则快速消失。

　　接警后赶来的警方将受害人送至医院。事后调查时民警发现，两名女子已经退房，住宿登记单也被前来行凶的这群男子强行撕毁。

　　当地派出所介入此案，但一直未能破案，案件最终转至颍泉公安分局刑侦部门。

　　就在警方加紧破案时，2个多月后又发生了一起伤害案。一名在某菜市场做生意的女子卞某，被10余名男子使用刀棍打伤，几天后其商店又被打砸。

　　警方随后摸排获悉，参与故意伤害的这些男子，系卞某丈夫的前妻田某请来的。田某一直对卞某“横刀夺爱”一事耿耿于怀，欲图报复，遂有上述举动。

　　一系列案件的发生，引发了阜阳市公安局打黑部门的高度关注。短时间内能够纠集大批男子，手持砍刀行凶，显现出较强的组织性。种种迹象表明，这绝不是一个临时纠集的团伙。

　　阜阳市公安机关决定从具体案件入手，努力循线追踪。经过扎实工作，2008年上半年，两名犯罪嫌疑人王福义、赵兴海相继归案。经审讯，王福义系报复卞某的重要组织者，赵兴海则带头参与了上述某宾馆的故意伤害案。

　　两人均向警方供述，他们参与的两起案件，均为赵约汉指使。赵约汉是他们中的“老大”，被称为“汉哥”，他们多次听命于“汉哥”，参与了一些打斗事件。

　　在打黑除恶力度日趋加紧的大背景下，阜阳市公安局刑侦打黑部门和颍泉分局迅速成立专案组，决心将这一系列案件作为打黑除恶的重要线索，开展秘密侦查，力争一举“清除”黑恶势力，还一方安宁。

　　2008年7月31日，警方经过扎实工作，将隐匿在同伙刘光家中的赵约汉抓获归案。随着重要嫌疑人的落网，一个拥有30余人的涉黑团伙逐渐浮出水面。

　　经查，该团伙以赵毕德、赵约汉、张浩宇为首，各人手下均拥有一批打手，平日时分时合，一旦有需要便能迅速聚集，快速出击。其中，赵约汉的哥哥赵毕德是“金字塔”的顶端人物，大家均对他惟命是从。自2007年以来，赵毕德以开赌场为生，团伙中不少人都在赌场“帮忙”。

　　警方随后顺藤摸瓜，一举抓获多名团伙成员，并摸出数十起案件线索。但是，主要犯罪嫌疑人赵毕德却消失无踪。

　　随着专案线索的日益增多，阜阳市公安局局长蔡兆亮亲任专案组长，从全市公安机关中抽调20余名精兵强将，采取种种措施，加紧缉拿赵毕德。

　　2008年11月份，赵毕德主动投案自首。他凭借过往经验，坚信自己不会被“弟兄”出卖，因而在交代问题时轻描淡写，称自己多次赌博，希望在说清问题后能够被“网开一面”。

　　此时已经掌握赵毕德大量犯罪证据的专案组，以涉嫌开设赌场罪提请检方批准将其逮捕。

　　赵毕德的归案，加速了全案突破进程。截至2009年上半年，专案组先后共抓获涉案犯罪嫌疑人59名，其中团伙成员27名。

　　专案组经过长时间调查后查明，该团伙具有黑社会性质组织嫌疑，组织严密，先后组织实施刑事案件58起及其他一般违法案件近百起，造成3人重伤、24人轻伤、7人轻微伤的严重后果。其中，造成多名被害人上访，引起当地新闻媒体的多次关注。

　　据介绍，由于涉及有组织犯罪且犯罪人员众多，犯罪手段残忍，社会影响恶劣，该案被公安部、安徽省公安厅高度关注，堪称阜阳2009年打黑第一案。

　　闯“江湖”痴心不改

　　起诉书载明，赵毕德是一个“三进宫”的惯犯：1995年7月28日，其因抢劫罪被劳动教养3年；2003年4月25日，因犯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2年；2005年7月11日再次犯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年零6个月。

　　据警方介绍，赵毕德仅有初中文化，家庭条件并不富裕。由于父母信奉基督教，故给大儿子、小儿子取名“毕德”、“约汉”。在这个底层家庭中，两兄弟很早就以“古惑仔”为榜样，初中毕业后便“混迹江湖”。

　　2006年1月19日，赵毕德再次被刑满释放后，很快重操旧业，带着早先熟悉的“弟兄”张浩宇、刘光等人频繁出入赌场，获取不法收入。其弟赵约汉也与张浩宇、张鑫等人纠集。双方人员进一步汇合，壮大了赵毕德的实力。

　　在结识了众多赌友之后，赵毕德开始设立赌场，以追求更大的经济利益。警方调查显示，2007年以来，赵毕德纠集他人在近十个地点开设赌场、参与赌博；与此同时，安排一众“兄弟”各司其职，在赌场内站岗放哨、看“钱箱”、开车接送赌客、卖烟酒饮料，每人发放100—500元不等的工资。

　　据了解，通过赌场抽头，赵毕德从中渔利数十万元，购买了一辆丰田锐志轿车，并采取为“弟兄”购买衣服、发放零花钱、共同吃喝玩乐等形式管理该组织。

　　为了更有效加强对组织成员的控制，赵毕德还要求组织成员“不准吸毒”、“不准干偷抢扒拿的事”、“不准内讧”等。有不顺从者便会拳脚相加。因此，手下成员对其惟命是从，一律尊称其为“毕德哥”。

　　据警方介绍，为壮大声势，赵毕德、赵约汉等人，还拉拢在校学生、退伍军人以及社会闲散人员，以结拜“把兄弟”的形式加入该组织。逐步形成了以赵毕德为首，赵约汉、张浩宇为骨干成员，30余人为参加者的、等级分明的黑社会性质犯罪组织。

　　横行霸道激民愤

　　据介绍，赵毕德的女友李某，曾因涉嫌假发票案落网，出狱后以开出租车为业。2007年9月24日，李某在阜阳火车站等候客人时，与出租车司机赵某发生争执。之后，李某报案称自己怀孕，被踢打后全身不适，警方随即将其送至医院检查，发现李某怀孕系子虚乌有。

　　在警方调解矛盾期间，赵毕德带领赵约汉等一众“兄弟”对主动赔礼道歉的赵某进行殴打。其后不久，当得知赵某依旧从事出租车行业时，赵毕德安排“兄弟”相继将赵某和当时在场说情的洪某所开的两辆出租车砸坏，造成经济损失5000余元。迫于无奈，在自家出租车被砸的当日下午，赵某即托人带礼品和2000元钱前去疏通。之后，还被迫当众向李某赔礼道歉。

　　赵毕德经常出入娱乐场所，与他人一言不合，便寻衅滋事。2006年9月4日，其在某娱乐城饮酒时，邻桌有人向赵毕德同坐的女子罗某示意饮酒。赵毕德、张浩宇当即上前，以敬酒为名直接把酒泼到杨某脸上，继而上前对李某、杨某拳打脚踢，致使杨某受轻伤。

　　2007年夏天，赵毕德、张浩宇来到某KTV，酒后张浩宇殴打服务员，并电话纠集人员前来打砸。直到赵毕德出手阻止，方才平息事态。

　　随着这一组织的逐渐壮大，赵毕德、赵约汉开始插手民间纠纷，从中牟取利益。其间，他们收取网吧的保护费、殴打商户，并多次在阜阳建筑工地上为他人架势。

　　2007年上半年，安徽淮南人汤某因建房与阜阳人邓某发生经济纠纷，遂委托李某负责追讨，随后，李某找到赵约汉等人帮忙。在取得一定报酬后，赵约汉带领数十人手持棍棒到邓某家索债。双方由此发生厮打，赵约汉等人将邓家四人打伤。

　　据阜阳警方介绍，赵毕德领导的黑社会性质组织，采取暴力、威胁或其他手段，有组织地制造了上百起违法犯罪案件，光天化日之下在商贸集散地、公共娱乐场所出动人员，欺压残害百姓，激起了极大民愤。

　　在“红”与“黑”间变身

　　值得一提的是，赵毕德能够在短时期迅速聚拢如此之多的“弟兄”，与其另一个身份密切关联：出狱不到两年，赵毕德摇身一变就成为某社区管委会临时副主任，主持社区工作。

　　据知情人士告诉笔者，赵毕德能够渗入基层政权，与其所拥有的黑恶势力密不可分。

　　据介绍，某社区地处阜阳新建的三环路，辖区地带即将被大规模开发。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当上社区负责人就意味着将有更多发家致富的机会。

　　有当地知情人士介绍，由于此社区屡有人员上访，稳定任务十分繁重。

　　赵毕德的加入，让某社区有了一个更为“强势”的人物，足以震慑此间的不安定因素。其本人也十分看重社区下一步经济开发可能带来的巨大经济利益，有着跻身“仕途”的强烈愿望。多重因素作用之下，赵毕德于2007年底成为主持工作的社区临时管委会副主任。2008年5月，有关部门对他予以正式任命。

　　这样一名出狱不久、前科累累的“两劳”回归人员，竟然摇身一变成为基层组织负责人，这令当地群众十分不平，有人甚至张贴大字报，强烈反对其出任。赵毕德得知后，安排专人撕毁这些大字报，并派人守候，希望能够找到张贴者。而原社区负责人曾对赵毕德有所怠慢，赵毕德随即召集数十人来到其家谩骂。

　　2008年6月12日，赵毕德带领其他干部在辖区内检查卫生，发现一饭店门前有垃圾，即要求饭店老板凡某清理。凡某对此不服，两人发生争执。当晚，赵毕德安排数人对该饭店实施打砸。因担心经营再出意外，凡某不久即将饭店转让。

　　这一系列违法行为实施后，使赵毕德风光一时，辖区也迅速获得“稳定”。“赵毕德怎么做，我们都不敢说话。”一位社区居民对笔者说，“他的势力太大了，弄不好就会被他收拾”。

　　有知情人士认为，如果不是东窗事发，赵毕德正式出任社区主任的可能性极高，并最终“漂白”。他一旦牢牢把持基层政权后，近期可以靠拆迁安置补偿获取不菲利益，远期则可以通过兴办建筑业实体、承包工程等方式，赚取更大的利润，并为一帮“弟兄”谋福利。

　　阜阳市公安机关显然意识到这一危害性。一位专案组成员指出，黑恶势力插手基层政权、谋取经济利益的现象，值得高度警惕。阜阳市公安局有关负责人表示，公安机关将进一步加大“打黑除恶”专项斗争的力度，对具有黑恶性质的组织、团伙将紧盯不放，坚决予以严厉打击，决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