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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成人礼:重回世界之巅(2)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5月10日16:56  南方人物周刊

  走出车站一瞧,不觉大惊。见一座很大的铁桥,跨着黄浦,直筑到对岸浦东。忙问女士:“这大铁桥几时建造的?”

  女士道:“足有二十年光景了,宣统二十年,开办万国博览会,为了上海没处可以建筑会场,特在浦东辟地造屋。那时,上海人因往来不便,才提议建造这桥的,现在浦东地方已兴旺得与上海差不多了。中国国家银行分行,就开在浦东呢!浦东到上海,电车也通的。”

  我道:“怎么桥面上不见有电车轨道?”

  女士道:“云翔,你总是四十年前的老知识。方才我同你不是坐过电车么?那电车不是在隧道中行走么?”

  我道:“不错,方才电车果在隧道中行走的。但是上海到浦东,隔着这么大一个黄浦,难道黄浦底下也好筑造隧道么?”

  女士道:“怎么不能?你没有听见过,欧洲各国在海底开筑市场么?筑条把电车路,希什么罕。”我听了,不胜奇诧。

  ……

  被门限儿一绊,“拍塌”一交,就此跌醒。见身子依旧睡在榻上,一个女人站在榻前,却正是好友李友琴君。才知方才的,乃是一场春梦。今年依旧是宣统二年正月初一,国会依旧没有开……

  女士笑道:“这是你痴心梦想久了,所以,才做这奇梦。”我道:“休说是梦,到那时,真有这景象,也未可知……把这梦记载出来,以为异日之凭证。”女士就瞧着我,一句句地写,写至上灯时候,方才完毕。

  外省青年进上海

  这位名叫陆士谔的青年,1879年出生于青浦(今属上海)朱家角。当时的青浦,归江苏省管辖,偏僻落后。直到1895年4月,该县才第一次拥有机动航船,载运客货通往外埠。

  原是书香门第、三国陆逊后人的陆家,由于“洪杨乱起”而家道中落——“乱事定而故居半成瓦砾,于是艰苦经营,省衣节食,以维持家业,及今已逾二代,犹未复归”。

  陆家子孙屡屡提及的例子是:当时家贫,吃饭没有小菜,梁上挂着一条咸鱼,孩子们看一眼咸鱼,吃一口饭。如果孩子眼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大人就会叫:“咸死了,咸死了!”提醒他们不要多看。

  在这样家庭中成长的陆士谔,喜读“稗官野史”,幼年时还曾跟着朱家角名医唐纯斋学过几年中医,但作为家中长子,他最大任务是养家——14岁那年,陆士谔离开青浦,独身一人闯荡上海。以今天的视角来看,100年前的小陆就是一名怀揣梦想赴上海的“打工者”。

  彼时的上海,洋行遍地、富商云集,但这不是穷小子陆士谔的天下——没有钱,没有亲戚和门路,带着一口青浦朱家角乡下口音的他,只能在“典当行当学徒,街上敲锣、卖唱、作韵书”。

  3年后,看着儿子闯荡上海并不成功,干的都是“低等营生”,秀才出身的陆父让士谔回青浦,继续研习中医。

  学医之余,素喜剑侠小说的陆士谔,“所读既多,未免技痒,遂于诊病之余,摇笔舒纸,作剑侠小说。在当时不过偶尔动兴,聊以自遣,不意出版之后,竟尔风行,实出余意料之外。”

  据《陆士谔年谱》,1900年前后,陆士谔再次闯荡上海,此行,已经21岁的他结识了世界书局的经理沈知方,以及孙玉声。

  孙玉声这时在福州路麦家圈(今上海山东中路、广东路一带)开设上海图书馆,知道陆士谔学过医,就劝他一面写小说,一面行医,且允许他在上海图书馆设一诊所。

  作为医生的陆士谔,寂寂无名,难以糊口,不得已,只得一边创作小说,拿给各出版社赚些稿费;一边利用诊所门面,出租小说书籍供人阅读,聊补家用。

  撰写于1910年的《新中国》提及,面对房东大年初一“恭喜发财”的客套,31岁租房居住的陆士谔还礼不迭:“我是半生潦倒,一世清贫,这发财,只好瞧着阁下发了。”

  因为撰写小说的缘故,陆士谔结识了浙江镇海茶商之女李友琴,后结为夫妇。李友琴是陆士谔小说的“粉丝”,是一个文艺女青年,爱慕陆的才华,所以不嫌其寒素,愿意下嫁,并多次为士谔小说写序、跋及总评。在《新中国》一书中,李友琴还以书中人物出场。

  沪上发迹

  陆士谔在上海滩的发迹颇有些偶然。

  1915年,妻子李友琴病故,身为医生却无力挽救妻子的生命,眼睁睁看着她英年早逝,陆士谔悲痛不已,“常以医术不精未能挽爱妻为憾,遂更发奋钻研医学”,出医学专著多部。

  结果,远避松江的陆士谔,“自《医学南针》出版而后,远客搭车来松者,旬必有数起,均系久年杂病。”

  1925年,直系军阀孙传芳与奉系军队在松江等地展开战争,陆士谔关闭位于松江的诊所,“避难来沪,聊假书局应诊,无意久居”。

  不想,在福州路鱼龙混杂、烟花遍地的贫民窟中,陆士谔被一富商相中——有一广东富商路过上海图书馆,看到士谔正为病家诊脉开方,就上去攀谈。一交谈,觉得陆士谔精通医学,请其出诊,为妻治病。

  此时,富商之妻已经骨瘦如柴,气若游丝,卧床月余,遍请名家诊治,病情却日见沉重,饮食不思,气息奄奄。富商请陆士谔来看病,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诊脉后,士谔开好药方,说:“先吃一帖。”第二天,富商又到诊所相邀,说病人服药后就安然熟睡,醒来要吃粥了。也是医缘,如此这般,经过半个月的诊治,病人竟霍然而愈。富商感激不尽,不但重金相酬,还出钱登报鸣谢了整整一个月,陆士谔由此医名大振。

  陆士谔嫡孙陆贞雄介绍,出名后的陆士谔,用12根金条向天蟾舞台老板顾竹轩(当时沪上人称“江北大亨”)购下汕头路82号三上三下的石库门房子,正式有了自己的宅所,青浦穷小子变成了“沪上十大名医之一”。

  正在孕育之中的巨变

  其时上海各路人等繁杂,风云暗涌,之后中国社会的许多重大变化,仿佛一个秘密,正静静孕育在黄浦江畔的繁荣与杂乱之中。

  陆士谔的汕头路诊所旁,有一户大名鼎鼎的邻居,那就是中共六大前后中央政治局的秘密办事处,它的后门就在汕头路44号,从1927年9月起,邓小平、周恩来、秦邦宪(博古)等中共高层干部在此工作,历时3年。

  据陆贞雄介绍,文学巨匠巴金,当时也是汕头路82号的常客。原来,巴金的弟弟李济生要开一家出版社,而巴金与陆士谔三子陆清源是文友,于是就租借陆士谔的西厢房开办了平明出版社。

  发达之后的陆士谔没有丢掉自己写小说的爱好,诊治病人之余,依然摇笔舒纸,沉浸在自己的小说世界。

  据陆士谔研究专家、华东师范大学博士田若虹教授考证,活到66岁的陆士谔,一生写过上百部小说,涉及各个类别。

  如《血滴子》,此书以逸闻压过正史,使得世人多以为雍正之传位和丧命,出自血滴子之手;又比如《新上海》,成为谴责小说的代表,1997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推出“十大古典社会谴责小说”,《新上海》与李伯元的《官场现形记》等并列;以抗击八国联军为题材的小说《冯婉贞》的部分内容被编入《清稗类钞》,后又被编进历史课本……

  可是,在中国近代小说史中,陆士谔地位并不高,阿英的《晚清小说史》多处提及陆士谔,称其作品“不足观”或是“粗制滥造之讲史”。

  然而,陆士谔小说中大量对于中国未来社会的想象,却在今天变成现实。

  如:“马路中站岗的英(国巡)捕、印(度巡)捕,一个都不见,就是华捕,也都换了服式,都穿着中国警察号衣”;“跑马厅”(今人民广场)里建起“新上海舞台”(今此处确实建起“上海大剧院”);“现在治外法权已经收回”,“洋人变得谦和”;“汉文汉语成为世界公文公语”;“中国制造了‘醒狮’号飞舰,居然能将国人送上月球”;“且已实行社会主义”……

  一个家族的坚守

  也许人们很难理解,在100多年前,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穷医生,为何热衷于在小说中构想未来、谈论中国政治。比如,辛亥革命后仅一个月,陆士谔就创作了小说《血泪黄花》,热情地歌颂辛亥革命推翻帝制、走向共和。

  翻看陆士谔的家族史,一切都会明晰起来:

  陆士谔兄妹4人,大弟陆守经,1911年清华大学毕业后,考取庚子赔款第二批留学名额,和竺可桢、胡适、李平等人一起赴美,后获威斯康辛大学政治学博士学位。回国后,任淞沪护军使秘书长、沪军都督陈英士(陈其美)的秘书、上海审判厅厅长等职。

  二弟陆守坚,早年毕业于南洋公学铁路专科,后赴美国旧金山大学留学,专攻土木工程,回国后,一度担任少帅张学良的秘书,后又从事中国的交通工程建设工作。曾任沪杭铁路沪嘉段段长等职。

  妹妹陆灵素,南社杰出女诗人,被南社社长柳亚子先生誉为“颇娴文采,嗜南北曲”的佼佼者。1906年,陆灵素赴安徽芜湖皖江女校,与陈独秀、苏曼殊(孙中山的秘书、南社著名诗人)同执教鞭。

  陆灵素的丈夫刘季平,人称“江南刘三”, 因参与谋刺两江总督端方而闻名,后被黄炎培救出。撰写《革命军》的邹容冤死狱中后,刘三冒着株连杀头的危险,在万人冢里寻得好友邹容的遗骨,将其埋葬,一度传为革命佳话。

  促成刘季平和陆灵素婚姻的,就有长兄陆士谔。陆贞雄说,陆士谔处方笺上的红印章,即出自刘季平之手。

  在这样家庭氛围的影响下,陆士谔次子陆清廉(又名陆凤翔)在苏州中学读书时,逢“九·一八”事变,他参加了赴南京的学生请愿团,要求国民政府抗日。后受胡绳等人影响,一起创办社会科学研究会,宣传马克思主义。

  1925年9月,陆清廉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中共石家庄市委书记、武乡、清丰县委书记等职,1949年随刘邓大军南下。

  陆士谔长子陆清洁,继承陆士谔行医、著文的衣钵,17岁到杭州行医,创办了《清洁报》,历任中央国医馆名誉理事、浙江省中医医院院长、神州国医学会上海分会会长等职;三子陆清源,和施蛰存相熟,以行医所得创办了《十日谈》出版社,解放后,他与施蛰存合作编选《外国独幕剧选》。

  半世纪的流变

  这样一个看似鼎盛一时的家族,在解放后的若干年内,遭遇“重创”。

  先是陆灵素1957年中风去世;接着陆清源及陆士谔几个外孙,共5人被打成“右派”;1958年,陆清洁因“肃反扩大化”被捕,不久在狱中去世;同年,已经升任冶金工业部华东矿山管理局局长的弟弟陆清廉,在北京开会返回南京途中,因飞机失事不幸遇难。

  也是在1958年,陆士谔祖居的江苏青浦县,被划归上海,被一同划入的还有江苏省的嘉定、宝山、松江等县,一夜之间,上海的面积从1949年的636平方公里扩大到5910平方公里,成为全中国屈指可数的超大城市。

  可惜,梦境中设想着“新中国”的陆士谔早已看不到这一切——1944年,66岁的他因中风,卒于汕头路82号寓所。

  陆贞雄在那段特殊时期,也受累不少。

  “‘文革’期间,我们家很惨,大哥陆贞元先是被莫名其妙地辞退,后来又被打成现行反革命,被批斗致死……”“以前家里留下来很多书,后来被抄家,红卫兵来了一拨又一拨,书都烧完了,烧了三天三夜。”

  “还有好多东西被卖了,父亲死了,家里没什么维持生计,只好卖东西,如果那些东西留到现在,应该能值不少钱……”

  陆贞雄本人早年在上海国棉31厂当维修工,因出身不好,想加入团组织都不让。改革开放后入党,让他“有种很强的翻身感”。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后,他辞职下海,开了家照相馆。

  一晃,18年过去,照相馆还是那个照相馆,但是,陆士谔当年的旧居——汕头路82号早已不复存在,“都拆了”,陆贞雄也一路5次搬迁。“没办法,那个地段太好,要拆迁。”

  随着上海世博会的到来,陆士谔研究渐热,陆贞雄和陆星这对以拍照为业的父子,从2000年左右,就开始有意识地搜集陆士谔及其家族的资料。有一段时间,陆星还特地跑去找寻健在的长辈们,询问陆士谔当年的生活轨迹。

  2010年5月1日这一天,上海世博会开幕,沪上游人如织,他们乘坐陆士谔预言过的地铁,穿越过江隧道,来到浦东,排起长队,期待着一场令人目眩的嘉年华。而陆贞雄父子二人,在青岛路57号那间不足十平米的摄影室内忙活个不停,第二天,他们一家3口准备去浙江安吉,因为“这几天外地人都到上海,那我们就去外地,平衡一下”。

  “我和老伴、儿子,一家三口,现在都是世博会的志愿者。”陆贞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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