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路径导航栏
不支持Flash
跳转到正文内容

新生活已经在废墟之上开始了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4月21日06:07  中国青年报
新生活已经在废墟之上开始了
4月20日,玉树结古镇一间临时帐篷医院,两位藏族妇女正在打点滴。

新生活已经在废墟之上开始了
4月20日,玉树结古镇,挖掘机正在一处寺庙前清理地震废墟。

新生活已经在废墟之上开始了
4月20日,参加抗震救灾的子弟兵列队经过玉树结古镇街头。

新生活已经在废墟之上开始了
4月20日,玉树结古镇街头,一家人背着仅有的生活用品去往受灾群众安置点。

  还有人记起了民主路口的一座6层楼房。这座年代久远的灰色建筑有资格被好好怀念一番,因为它实在太繁华了,有几十家店铺,人们在这里吃饭、理发、买零食。刘善于穿着捡来的衣服站在它的废墟前,他的诊所在4月13日才拿到营业执照,一天赚了1000多元。他的隔壁是重庆人开的“好又来川菜馆”,物美价廉,一大份牛肉锅仔才卖15元。3楼有个小KTV,生意好得很。4楼到6楼则是民族旅馆的地盘,对那些没钱住玉树宾馆的人来说,这里是最好的落脚处。

  刘善于指指画画,别人轻易就明白了他曾经有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对他来说那些全部的希望,对玉树或许微不足道。因为玉树损失得更多,除了希望,它几乎什么都不剩了。

  微弱的希望也不是可有可无的

  在今天的玉树,再没有什么比分别更常见也更让人辛酸的事情了。距离地震已经过去了6天,哭哭啼啼的日子正在慢慢过去,但在随便一片废墟里,都深藏着一堆被眼泪浸泡过的故事。

  一户8口之家只剩下一个人,这已经足够悲惨了,但提起那个抱着孩子死去的母亲,人们眼睛里好像又多了一层雾。

  玉树县第一完小五年级女孩亚玛求措有美丽的笑容,目前无法确证她的笑容是否还那么灿烂,但她肯定找不到她的学生证和钥匙了,它们不知被谁捡到,又拴在一起,孤零零地挂在胜利路上一个人来人往的桥栏杆上。路过的人偶尔翻看一下,心里产生不祥的预兆,但谁也不肯把它说出来。

  冰冷的死亡数字还在一天天增加。对那些亲眼看着父亲、妻子、女儿和孙子的遗体被从废墟里挖出来的人来说,没有什么语言能形容他们的悲伤。张小英的姑姑被楼板压碎了,她倒在地上一言不发。一个高中生失去了5个最好的朋友,他们不能再一起踢球了。失去了儿子的母亲对着拍照的记者咆哮,她的女儿是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死的,她几乎是扑上去,尖叫着赶记者走。至于那些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则被聚拢在住满孤儿的帐篷里,他们还小,不爱说话,甚至盯着他们的眼睛,也很难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是,伤痕已经刻下,暂时还没有什么能够抚平。

  对死亡,玉树人有自己的理解和寄托。这寄托部分可以从天葬台上盘旋的秃鹫身上看出来。伊西措毛坚持要把父亲和姐姐送到很远的天葬台,她的母亲就葬在那里。扎西旦周坚持把儿子用摩托车运回几百公里外的家乡,他一脸愁容,但没有眼泪。更多的人选择了火葬。被送走的这些死者,他们活着的时候也许并没有交集,但在一个阴天,被堆叠在天葬台边的土坑里,被同一把火烧掉。

  在民主路上,一个不懂汉语的妇女在中国移动提供的免费电话面前急出了眼泪,她想拨打一个询问平安的电话,却总是不通。河南人李秀生的哥哥也哭了起来,他从废墟底下爬出来后,再也打不通弟弟的电话。他没住帐篷,花了4天时间跑遍了每一个可能的聚居点。

  这个下午,坐在一片废墟边上,这个瘦小的河南汉子突然开始抱怨自己的弟弟。“他怎么一点信也不给!”他的眼泪刷地下来了,“难道就不能找个充电的地儿吗?”他的妻子试图安慰他:“等他充上电就会打来的。”看起来,那个拨不通的手机是这对夫妇手里唯一的希望了。而对现在的玉树来说,哪怕这一点微弱的希望也不是可有可无的。

  新生活已经在废墟之上开始了

  在玉树,人们正在为不可知的明天储备一切能得到的东西,包括从废墟下翻出的一块还算完整的布料,以及每一个过路人手里的苹果或药品。想要找到一个开张的铺子实在不容易。没有倒掉的店铺紧闭大门。出租车很少愿意停下来搭客。因为人比以前少了很多,无家可归的狗开始明目张胆地四处乱窜,对着行人吼叫。

  几天前,有人从危房里拣出了几样货物,摆在尘土飞扬的路边,立即引来众多的顾客。伴随着讨价还价和吵嘴声,人们把成包的卫生纸、可口可乐和葡萄酒紧抱在怀里,就连已经腐烂了的猕猴桃也不放过。

  一个闻讯赶来的妇女急匆匆地问:“还有盐吗?”但这最后一包已被人买走了。

  仅从外表看去,玉树如今还没有完全恢复秩序。人们很难找到过去熟悉的机构和店铺。法院暂时关张了,检察院也宣布“暂停办理”。一个退休的老工人拨通银行的电话,询问自己的退休金为什么还没发放,但在接电话的人看来,他真是有点太不识时务了。

  农业银行倒是很早就上班了,在一片废墟边的帐篷里。第一天只有一笔个人存款,第二天就增加到21笔,几天下来,那些从废墟底下挖出来的血汗钱,已经有80多万元存了进来,最少的一笔只有几百元。除此之外,有3个不知身份的人拿着死去的亲人的存折来挂失,有的存折看上去脏兮兮的。

  但今天的玉树并非与世隔绝:一封在4月16日寄进来的明信片可以证明这一点。这是邮局在恢复工作第一天接到的唯一一封邮件。随后,信和包裹越来越多了,一天有几十件,只是,把这些衣服、食品和信件传递到没有地址的人手里,着实是一件麻烦事。

  报纸也很快运了进来,但种类少得可怜。扎辫子的当地小姑娘把厚厚的一叠汉语和藏语报纸分发给她遇见的每一个路人,很快,许多人手里都攥着两三份了。

  玉树的报纸上都写着什么?地震几乎是唯一的主题,多数都是让人振奋的消息,人们在上面能读到救援,读到人和人的相互帮助,读到一点点改善的供电和供水;连广告也都是跟地震有关的。比如,某某通信公司表示要免费替灾民们提供寻亲服务。此外,报上还会发表一些用笔名写成的诗,里面充满了 “啊”和叹号,但一个过路人说,他不大爱读这个。

  对玉树的大多数居民来说,时间现在是可有可无的,因为他们没有什么日程可供安排。反倒是一年级的小孩子索南多加经常怯生生地拦住外地人打探时间,他的学校在地震里死了很多人,但最近就要复课了。他每天要准时去学校报到。县城里没剩下几个还在正常走动的钟表,废墟里的表都停了,其中有一只蓝色的手表是在学校的废墟里被发现的,时间就停在地震发生的那一刻。

  在停课4天之后,学校开始陆续复课。老师们从土堆里把学生们的书包和课本一样样搜索出来,堆放在操场上,然后把他们归拢在一起,等孩子们回来,再发给他们。

  有个孩子回来了,高高兴兴地接过属于自己的蓝书包,另一个从家里抢出来一只溜冰鞋,就单脚穿上它在操场上高兴地玩耍。而一个叫帕毛的孩子还没回来,他今年8岁,功课不错,每页作业纸上都被老师画了大大的钩。

  有的却注定回不来了。一名66岁的奶奶琼嘎有3个孩子在这里读书,但地震那天,他们都被压在那排校舍里了。

  他们的书包也许会被分给别的孩子,他们的作业本和铅笔盒也许还留在废墟里,然后,废墟会被清理干净,再然后,盖起结实的教学楼。

  新生活已经在废墟之上开始了。三年级九班的江永江才的父母在地震中遇难了,他和一个没有劳动能力的爷爷相依为命。不过,他说他不害怕。“我不需要钱,只要大家记住我们。”他说。

  不能光靠国家救,自己也应该救自己

  伊西措毛花了很长时间,求助了无数人,才把压在废墟下的《大藏经》一点点挖了出来。解放军来帮过她,附近的僧人帮过她,家里的亲戚也都赶来帮助过她。

  因为每天都在废墟里翻捡,她的手磨破了许多处,直到4月19日这天,她还在呼哧呼哧地搬开木头、泥块和绘着彩色图案的砖瓦,寻找遗落的经文。尽管找到的经文有些已经损坏了,但她还是很满意。她用白色哈达把断裂的夹板捆起来,准备送往国家拨专款修建的博物馆里。

  讲起自己的父亲,伊西措毛眼圈通红,眼泪在脸上冲出两道泥沟。然而一旦讲起经书,她又平静了许多,仿佛获得了巨大的力量。

  “只要经书还在,希望就会有的。”这个数学系的大学生心里装着信仰。她表示,这信仰来自这片土地,也来自她父亲。

  花费无数个日夜一笔一画、一针一线修补《大藏经》的父亲是她心中的支柱。现在支柱倒了,但信仰留了下来。这几天,她忙于寻找和保护经文,“几乎都没空念经”,但只要抽空背诵几句,她心里就“一下子舒服多了”。

  在玉树,随处能发现信仰的力量,比如蜷坐在破墙一角转动经轮的女子和一边赶路一边抽空念几句经文的少年。在阳光灿烂的下午,在新建路66号的废墟边还能见到66岁的阿周。他坐在抢救出来的沙发上,用平淡的声音反复读着手里超度死者的《平安经》。小册子有些陈旧,封皮用胶带缠过几次,他读一页,就用手指蘸着唾液翻过去,边角已被翻黑了。

  有人跟他搭话,他停下来,微微咧开嘴笑笑。

  黑瘦黑瘦的伊西措毛相信,让她感到坚强的那种力量,也会让玉树在地震后得到抚慰和支撑。

  的确,玉树不乏坚强。58岁的藏族男人房子塌掉,家产损失得精光,但他坐在一辆破破烂烂的拖拉机上,对未来充满信心。往年这时候,马上就该种青稞了,今年他还打算接着种,因为“不能光靠国家救,自己也应该救自己”。

  26岁的湖南小伙子打了10年工,才攒钱在玉树开了间杂货店。他原打算回老家给父母装修房子的,但这一地震,几十万的投资化为乌有。不过,他一边骂娘,一边声称,再干10年,什么都会有的。

  藏在许多人内心深处的东西正在顽强地复活。伊西措毛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来继续父亲和姐姐的工作。只要她翻看这部庞大的典籍,就会听到这句箴言:“……当遵慈仁,普惠恩及群生,视天下群生身命,若己身命,慈济悲愍恕已安彼道喜开化……”

  尾声

  地震尽管毁坏了人们的家园,但确有一些美好的瞬间被人记录了下来:一个老人为了埋在废墟底下的唐卡而伤神,一名解放军战士奋不顾身钻了进去,花了两个小时替他找了出来;有个小女孩当被从废墟下救出来后,竟对救援者说:“真的谢谢啊,打扰你们了。”

  不错,有一些东西,即使是7.1级地震也摧毁不掉。比如琼嘎心里小小的希冀。这个老婆婆之前在玉树的第三完小当门卫,她固执地认为再过3年也许能升个小官,“进入后勤”,但最终干了5年也没能实现。地震后,她只希望能在新学校里继续做门卫。

  走在玉树街头,一座被地震摧毁的小城形象扑面而来。轰鸣开过的吊车、喊着号子路过的军人和三三两两聚在帐篷边的当地人。路边到处能看到碎裂的玩具车,或者只有一只的时髦高跟鞋,不知道是不是在逃生时遗落的。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玉树过去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街上行人很多,欢笑声和叫卖声从不缺乏。

  事实是,4月20日,地震发生后第7天,街头也正在发生细微的变化:孩子们手里开始多了些花花绿绿的小食物,有火腿肠,也有巧克力;在部队的帮助下,许多店铺的老板开始从废墟下清点损失,其中一个掏出来的货物价值十几万元,他愁苦了几天的脸上,头一次露出笑意。重庆来的张小英也不再挨饿了,她在帐篷里支起口锅,每天都要炒上满满一锅腊肉,分给每个走进她帐篷的人。

  人们在以各自的方式寻找出路。一个来自重庆的女人离开玉树,回家看了一眼孩子,直接去打工。玉树州怀德儿童福利院的院长白日代勒已经在打算建设新的福利院。他向这些10岁上下的毛孩子们郑重发了个誓,要建一座更大更漂亮的福利院。

  救援尚未结束,但对新生活的规划已经启动。在前线指挥部的帐篷里,人们开始热烈地讨论重建中怎么让居民们度过寒冬。关于用电取暖还是用煤取暖,几个人争论得很热烈。

  “玉树要建成高原旅游城市”的消息,更让许多当地人期待。海南州的司机加羊已经做好打算,一等重建开始,他就用他的大卡车往这里运建材,“想必生意会很好”。更多的人则开始憧憬将来的房子,这些刚与家园告别的男女老少谈到“家”的时候,神情异常复杂。

  玉树,尽管每个人的家园都被毁了,但希望还在,梦还在。有一些东西一如过去一样继续着:孩子们仍然在广场的铜像下嬉戏打闹;新的生命一个接一个在孕育、诞生。一个几天前来到这座高原小城的外乡人,20日一早醒来惊喜地发现,树上的花苞好像比昨天又大了些许。

上一页 1 2 下一页

转发此文至微博已有_COUNT_条评论我要评论

> 相关专题:

Powered By Google
留言板电话:010-82612286

相关链接的新闻

新浪简介About Sina广告服务联系我们招聘信息网站律师SINA English会员注册产品答疑┊Copyright © 1996-2010 SINA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