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记者刘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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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驻马店市泌阳县一个人，通过漯河市郾城区林业局木材检查站负责人，购买木材运输证和植物检疫证12份，用于非法收购、运输木材，去年12月4日，此人以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被判刑一年，缓刑二年。然而，“卖方”，也就是木材检查站负责人，不仅安然无恙，而且仍然在职，其他经手人员也都正常上班。接此线索后，记者辗转驻马店、漯河两地，进行了为期一周的调查。

　　买证者首次揭开偷运木材合法化的谜底。郾城区林业局办证人员接受警方调查时承认，内部人员只要来办证，要多少份就办多少份，从不管木材的有关情况；出现一个号码多个运输证的现象，是为了省事，在电脑上复制下来的；据称，办一套证，林业局提成20元。

　　买证卖证，“待遇”不同

　　“买卖国家机关证件，买方判了刑，卖方却照样当官。”

　　1月11日，一个匿名电话打给本报。对方称，驻马店市泌阳县一个姓张的木材经营户，通过漯河市郾城区林业局木材检查站一个姓丁的负责人，购买了10多份木材运输证和植物检疫证，搞木材收购和运输。现在，姓张的被判了刑，姓丁的等涉事人员却都正常上班”。

　　对方没有透露姓名，只是说他看不懂、看不惯这样的结果。他还称，据说，姓丁的拿到姓张的办证费后，如数交给了局里，这就更让人看不懂了，让人不明白“这是丁等人的个人行为还是集体行为”？

　　记者首先赶到了驻马店市泌阳县。公路两边，不时可看到木材经营户或加工户，有农民告诉记者，当地有种植木耳和香菇的，要用到木耳杆，也就是栎树杆，运这种东西也需要木材运输证。栎树是种黑木耳最好的基材，在栎树上打孔，孔里塞上拌有菌种的锯屑，架在田地里，就能生长出木耳了，不少人是从南阳买来的栎树杆。

　　1月14日，记者从泌阳县法院了解到，确有此案，买证件的当地农民叫张汉磊，正是做香菇和木耳生意的。判决书称：“经审理查明，2009年1月24日至2月23日，被告人张汉磊通过漯河市郾城区林业局工作人员丁红佑(另案处理)，以每份150元的价格，从郾城区林业局办证室购买木材运输证和植物检疫证12份，用于其非法收购、运输木材。2009年3月28日，被告人张汉磊到泌阳县森林公安分局投案自首，并如实供述犯罪事实。”

　　2009年12月4日，张汉磊以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被判刑一年，缓刑二年。虽然判决书标明丁红佑另案处理，但法院方面表示，并未接手过丁案。

　　警方清查发现玄机

　　今年1月15日，在破案机关泌阳县森林公安分局，记者了解到，张汉磊东窗事发，始于去年3月当地森林公安对全县种植麻栎椴木耳杆的种植户进行清查。

　　清查过程中，森林公安发现木材的来源存在着运输证同一单位二次签发、同一运输证号多次重复使用、运输办理数量明显不符实际、运输路线违背常理等严重问题。据驻马店当地媒体报道，该局迅速成立了专案组，展开全面调查。办案人员不辞辛苦，上山东、进安徽、下湖北、驻郾城，行程近万公里，成功侦破一起买卖木材运输证案件。经查，2008年以来，泌阳县的侯某、吴某、张某、邵某勾结南阳市桐柏县的王某等人，采取提供虚假证明，通过内部人员非法办理木材运输证，然后通过手机联系、银行汇款、客车快递等方式，以每套手续省内交易100元至300元、省外交易260元至400元的价格转卖给木材贩子，从中牟取暴利。专案组办案人员经过大量的调查取证，初步查清涉案人员18人，买卖证件款16万余元，木耳杆1316200根，木材3758立方米，收缴非法买卖的木材运输证200余份。

　　泌阳县森林公安分局一位警员说，张汉磊正是在清查中纳入警方视线的，不久，张到警方自首。判刑后，张未提起上诉，判决书已生效。

　　买来证非法变合法

　　依据《森林法》有关规定，林木产品必须办理植物检疫证和木材运输证后，企业才能接收和外运该类产品。植物检疫和木材凭证运输制度是一项重要法律制度，是控制森林采伐消耗，监督木材生产计划执行的有效措施之一，是防止乱砍滥伐、制止非法来源木材进入流通的重要手段。

　　多年来，本报等省内主流媒体多次报道了一些地方乱砍滥伐、盗伐林木的事件。去年，河南日报就曾报道，桐柏县及其周边的泌阳县、确山县和湖北随州市，食用菌产业发展很快，对栎木的需求量一直在加大。“栎木最适合生产黑木耳，一亩黑木耳，需要约3万根木条。”

　　查处中，警方感到为难的是，在运输环节中，一些嫌疑人都能拿出合法的木材运输证、植物检疫证等。豫南一森林公安分局局长曾说：“我们去检查，人家都能拿出木材运输证，我没法查人家。”而一些知情人则说：“通过关系到周边县市开个运输证，这样就成合法的了。”

　　这些合法证件从何而来，一时成了难解之谜，也成为森林公安执法的一个难点。记者在办案和审判机关了解到，张汉磊的投案，揭开了这一谜底。

　　张汉磊承认，2008年年底，他听说，漯河市郾城区林业局一个叫丁红佑的能办木材运输手续，每次，他先打电话跟丁联系，然后把办证的钱存到丁的银行卡账号上。张汉磊和妻子总共给丁存过两次款，2009年1月24日，第一次存款300元，一个月后，又存款1500元，以每套150元的价格，共办了12套木材运输证、植物检疫证。这些证件被张用作从南阳市南召县拉木耳杆用了，“需要几份他就给我办理几份”。丁红佑把办好的证用信封装着，信封上写着张的电话，放到漯河至泌阳的班车上，张接到车方电话后去取。

　　警方提取存款凭条和通话记录，印证了张和丁的来往情况，还提取了一套木材运输证、植物检疫证。

　　内部人要多少办多少

　　根据张的供述，泌阳森林警方把目光投向了郾城。调查发现，这里存在着运输证同一单位二次签发、同一运输证号重复使用的问题。

　　面对调查，郾城区林业局一具体办理运输证的人员说，办木材运输证应带木材采伐证或村委会证明，申领二次运输证要带上次运输林木的运输证。

　　这位工作人员承认，2008年10月份以来，该局办理发往泌阳县的运输证，都是通过局里的丁红佑、陈刚毅等4人办的。申领人的名字是开证人代签的，运输证上的申领人是当地的木材场老板，丁、陈等人让使用这些人的信息办理，可这些木材场老板对此并不知情。发证依据都是林政股的陈刚毅提供的，由于提供的木材运输证号较少，经常使用的那几个运输证号比较熟悉，就在电脑上多次复制使用。

　　张汉磊就是用外地木材场老板名字办的证运输木材的。

　　另一运输证办证人员也承认了一号多证的现象，一个号办理了多少份运输证，说不清楚。

　　办证人员还说，由于都是本局内部人员办证，所以只要他们来办，要多少份就办多少份，“从来不管需要运输的木材的有关情况”。

　　调查人员问负责办理植物检疫证的人员：不提供原始检疫证可办理二次运输检疫证吗？得到的回答是，按照规定不可以，但有时只要说带的有就不再看了。局里丁红佑等人一般不提供啥依据，只要他们说出办证者的姓名、木材规格、材种、数量就可以了。

　　办一套证局里给提成20元

　　丁红佑是漯河市郾城区林业局木材检查站站长，他告诉办案人员，他在泌阳并没有熟人，他和要证的人从来不见面，只是电话联系，他的电话号码大部分做生意的都知道。

　　丁红佑承认，经他的手往泌阳办的木材运输证有100多份，其中材种为麻栎木杆的有近百套，材种为锯末的有二三十套，西平县一个姓王的通过他往泌阳办的有四五十套。往泌阳办的木材运输证都是空证，因为当地不产栎木。办证用的都是郾城木材场老板的名字。

　　“被办证”的几个木材场老板称，警方调查时，丁红佑曾通知他们出去躲躲。丁称，这是怕露出真相。

　　据了解，每办一份木材运输证收费150元，内含检疫费30元，是按育林基金费收取的。丁红佑说，他给人办证时没有另外加钱。那他图的是什么呢？丁红佑对警方称，办一套证局里给提成20元。

　　警方曾问办证人员，关于办证，局里是否给他们开过会，得到的回答是，一般局里年终总结开会，平时，主管领导和林政股长只交代要注意，“我们办证收费以前就是这样”。

　　市级林业部门未回应

　　丁红佑称他往泌阳办的木材运输证有100多份，而张汉磊只占了12份。其他具体都卖给谁了呢？接待记者的泌阳森林警方一位警员说，领导出去开会了，他说不清楚。他说，因管辖权的原因，涉及郾城方面的问题，他们已移交给漯河市森林公安分局。

　　1月15日下午上班时段，记者在漯河市森林公安分局按规定登记之后，门卫请示一楼的值班人员后说，局长和办公室主任都没来，记者要求上楼找其他领导，值班人员坚持说，有事先找“大局”，也就是他们的领导机关市林业园艺局。在“大局”，一范姓办公室主任说，这事办公室和局法制科都不知道，让记者还是去森林公安分局。

　　漯河市林业园艺局官方网站显示，各级森林公安受本级林业主管部门和公安机关的双重领导。根据该市林业园艺局首问负责制度，首问者对非本科(室)业务范围的事务，应引导办事人员到相关科(室)，禁止敷衍塞责，简单生硬地回绝来人。

　　当事局长称“工作整体上应受肯定”

　　办证人员承认的一号多证现象，丁红佑所称办证提成等，郾城区林业局领导作何解释？

　　几名负责具体办证的人员接受办案人员调查时称，来办二次运输证的人先到局里办理植物检疫证，交检疫费，由局主管领导李安启签名，办证人员见签字后办理运输证，否则不予办证。李安启否认需要自己签名，并称，如果有问题，一切问题由办证人员负责。

　　李安启现任郾城区林业局副书记，分管办证室、采伐等工作。他向记者说情况他不清楚，可以找局长林世民了解。李安启办公室的一份人员通讯录载明，丁红佑任木材检查站站长，陈刚毅任林政股副股长。

　　记者向林世民说明来意，问局里是否对此事进行过调查并采取措施，林世民十分关心记者从哪得到的线索，称木材检查不可避免得罪一些人。林世民说：“有些情况作了进一步了解，总体感觉，咱在某些环节上存在个别的把关不严，整体上是按照法律规定去做的。”他还说，丁红佑并没有获利，这事已过去很长时间了，有些木材贩子钻环节漏洞，“咱得整体提高。咱的工作整体上应该得到肯定”。

　　记者欲采访丁红佑，林世民回答，丁红佑前一段时间请假了。

　　记者了解到，丁红佑曾是漯河市2005年度生态林业建设先进工作者。

　　1月17日，林世民致电记者称，提成之事不存在。在谈及丁和陈是否在职时，他说给了丁一个处分，至于是什么处分、是否形成文件，语焉不详。他表示，对问题一不隐瞒、二不袒护。

　　近年来，一些地方乱砍滥伐、盗伐林木的事屡为媒体曝光，而植物检疫和木材凭证运输制度是控制非法来源木材流动的重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