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冠中:身居庙堂,心系江湖
吴冠中这种智慧和谋略,这种勤奋和毅力,这种对自己名誉的爱惜和维护,在国内的艺术界绝无仅有,令人敬佩。
主笔/沈嘉禄
26日上午,记者接到上海美术馆执行馆长李磊发来的短信:我国杰出的艺术家、美术教育家吴冠中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2010年6月25日23时57分在北京医院逝世,享年90岁。为尊重吴先生的遗愿,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不开追悼会。拟定于8月吴先生生日时清华大学举行追思会……
记者接通李磊的手机,他正在赶往外地的路上,并急着与吴冠中的家属联系,打算去北京吊唁。此刻,吴冠中的长子吴可雨正在赶回内地的航班上,他是前往香港捐赠吴冠中5幅作品的。这也是老人对儿子的最后嘱托,对自己作品的最后交代。
记者从北京方面了解到,吴冠中在今年的最后几次公开活动都与艺术有关,3月份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旅法艺术家展览和朱德群展览,他都颤颤巍巍地出席了,但几天后因感不适被家人送进医院,被查出已经是肺癌晚期。25日当晚老先生感到不适,院方紧急施救,但无力回天。由于吴冠中走得突然,没留下只字片语的遗言。
在生命油灯耗干的最后时刻,吴冠中拿出5件水墨画托儿子护送到香港艺术馆,其中4幅为今年的新作,另一幅为2001年创作的。这是一只非凡的蚕尽力吐出的最后一根银丝。至此,吴冠中家里再也没有他的代表作了,全都在早几年有计划地被老先生捐给他认可的各大艺术机构。
据记者了解,吴冠中一生中最后一幅作品,可能就是年初为北京某报画的一幅迎接虎年到来的画,画面上有一群斑斓的贺年大虎,题画词这样写道:山中虎,前后左右无敌。自在,逍遥,威风显赫。入深山,幻想发现老死洞窟之虎,山大王自倾(倒),无此奇缘!虎年又至,虎视眈眈,横行大江南北,人人刮目看尊容!
这,难道就是夫子自道?
吴冠中再也无法解答记者的疑问了。他的背影,虽如一株百年苍松略显佝偻枯槁,但虬枝坚硬如铁,色泽沉郁。
捐画如同嫁女儿,要找一个好婆家
近十年里,吴冠中每次被媒体锁定,不外乎两个方面的新闻,一是他批评现行的美术教育及人才培养体制,二是他向艺术机构捐赠作品。这也是老人生命最后阶段致力于做的两件事。
上世纪90年代末,吴冠中从西班牙回来,深有感触地对友人说:委拉斯凯支、戈雅、毕加索、米罗、高蒂的主要代表作品都留在了自己的祖国,而他们的艺术却是属于全世界的。他还说:“大英博物馆、巴黎赛纽齐博物馆、美国底特律博物馆等,都给我办过个人作品展,我也留了一些画给它们,但现在恐怕还存放在仓库里。每个国家都重视自己本国画家的作品,美国重视美国的,法国重视法国的……世界各地都是这样。要它们把你的画长期展出不大可能。西方的博物馆不可能保护我的画,只有排斥。”
于是,吴冠中开始把自己的代表作品捐给他信得过的艺术机构。他的想法也得到了妻子和三个孩子的支持。吴冠中在晚年多次向中国美术馆、香港美术馆、上海美术馆、江苏美术馆等艺术机构捐赠作品。但是在2008 年,吴冠中将113件作品捐献给新加坡美术馆,却承受了来自社会多方面的责难,有人还对他的动机表示怀疑,认为他的儿子在新加坡,此举不免有利益纠葛在其中。吴冠中在新加坡的捐赠仪式上坦然回应:“画家可以有国界,但作品是没有国界的,画家的作品应该由全世界来评判。”
老先生对中国体制内的情况当然是熟谙的,故而他又掷地有声地说:“我不愿意我的作品给某些博物馆,放在库房里烂掉!”
上海美术馆获赠吴冠中的作品,至今还给人一种意外的惊喜与长久的回味。
李磊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回忆彼时的情景,“上海美术馆与吴老先生的渊源是比较早的,2005年我们为他举办了吴冠中艺术回顾展,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后一个大型个展吧。当年他已经86岁高龄了,身体很虚弱。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乐观,他在上海就公开说‘这是我最后的重要展览’。我们上海美术馆是非常用心来做这个展览的,从布展、宣传到研讨活动等,老先生都非常满意,事后我与他保持着一种非常友好的、似类于忘年交的真诚友谊。2008年初,吴老先生打电话给我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请你来一下北京。我马上赶到北京,在他家里,老先生拿出一份已经准备好的清单给我看,我当时就愣住了,那是一份开列了66件作品的清单啊!是我根本不敢奢望的一笔巨大财富。它们包括30件油画,36件彩墨画,从创作年代看,几乎涵盖了吴冠中一生各个重要时期的代表作,件件都是辉煌的精品。我感激之余向他表示,这么重要的捐赠,我得请示一下上海市委市府的领导。我还问他有什么愿望?老先生很爽快地说: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李磊回上海后请示了有关方面负责人,市委领导明确指示:接受捐赠,并且一定要做好两方面的工作,一是保存展现好这批艺术精品,二是大力弘扬吴冠中的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
“不久,我们就到了北京,捐赠仪式是在他家里不足6平方米的小客厅举行的,我们请了法律顾问,他的朋友与学生,比如王怀庆和水中天等作为见证人也被请来,北京、上海的媒体也到场了,该走的法律程序都走了一遍。吴冠中一笔一画地在协议书上签了字。这一刻我终身难忘,深刻感受到一个杰出艺术家的博大胸襟和远见卓识。”李磊对《新民周刊》记者说:“吴老先生的家是80年代建造的很普通的商品房,那个单元设计上有问题,谁进去都得头一偏。他家里并不宽畅,80多平方米的样子,你想他要是愿意改善一下住房条件的话,一张画就能搞定了。但老先生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事实上,早在2005年上海美术馆为他办个展时,吴冠中已经向上美送了6件作品(3件油画、3件水墨画)以示感谢。2009年上海美术馆为吴冠中举办了《我负丹青——吴冠中捐赠作品展》,展品囊括了他捐给中国美术馆、上海美术馆和香港美术馆及新加坡美术馆的作品,三个展厅全部摆满,社会反响极为强烈。吴冠中觉得策展人江梅工作出色,劳苦功高,又送了上美15幅素描。这样的话,今后要研究吴冠中整个艺术面貌的话,上海美术馆就能提供最权威的文献资料了。
在吴冠中向艺术机构频频捐画的时候,也是中国艺术市场进入尖叫一片的火暴期,在刚刚落槌的今年春拍上,吴冠中的油画《万里长江图》拍出5712万元的天价。有人统计过,吴冠中作品的总成交价已经达到17.8亿。2005年吴冠中来上海时,记者曾经问老先生如何看待自己的作品不断创下拍卖纪录,吴冠中淡然一笑:“这是拍卖行的事,与我无关。我担忧的是如此高的画价,会使老百姓跟我的作品产生距离。”
李磊告诉记者,吴冠中在几次向上美捐画后对他表白过:我一生追求真善美,不追求钱。上海是中西方文化融会贯通的国际化大都市,我的艺术也是中西方艺术融会的结晶,在上海很适合展示我的作品,也应该有最好的观众和研究者。上海美术馆的工作认真负责,作品放在上海我最放心。吴冠中也不止一次对李磊说:我的作品不是遗产,不会留给子孙。我的艺术是属于人民的。我希望我的画为广大人民所拥有和欣赏,以后观众要看我的画,可以到各大美术馆去,这是我的愿望。现在,我要把“女儿”一个个嫁出去,替她们找到好的婆家,不好的就不能嫁出去。据说吴冠中在晚年在家检视旧作,看不上眼就立马毁掉,2001年一次就毁了200多幅。
李磊说:“老先生说这话,也显示了一种大艺术家的自信与气度。他的无私奉献,也体现了一种高尚的社会责任感。”
据李磊介绍,上海美术馆曾接受了沈柔坚、吕蒙、张乐平、贺友直等艺术家的作品捐赠,但苦于场馆太小而无法长期展出,但吴冠中的捐赠是辟出展厅长期展出的,接下来他们还准备策划一次大规模的吴冠中作品全球巡回展。这是老人逝世前就计划的,现在正在加紧落实。上海美术馆每年获得的用于购买艺术家作品的专项经费只有200万,今年增加到300万,但真要购买作品的话是远远不够的,接受艺术家捐赠是一个最有效的好办法。“但艺术家总希望自己的作品能长期展出,而不是放在黑暗的库房里,所以我们希望上海美术馆能够在硬件软件方面都有较大的改善,以适应上海国际大都市对外文化交流,以及民众对文化生活快速增长、提升文明程度的迫切需要。”
收藏我的作品要讲出道理
1996年全国政协八届四次会议上,有一位委员提交了一份关于“建议建立吴冠中美术馆”的提案,提案人与吴冠中相识,事先征求同为政协委员的吴冠中的意见,老先生当即反对。他耿直地说:“我不修那个庙。历史是无情的,等人死了以后所有的权力、地位、名气等光环都没有了,这个时候艺术作品自身的价值才会真正体现出来。”
自80年代后,吴冠中似乎身居庙堂了,但他对“江湖”的事依然很有兴趣。这个“江湖”,既是挣扎在社会最低层的艺术圈,也是全国各地拥戴他的观众。北京798形成后,他就经常跑去看个究竟,了解不吃皇粮靠作品生存的北漂艺人的现状。
2007年3月,吴冠中将他的新作展首展放在798,此举引起了圈内人士的惊诧,以为像吴冠中这样的艺术大家,没必要跟这拨人混在一起。但吴冠中没有那么高傲,他说:“当年我在巴黎学习的时候,觉得画画特别高贵,特别神圣。有一次,我来到蒙马特高地的广场,一看全都是卖画的人。那一刻我很心痛。回到学院,每当看到同学背着画夹画箱出门,就总感觉他们都要到广场上卖画去。那滋味让我很难受。我再没去过那个广场。自此,我的观念改变了,我觉得,艺术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么高贵,艺术应该是人民的,大众的。
事实上吴冠中还悄悄去过宋庄。在宋庄,他了解到许多外地画家的生存状况,有的人在努力钻研,有的人在投机。但吴冠中又宽容地认为他们至少是民间的,比学院里的更接近人民,更接近泥土。一位在宋庄的画家对记者表示,吴冠中的话让他们大受鼓舞,过去有人骂过吴冠中,现在认识到是因为阶层不同而造成的误解。
国内最大的吴冠中作品私人收藏家郭庆祥对老人家始终怀有感激之情,他收藏吴冠中的作品始于1995年,那时价格还不高。1999年,吴冠中来到大连,在朋友的引见下,郭庆祥带着自己收藏的三张吴氏作品——《竹舍》、《香山春雪》和《泼墨漓江》来到老人家面前。
吴冠中的画很少散落在民间,精品尤其珍稀,看到郭庆祥手中的3张画后,老人相当惊喜。《香山春雪》是当年他在美国办了个人画展后,送给一位帮助他办展的美国朋友的。那张《泼墨漓江》呢,则是上个世纪80年代,吴冠中在香港办回顾展时卖掉的。还有一幅《竹舍》,是吴冠中到日本办展时丢失的,当时有50幅作品送到日本装裱,结果莫名其妙少了一幅。重睹画作,老先生像找到了自己丢失多年的孩子,禁不住热泪盈眶。正是郭庆祥对艺术的鉴赏力和执著精神,感动了老先生,从此与郭庆祥成为了忘年交。
后来在吴冠中的帮助指点下,郭庆祥出境寻找吴冠中作品的各路藏家,东一件西一件地认领回来。通过几年的努力,郭庆祥收藏的吴冠中作品就达到了20幅。
2002年夏天,郭庆祥手持这20幅作品的清单登门拜访吴冠中,再次提出要举办吴冠中作品收藏展。吴冠中说:“收藏我的作品要讲出道理。”接着就考了他几个问题,郭的回答让老人很满意,最终点头答应了。2004年正值中法文化交流年,惠风和畅的6月,在郭庆祥的策划和具体操作下,大连万达集团在法国巴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文化中心米罗厅举办《情感·创新——吴冠中水墨里程》画展,大获成功,后又在国内多个城市巡展。
现在郭庆祥收藏吴冠中作品有近70件,在民间收藏家中还无人能出其右。
得知吴冠中去世的消息后,老郭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吴冠中对我最大的帮助不是指点我买画,也不是让我到他家里挑选作品,而是跟我谈艺术,一点也不把我当作圈外人。特别是在我为他筹办画展前的一年时间里,每次交谈往往超过两三小时,从美学、艺术史和绘画技法等方面谈开,让我获益良多。由此也了解到他晚年致力于探索融合中西方绘画技巧进行创作的心境与追求。对我提高自身艺术鉴赏力也大有帮助。我最欣赏吴冠中作品中洋溢的爱人民、爱故乡、爱祖国的情怀,他是属于人民,又无愧于历史的艺术家。”
郭庆祥早在几年前就有意建造一个吴冠中作品陈列馆,并一直在寻找地方。现在老人仙逝后,他有了紧迫感。“我要造一个至少1000平方米建筑面积的场馆,长期陈列吴冠中的作品,让更多的民众近距离欣赏大师的作品,这也是我搞收藏的终极目标。我不会卖出吴冠中的作品,一幅也不会!”
美术评论家石剑邦对记者说:“旧世界的势利,新世界的狂妄,老吴两边通吃。他凭一身真本事,愣是单打独斗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官方体制下的名誉和地位,他凭实力争来了。鱼龙混杂的艺术江湖他也不甘人后,早早开垦,作品当年从一百、二百地卖上去。他和朋友讲,要舍得把好作品撒出去,把女儿嫁出去,成老姑娘了就没人要了。江湖险恶,他一路摸爬滚打过来,有汗水也有泪水,最后收获的还是丰甜。”
他跟吴冠中很熟,所以还敢这样说:“我总觉得在老吴的王国里,在‘吴冠中品牌’的打造中,他一身兼当了无数角色,画家,作家,宣传,出版,公关,媒体,策展,经纪,八面玲珑。这种智慧和谋略,这种勤奋和毅力,这种对自己名誉的爱惜和维护,在国内的艺术界绝无仅有,令人敬佩。”
吴冠中的三个“敌人”
像吴冠中这样中气十足的艺术狂人,才能几十年如一日,为实现自己的艺术理想,同各种势力或“假想敌”作坚持不懈的斗争。
撰稿/石建邦
2005年我经过与吴冠中的多次深入访谈,写了一本具有理论研究性质的书籍:《彩面朝天——吴冠中的世界》,初稿形成后我特意去北京将书稿交给吴先生过目。吴先生留下书稿,聊了一会别的事,我告辞后刚回到宾馆,他就打电话过来了,对书的内容提了一些非常具体的意见。整个审稿过程就是,他看一章打一个电话,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那种认真一丝不苟的态度令人非常钦佩。同时也使我的这本书提升了质量。
我按照他的要求改动了几个细节,他打电话过来非常诚恳地对我说:“你写了我的书,现在就是自己人了,是朋友了,是朋友我们以后就要以诚相待。”老人这番话让我非常感动。
有一次聊到兴头上,他就跟我说:他的一辈子都为了争取艺术的自由和理想而奋斗,但是有三股势力视他为眼中钉。
吴冠中的名望已经很高了,还有人反对他?当时我吃了一惊,连忙问他究竟是哪三股势力。
老人的话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说:一派是徐悲鸿派的学生,大概以五六十年代中央美院为代表的写实主义绘画流派。
我知道,1950年吴先生从法国留学归国,经同学董希文介绍任中央美院讲师。虽然徐悲鸿是吴先生的同乡,但在艺术立场上,两人形同冰炭,吴先生的许多文章里并不回避自己对这位院长同乡的恶感。确实,从近代美术史的发展来看,杭州国立艺专和徐悲鸿派一直是水火不相容的。建国后,徐悲鸿占据了话语权,极力跻身权力中心,大红大紫,将杭州国立艺专一度收编为中央美院华东分院,当年林风眠、吴大羽等重要人物只得“鸟兽散”。在这一点上,两个门派之间可以说是有“宿仇”的。不久吴先生就在文艺整风运动中受到批判,被斥为“资产阶级形式主义的堡垒”,1953年被排挤出中央美院,调往清华大学建筑系教授美术基础课。
还有一派是延安来的一部分“左”的美术干部。这一派建国以后大都在各大美术机构、院校以及文化要害部门掌握实权,他们将吴冠中提出并一贯强调的绘画的形式美、抽象美等观念视为洪水猛兽、大逆不道。例如江丰,他就反对传统的国画,武断地认为国画不能为人民服务,他在美院里一意孤行,调整课程设置,国画教师几乎因此“下岗”。1980年,吴冠中在《美术》杂志发表《关于抽象美》一文,引发论战。江丰对此大为不满,多次讲话中批评了吴冠中,认为马蒂斯和毕加索是没有什么可以学习的。在一次美协理事会上,江丰发言攻击抽象派,因过于激动,突然昏倒。在不久举行的常务理事会上,江丰讲话又攻击抽象艺术,无法自控地再次暴怒,又昏倒在地,终于没有救回来。
吴冠中由衷感叹:“他是为保卫现实主义、搏击抽象派而牺牲的,他全心全意为信念,并非私念。”他向他的对手致敬。
还有一派是保守的传统势力,大致就是指传统国画家们。吴先生喝过洋墨水,自觉与他们拉开距离,认为他们太迂腐,太井底之蛙。虽然他早年崇拜潘天寿,跟他学过国画,一笔“潘体”毛笔字学得惟妙惟肖,但这些后来都被他巧妙地藏起来了。例如他晚年写字,明明写的就是书法,其实也不成功。但他偏偏另取花名,美其名曰“汉字构成”。他还故意“挑逗”传统派,抛出著名的“笔墨等于零”的论调,惹得他们暴跳如雷。张仃等国画家纷纷起来和他论战,认为老头子是哗众取宠。其实,吴冠中的战略倒让我想起金庸《神雕侠侣》中的杨过最后那种“独孤求败”的意思,是故意引国画家们上圈套的。包括他写《我读石涛画语录》,对石涛著作重新注解阐述,都是为他宏大的美术战略而服务的,用另一种方式狠狠嘲笑了因循守旧的传统国画家们一把。好像对他们说:喏,你们的眼睛都长在哪里了,老祖宗的艺术秘笈,还要靠我这个“新派”画家来给你们发掘和发明,你们有什么出息。老头就是这么顽皮,这么狠。记得《吴冠中全集》出版的新闻发布会上,有记者问他什么是石涛的“笔墨当随时代”,吴先生激昂地回答“‘笔墨等于零’就是‘笔墨当随时代’”,一个年近九十的老人能说出这样铿锵有力的话来,你看他的气有多足!
古人讲狂者进取,现代人讲唯有偏执狂才能生存。可以说也只有像吴冠中这样中气十足的艺术狂人,才能几十年如一日,为实现自己的艺术理想,同各种势力或“假想敌”作坚持不懈的斗争。他一生的战斗精神倒真是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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