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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鳍豚悲剧:从2002年起再无活体被发现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1月20日19:55  南方周末
白鳍豚悲剧:从2002年起再无活体被发现
孤独的“淇淇”图/资料图片

白鳍豚悲剧:从2002年起再无活体被发现
到2009年底,长江江豚数量已不到1000头。图/CFP

  人类第一次看见“淇淇”,距今三十年,人类最后一次看见“淇淇”,距今八年,人类下一次看见“淇淇”,距今……

  1月12日。三十年前的这天,一头名叫“淇淇”的白鳍豚被人们从湖南城陵矶抬到武汉,当做国宝一样伺候;三十年后的这天,它已成了一尊标本被摆在白鳍豚标本馆,浑身蒙尘,无人记起

  和“淇淇”同样生活在中国长江,并且是这条母亲河中特有的另一种淡水鲸类哺乳动物——长江江豚,现仅有1000头,正以每年5%速度骤减。当年照料“淇淇”的科学家们如今再次绝望中疾呼,如果我们再不吸取白鳍豚灭绝的教训,“淇淇”的今天,就是江豚的明天

  最近的死亡报告

  “每次只要一看到江豚死亡的消息,胸口总像被石头堵住了一样。”

  2009年岁末,王丁突然收到了一条“死亡”短信——

  12月26日上午11时许,湖北洪湖一渔民在城陵矶(洞庭湖口)下游约5公里的仙峰水道江中发现一头死亡的江豚随水下漂,拾获后上交白鳍豚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处。这头雌性江豚,体表上新伤旧痕遍体,一看就知是被不法渔民在上游江段使用非法渔具滚钩致死的。

  王丁,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下简称水生所)前副所长。自2008年建立长江豚类保护网络以来,他的手机或者Email里经常收到一条又一条江豚死亡的报告,“每次只要一看到江豚死亡的消息,胸口总像被石头堵住了一样。”

  最近,武汉白鳍豚保护基金会官网上有消息说,11年来,仅长江监利段就发现有36头江豚死亡。而关注白鳍豚、江豚多年的河北电台编辑于江则统计到另一组数据,近两年,全江流域有报道的江豚死亡数近40头,还不包括没有披露或没有上报的。

  曾经和江豚一样弥足珍贵的白鳍豚,最后的消息是2006年夏天,来自中、美、日等6个国家的鲸类权威组成国际联合考察组,耗时一个多月,从湖北宜昌到上海,往返行程三千多公里,连一头的踪影也没有发现。

  这次伤心的探索之旅,最终成就了《纽约时报》的当年的普利策新闻奖,但毫无疑问,谁都不愿意以这样的新闻成就职业声誉。

  更早的2002年,人工饲养了23年的白鳍豚“淇淇”还是离开了人类,这也是人类最后一次看到的活体白鳍豚。当年的饲养员龚伟明至今记得“淇淇”渐趋黯淡的眼光,“不知道是感激还是仇恨。”他说。

  研究了二十余年豚类哺乳动物的王丁,有时恨透了自己的职业,总是周而复始被死亡的记忆刺痛,他说,其实早年间长江里还能经常看到白鳍豚,悲伤的是,见到死豚的头数总比活豚多。

  1987年,水生所接到一头白鳍豚尸体,整个身体的伤痕有103处,全是被滚钩扎的。

  1984年,长江湖北嘉鱼江段,一头体长1.5米的白鳍豚被人工电死。

  1974年春节前夕,航运部门爆破清理航道,造成两对白鳍豚丧生,令人痛惜的是,在两个雌豚的肚子里各发现一个胎儿。

  到了今天,人类连“水中大熊猫”白鳍豚的记忆都消失了,却在将同样的命运加诸它的姊妹江豚身上。

  渐行渐远的“淇淇”

  “养了二十多年,孩子都快长大成人,却突然把孩子养丢了。”

  1980年1月12日,原本一个普通的日子,因为世界上人工饲养的第一头白鳍豚“淇淇”的到来而意义不同。

  1980年1月11日晚上8点多,天正下雪,水生所的专家刘仁俊接到湖南省城陵矶水产收购站电话说捕到了一头活的白鳍豚。放下电话,刘仁俊和同事开着一辆破吉普车直奔城陵矶,把白鳍豚运回武汉时,已是12日下午5点多。这头雄性白鳍豚后来被取名“淇淇”。

  一开始,水生所的工作人员并不清楚白鳍豚的食物习性,曾把馒头、肉做成鱼的形状给淇淇吃。后来才发现,白鳍豚只吃鲜的活淡水鱼,春秋季吃白鲢,夏冬季吃鲤鱼和鲫鱼。

  得知淇淇到了武汉,邓小平亲自过问。1986年,时任国务委员兼中国银行行长的陈慕华为淇淇募捐了五十多万美元。当时的中科院院长方毅特地拨来专款80万元。艺人刘德华也在香港为淇淇募款。最早研究白鳍豚的陈佩薰老人回忆说,那时淇淇就是明星。

  但对于明星的追捧,并没有引起人类对于破坏自然的反思,非但没有有所收敛,相反更像是施罪后的内心救赎。

  持续升温的航运、非法渔业、水电工程和水污染等人类活动依旧加速度地推进着长江豚类的灭亡进程。

  1995年6月20日,《湖北日报》报道了在南京召开的“白鳍豚群体和环境生存力分析”国际研讨会,当时会上有一种说法,白鳍豚将在25年内灭绝。现在看起来,丧钟敲响却已是乐观。

  一语成谶,孤独的“淇淇”断绝了人类最后的一丝念想。2002年7月14日一大早,当天正在白鳍豚馆值班的工作人员龚伟明回忆,这一天武汉格外热,他巡池时突然发现,淇淇侧着身子躺在水底的台阶边一动不动,很久也不浮上来吐气,等抬上水面后,淇淇已经没有了呼吸。在场的陈佩薰等很多人都黯然落泪。

  今年82岁的陈佩薰老人是国内最早研究白鳍豚的专家,也是该领域的权威。她说,“每次回武汉去,只要进白鳍豚馆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做研究这么多年,研究来研究去,以为能兴旺发达的,最后竟然研究没了。就跟养孩子一样,养了二十多年,孩子都快长大成人,却突然把孩子养丢了。你说这种感受能好过吗?心里不是个滋味。”“2006年多国科学家考察结束后,在水生所武汉码头上岸时,从船上到岸边,仅仅几步,每个人都走得格外沉重,因为白鳍豚没了。”当时参加考察的王克雄回忆说。

  淇淇走后的头几年,每到1月12日,或者7月14日,总有人到白鳍豚馆纪念“淇淇”。现任鲸类保护生物学学科组组长王丁说,本计划2010年1月12日,也就是淇淇人工饲养30周年之日举办一个纪念活动,考虑到淇淇已走的现实,最后还是取消了。

  其间,有个故事格外动人。一个贵阳人化名爱淇,从1997年开始每月给淇淇寄来10元,从未间断,一直到2002年7月淇淇离世。而当月10日,他给淇淇的汇款就成了人类给淇淇的最后礼物。

  淇淇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2000年9月在武汉耗资60万元展出的“拯救白鳍豚”科普展,原计划接待20万-30万人次,结果仅有1671人参观,被迫提前撤展。

  人类似乎不需要这样的记忆了。

  “淇淇”孤独23年

  “2007年十大人为灾难之一”。

  现存的视频和照片,让人们看到淇淇可爱的一面。然而,熟悉淇淇的王丁却说,其实,它每天在池里游来游去,没有同伴交流,一生孤独。

  进入水生所后,淇淇刚开始在一口户外养殖池里生活了多年。如今,这口池子早已荒废。后来,淇淇搬到了白鳍豚新馆住了下来。

  让陈佩薰至今心感不安的是,和淇淇生活的23年里,没能给淇淇找个伴,让它成家,“不是我们不想找,而是长江里几乎找不到雌豚了。”

  王丁他们努力过,也就是淇淇在新馆生活了整整六年后,一头叫”珍珍“的白鳍豚来到淇淇身边。王丁记得清楚,那天,珍珍刚入水池,吓得淇淇满池到处跑。原来,这六年里淇淇从未“见”(用声纳探听)过另一头白鳍豚。还没等到珍珍性成熟,还没有等到淇淇真正熟悉珍珍,1988年9月27日,珍珍突然急病发作,不幸死亡。

  18年后,也就是2006年,陈佩薰才无奈地披露了珍珍可能的真正死因之一:“豚池西面靠近东湖边,池上遮阳棚是1981年赶建的,稍有大风就刮得哗哗作响,不时有小杂物落于池中,豚也生活得不安宁,我们想检修一下,但两豚(指‘珍珍’和‘连连’/编辑注)没有池子可以暂养。经解剖发现,珍珍胃内有少量小石和玻片及铁锈块700克。”

  珍珍的意外之死,让淇淇更加烦躁。1995年底,在湖北省长江石首流域捕捉到了一雌性白鳍豚,临时放养于石首天鹅洲长江故道里,专家们还没有来得及把它运至白公馆与“淇淇”配对,不幸在次年夏天的大洪水中触网遇难。

  1999年初,有人在上海市长江口崇明岛发现了被搁浅的一头体长2米多的雌豚。因为那些民工不知道这就是中国珍稀的“水中大熊猫”,所以致使它身陷池塘长达七日。第十日,专家们赶到了现场,但它已七日绝食而导致心力衰竭,很快便不治身亡。

  此后多年,尽管人们为淇淇找伴的劲头丝毫不减,但依旧没有让它找到繁衍后代的机会。之后,淇淇只有独处余生。淇淇走后,人们再也没有见到活体白鳍豚。

  现在,所有关于白鳍豚的描述都只剩冷冰冰的文字和遥远的传说,它距今已有2200万年,是长江中唯有的两种鲸类淡水哺乳动物之一。相传它能预报天气,是人类的朋友。每当船员们看到白鳍豚成双成对出没在长江上,频频跳出水面,活跃异常时,他们就知道,惊涛骇浪就会来临。

  公开的说法,上世纪八十年代,长江中白鳍豚数量不到400头。洞庭湖曾经是白鳍豚的故乡,可惜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就没有记录了。

  1986年,白鳍豚被列为世界上最濒危的12种动物之一。2006年联合科考结束后,悲伤的国外科学家宣布,“白鳍豚可能已经灭亡”,之后,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2007年十大人为灾难之一”。

  现在,就是淇淇人工饲养30周年的日子。1月12日这一天,武汉白鳍豚馆没有任何纪念仪式。标本馆里,淇淇已不再是以前的淇淇,它身上被喷上了人为调配的标本油漆,看上去并不真实自然。空气中充满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

  在淇淇刚走的那几年,每到祭日,总有人来纪念。后来,慢慢淡忘了。它连作为警示,以拯救姊妹江豚的功能都发挥不了了。

  人类根本不在乎这样的记忆。

  谁在末路悲歌?

  “要不了二十年,白鳍豚的今天,就是江豚的明天”

  按照科学规定,只有五十年内不见的物种才可断定真的灭绝了。

  白鳍豚的灭绝严格意义上说还没满足这一科学条件,但所有人,包括那些朝思暮想着它的科学家也不得不承认,奇迹已经难再。

  现在,当年成立的白鳍豚研究组已更名为鲸类保护生物学学科组,相关科研人员转向研究江豚了。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这意味着江豚的处境正在重蹈覆辙。

  新年之初的武汉,雪后天气更加湿冷。水生所白鳍豚馆内,6头江豚在偌大的水池中游弋,上下翻滚。两百多公里外的石首天鹅洲故道里,30多头江豚正在经历着40年不遇的严寒。当地工作人员来信说,因限电,石首停电多天,他们担心江豚能否渡过难关。

  来自水生所的最新考察统计,到2009年底,长江江豚数量不到1000头。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能在武汉长江大桥与长江二桥之间水域看到江豚的画面,也至少是七八年前的记忆了。

  研究了一辈子长江淡水鱼资源的中科院院士曹文宣说,本已不多的长江江豚现在生活空间越来越小了,长江边滩要建码头,中间航道要走船,水体又有污染,上下游建大坝,想活下来都很难。

  曹文宣介绍,2007年全国渔业从长江中捕捞上来的只有10万吨,不到总量的0.5%。江豚“就算不被螺旋桨打死,也会饿死”。一些死江豚被打捞上岸解剖后发现,肚里的确并不见鱼。

  让王丁回忆淇淇是痛苦的事情。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慎重地说,白鳍豚可能的灭绝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这种灭绝,其实是一种警示:长江还能经得起多长时间的折腾,也许有一天,可能不能支撑同样是哺乳动物的人类,人类也会付出代价。

  最鲜明的证据是,“江豚正在走白鳍豚的老路,要不了二十年,白鳍豚的今天,就是江豚的明天。”人类正制造着同样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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