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文章：文化体制改革全面提速

　　着力破解制约文化生产力发展的体制性难点，最大限度地解放和发展文化生产力，不断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提高国家的文化软实力和影响力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袁元

　　实习生李珍珍

　　中央高层再次聚焦文化体制改革及文化事业文化产业发展。

　　4月28日，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四次会议在京举行第二次全体会议，文化部部长蔡武就文化产业发展工作情况作了长达12000多字的报告，对近年来文化产业的发展情况进行了全面盘点。

　　报告中的一组数字引人关注：全国123家国有文艺院团、22家电影制片厂、26家省级电影公司、18万家印刷单位和30家省级新华书店系统已全部完成改企转制，580家图书出版社除保留事业体制的少数出版社外，其他将于今年年底前全部改制为企业，1069家非时政类报刊出版单位转制或登记为企业法人。

　　这些变化勾勒出文化体制改革的进程，而在国际金融危机冲击的大背景下，我国的文化产业更是逆势上扬，成为经济增长中的一大亮点。

　　多位受访专家认为，随着《国家“十二五”时期文化发展规划纲要》即将完成，按照中央对文化体制改革以及文化事业文化产业发展的新部署，通过对此前执行情况进行督促检查，推动重大计划、重点工程、重大项目如期完成，特别是对于研究制定“十二五”时期文化产业发展规划，具有很强的指导性。

　　及时汲取改革经验

　　“文化体制改革是我国继经济体制改革之后又一次涉及全局性的深刻变革”，接受《瞭望》新闻周刊采访时，长期从事文化体制改革研究的中国传媒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学术委员会主任齐勇锋研究员认为，文化体制改革的深刻性和复杂性，在于一方面其与经济体制改革、政治体制改革、社会体制改革存在着内在的联系，必须相互衔接、同步推进；另一方面，文化建设如何与市场经济有机结合，亦需借鉴国际经验和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经验，不断找到符合国情的制度安排。

　　受访专家认为，随着改革实践的不断推进，对文化体制改革和文化发展规律的认识也在不断加深，当改革已进入深水区时，需要对相关探索及时加以总结。

　　首先，在理论上取得了重大突破。

　　“理论上的突破是文化体制改革的先导，它带来了观念上的转变，进而推动了改革进程”，齐勇锋认为，包括新的文化发展观，文化事业、文化产业“两分法”，对文化事业、文化产业社会属性、商品属性的分别，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通过市场机制来发展文化，解决文化发展和市场之间的关系等重大理论的突破，使得文化体制改革有据可依，也为文化改革开辟了广阔的道路。

　　“近些年的改革进程中，我们坚持以科学发展观统领文化体制改革，牢固树立新的文化发展理念，在实践中不断深化对文化发展方向、目的、动力、思路、格局、战略的认识，为改革顺利推进奠定了理论基础”，北京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副院长陈少峰这样总结。

　　其次，正确处理文化体制改革中的几个重大关系。

　　综合受访专家意见看，在文化体制改革中，有这样几组关系需要正确把握：始终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努力实现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有机统一；坚持一手抓公益性文化事业，一手抓经营性文化产业；坚持以深化改革和科技进步为动力，全面推进体制机制创新，促进文化与科技结合；坚持统筹利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充分发挥国内文化资源优势，积极开拓国际文化市场；坚持改革发展与加强和改进管理相统一，切实提高管理水平，确保改革健康有序推进。

　　陈少峰分析认为，这几组关系彼此联系，最重要的是要处理好公益性文化事业和经营性文化产业之间的关系，处理好立足国内和面向国际“走出去”之间的关系。

　　“应把公益性的文化事业发展作为实现社会效益的重要途径。也就是说，文化的社会效益主要是通过公益性的文化事业来实现”，陈少峰认为，由于文化产品所具有的“内容意义”和意识形态特性，使得我们在发展文化产业、追求经济目标时，须将社会效益作为优先考虑的因素，特别是当经济效益最大化与社会效益发生冲突时，须让位于社会效益。

　　齐勇锋解析道，文化体制改革的关键就在于“两分开”、“两手抓”，即正确把握文化事业与文化产业的区别，坚持一手抓公益性文化事业，一手抓经营性文化产业，做到“两手抓、两加强”。“只有这样才能够既切实保障人民基本文化权益，又可实现繁荣社会主义文化市场的目标。”

　　从文化“走出去”的角度来看，2009年1～11月，我国核心文化产品出口94亿美元，图书版权进出口比例由2003年的9:1下降为2009年的3.4:1，国际竞争力正在不断提升。

　　陈少峰指出，文化生产力在当代不仅已成为综合国力的构成要素之一，而且也是衡量一个国家综合竞争力的重要标志。而国际的文化竞争在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文化产业的发展，因此，推动文化产业的发展将有助于我国文化“走出去”，提升我国文化的“软实力”。但当前，我国文化逆差仍然较大，他认为，今后要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和发展内容文化产业，既要强调传媒的覆盖率，又提升内容的影响力，逐步培养和建立与我国国家形象、国际影响力相对应的文化传播力。

　　再有，区别对待、分类指导，循序渐进、逐步推开的改革方式。

　　党的十六大以来的文化体制改革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即2003年6月至2005年12月，在这两年多，北京等9个地区和35个宣传文化单位进行了改革试点，为深化改革积累了经验；第二阶段，即2005年12月至2009年8月，改革试点扩大，逐步向纵深拓展，由点到面不断推开；第三阶段，即以2009年8月召开的全国文化体制改革经验交流会为标志，改革进入全面展开阶段，在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取得新的进展。

　　齐勇锋介绍，目前，除西藏等少数地区外，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已陆续召开文化体制改革工作会议，结合当地实际，制订本地区的文化体制改革实施方案，并对开展文化体制改革进行了具体安排。据统计，有117个地级市开展文化体制改革，约占全国地级市的35.1%，试点单位达380多个。“根据经济社会整体改革步伐、发展的水平，市场的发展水平，文化体制改革采取了渐进式、由易向难、逐步推进的方式，在不同的时期以不同的重点进行。如，最初先放开市场准入，再将出版、演艺领域的体制改革放在了重要的位置。这种一步步来的方式，把难点往后放，先解决容易的问题，有利于改革积极稳妥推进。”

　　陈少峰说，坚持分步实施，是因为充分考虑不同地区经济文化发展的不平衡性，推动条件较好的地区先行探索，在不断总结试点地区成功经验的基础上，将改革逐步向面上推开；坚持分类指导，是根据文化领域不同行业、不同单位的性质和特点，科学分类，区别对待，明确不同的改革任务和进度要求。这种方式，从实际出发，有计划有组织、分阶段分步骤实施，效果经受了实践的检验。

　　“文化体制改革情况复杂，涉及面广，政治性、政策性强。正是充分认识到其艰巨性和复杂性，改革才必须要坚持因地制宜，分类指导，以点带面，统筹兼顾”，齐勇锋这样说。

　　还有，以人为本、充分尊重群众的主体地位和首创精神。

　　“文化体制改革的过程中，必须坚持以人为本，充分尊重群众的主体地位和首创精神”，陈少峰分析，近年来在推进文化事业的发展上，注重群众的文化权益，如，加强农村文化基础设施建设、免费开放博物馆等。

　　而在改革中，因涉及到解决人员身份转换及安置、社会保障等关系干部职工切身利益问题，更需切实维护干部职工的合法权益，这样才能充分调动广大文化工作者支持参与改革、投身文化建设的积极性和主动性，使改革获得最广泛最可靠的群众基础和力量源泉。

　　同时，用政策为改革提供支持。

　　“改革能否顺利推进取决于政策的配套程度和执行力度”，齐勇锋认为，文化体制改革是一项综合性、系统性非常强的工作，与劳动、人事、财政、税收、分配、社会保障、行政管理等许多方面相互联系、相互衔接，只有加强有关配套措施，才能为文化体制改革提供有力的政策保证。

　　近年来，中央和有关部门围绕制约改革发展的深层次矛盾和问题，制定下发了推进经营性文化事业单位转企改制、支持文化企业发展、加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和农村文化建设、加强国有文化资产管理、推进文化市场综合执法改革、鼓励文化产品和服务出口等20多个政策性文件，初步形成了推进文化体制改革和文化事业文化产业发展的政策框架，营造了“谁改革支持谁、早改革早受益、早改革早发展”的良好氛围。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的实践表明，必须坚持用政策引路、用政策推动、用政策保障，不断完善相关配套政策，增强政策的实效性和可操作性，创造有利于改革的政策环境。

　　改革进入深水区之后

　　“随着文化体制改革进入深水区，其特殊性、复杂性逐渐显现，当前，浅层次的问题已通过改革逐步化解，但下一步改革的难度也不断加大”，陈少峰这样说。

　　由于文化体制改革起步较晚，虽然新体制的嫩芽已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市场在文化资源和要素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已明显发挥，但传统体制尚未完全退出历史舞台，管办不分、政企不分、政事不分、政资不分、条块分割的传统文化体制的弊端仍然在一定范围内发挥着作用，影响着文化生产力的发展。

　　齐勇锋等受访专家分析说，其一，民营文化经济的快速发展和国有文化经济的平稳增长存在着明显的落差，说明国有文化单位的体制改革还比较滞后。国有经营性文化事业单位转企改制缺乏动力，配套政策不完善，改革难度大。

　　其二，目前，文化市场条块分割、区域壁垒和行政干预的问题虽有所改观，但未从根本上得到扭转，与全国统一的产品市场，尤其是要素市场尚未全面接轨，二者之间存在着明显的落差。这也是我国文化市场上缺乏战略投资者，国有文化产业集团难以通过资本市场的投融资平台进行跨地区、跨行业经营，迅速发展壮大的主要原因。

　　其三，公益性文化事业与经营性文化产业的界定不够清晰，传媒行业的深化改革和体制安排面临困惑。集中表现为传媒文化产业集团“事业体制、产业化运营”的二元体制结构缺乏法律依据，在财务管理、对外融资等方面存在着诸多难点，以建立现代企业制度为目标的改革战略与其事业性质的体制特征仍存着内在矛盾，亟待调整。

　　其四，国家文化宏观管理和监管体制改革进展缓慢。这不仅导致了市场微观主体的交易成本过高，且依靠以专项资金为主要手段和行政推进为主要方式的发展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了政府文化主管部门配置资源的传统体制，存在着管办不分、资助覆盖面窄、监管缺失等弊端，抑制了以市场配置资源为主要发展模式的市场微观主体的内生增长动力，影响我国文化竞争力的提高。

　　此外，国有经营性文化资产管理、监督和运营体制改革尚未迈出实质性步伐。目前，文化事业单位的国有资产如何管理已有相关规定，但国有经营性文化资产的管理、监督和运营体制如何改革，还存在着不同看法和做法。

　　2012年前构建充满活力、富有效率、更加开放的体制机制

　　随着中国率先走出国际金融危机阴影，也为文化体制改革和文化事业文化产业的发展迎来了新的空间。

　　本刊从权威部门了解到，按照中央的统一部署，到2012年前文化体制改革将加大力度、突出重点、全面推进，在创新公共文化服务运行机制、推进国有经营性文化单位转企改制、培育合格市场主体、健全宏观管理体制上重点着力。

　　加快推进覆盖全社会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更好地保障人民基本文化权益。抓好重点文化惠民工程建设，推进广播电视村村通向20户以下自然村覆盖，加快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社区和乡镇综合文化站(室)、农村电影放映和农家书屋等工程建设，研究实施一批新的文化工程建设项目。继续推动公共博物馆、文化馆、纪念馆和有条件的公共美术馆、科技馆免费开放。着力深化公益性文化事业单位内部改革。探索适合基层特点、适应群众需要的新的文化服务方式，组织好各种形式的公益性文化活动，把健康向上的文化产品和服务送到城乡基层。建立稳定的财政投入保障机制，实现各级财政对公益性文化事业的投入逐年增长，更加注重发挥市场机制和社会力量的作用，完善鼓励企业和个人捐赠、兴办公益性文化事业的政策措施。

　　加快推进经营性文化单位转企改制，进一步增强国有文化单位的竞争力和影响力。加快推进国有经营性文化单位转企改制。今年基本完成出版发行单位及电影制片、发行、放映单位和电视台电视剧制作机构的转企改制。积极推动市场发育比较成熟的文艺院团转企改制，促进一般性文艺院团改革。加快重点新闻网站改革步伐。研究制定非时政类报刊改革意见，推动党报党刊所属的非时政类报刊率先转制。把深化改革和资源整合有机结合起来，推动业务相近、资源相通的文化企业组建集团公司，开展跨地区、跨行业、跨所有制兼并重组，打造一批文化领域国有骨干文化企业和战略投资者，大幅度提高我国文化企业的规模实力和国际竞争力。

　　加快推进文化产业发展，把文化产业培育成为推动我国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战略性新兴产业。加快完善财政、金融、税收、土地等方面政策措施。加快组织实施一批成熟度高、成长性好、具有先导性的重大工程和重点项目，发展一批优势明显、特色突出的文化产业基地和文化产业集群。推动文化与科技融合，大力发展文化创意、动漫、3D电影、数字出版等新兴文化业态。鼓励和引导文化企业面向资本市场融资，促进金融资本、社会资本与文化资源对接。鼓励和引导非公有制资本进入文化产业，形成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的产业格局。加快培育大众性文化消费市场，繁荣城乡文化市场，构建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现代文化市场体系。结合落实《2009～2020年我国重点媒体国际传播能力建设总体规划》，充分利用数字、网络技术发展带来的后发优势，着力构建传输快捷、覆盖广泛的文化传播体系。积极推进三网融合试点工作，制定信息安全实施意见。大力推动文化企业“走出去”，办好中国(深圳)国际文化产业博览交易会等国际性展会，鼓励文化企业以参股、并购等多种形式走向海外，打造一批国际知名文化品牌，扩大我国文化产品和服务的国际市场份额。

　　加快推进文化宏观管理体制改革，进一步提高宣传思想文化工作的科学化水平。重视在推进改革过程中强化管理，保持改革工作的力度与管理的完善程度相适应，保证改革顺利推进。继续推动副省级及以下城市文化市场综合执法机构的整合组建，建立统一的文化行政主体。推动政府职能转变，实行政企分开、政事分开、管办分离，进一步理顺文化行政管理部门与所属企事业单位的关系。探索对转企改制后文化企业的有效管理措施和办法，建立健全国有文化资产管理体制。同时，不断改进和创新管理方式，努力做到依法管理、科学管理、有效管理。

　　“着眼于未来，需要看到改革不是一蹴而就的，仍需有条不紊地推进，改革要顺应文化生产力发展的需要。重点仍在于推进政府职能转换，为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快速发展创造良好的体制和政策环境”，齐勇锋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