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会馆的标本意义
会馆和名人故居是串起北京南城文化的一张地图。清代建立内城后,汉官、进京赶考功名的文人以及买卖人聚集南城,正阳门以东因崇文门为京城总税卡,多为商人停居之处。所以正阳门外西边的宣南地区会馆比较多,东部则以经商为主的山西籍会馆最多。
在所有会馆中,湖广会馆是至今保持最完整与经营最好的会馆。新西城区宣传部长刘洋看好它的公共服务性,老百姓喜欢进去吃饭听曲儿,老文化活了起来。其他除了安徽会馆、中山会馆、佑圣寺、正乙祠等为数不多的几家,目前多数会馆仍是大杂院。
北京湖广会馆副总经理张亚君告诉本刊记者,1993年他来到这里时,会馆被周围乱搭乱建的卖布头、卖烧饼的小门脸遮住了模样,戏楼变成了摇摇欲坠的仓库,文昌阁里边住着某单位的33户人家,一片破败。北京市政府从1987年决定修整该馆,1993年修复工作正式开始,建筑与文物保护专家王世仁现场指导。张亚君向本刊记者提到,湖广会馆是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来修,戏楼当时已是危楼,工人把顶子卸了下来,能不能用要经过文物局勘测,能用旧的就尽量使旧的,不换新的。虽是老楼,在改造时加入了空调和集中供暖,让人们感觉更舒服些。
1996年的5月8日戏楼先开,1997年4月26日开了餐饮,1997年的秋天开放了北京戏曲博物馆。北京戏曲博物馆主任李思告诉我们,杨小楼先生在《长坂坡》中饰演赵云所穿白袍,在“文革”中保持了下来,开馆时候,其孙子杨长秀捐给了北京唯一的戏曲博物馆。
湖广会馆开馆后又得琢磨着怎么让人们愿意进来,刚开始他们找北京京剧院合作,每晚京剧演出很受欢迎。有意思的是,张亚君说,国内讲听戏,国外讲看戏,看不见就着急,木结构的老戏楼又有很多柱子,视线上受些影响,所以为了照顾外宾,基本每场只坐230人左右。
张亚君说他刚来到湖广时,看不懂京剧,不知道该如何叫好。好在会馆第一任领导许立仁是梨园世家,给大家耐心说戏。等到张亚君等人学会叫好了,外宾来看文戏时,不知如何喝彩,他们就开始领好。
湖广会馆虽然是个老戏楼,考虑到外宾较多,很早就建立了中英文对照的显示屏,还有日语同声传译系统。可是张亚君他们发现,老外又看戏又看字幕忙不过来,他们基本爱看猴戏,“不能让外宾觉得中国就剩一个猴了,中国的剧目是很多的,各行当的生旦净末丑,花脸戏啊旦角儿戏啊武戏啊,所以在剧目安排里面,像刀马啊,三岔口啊,小武戏表演啊,这样选了56折戏,我们跟剧团把剧本要过来,请戏校,请翻译。” 然后将这些资料刻成盘,把剧目,历史,介绍,为什么这儿勾红脸儿,那儿勾白脸儿,包括湖广会馆的介绍编在一起。外宾来了之后戴上耳机,前边有电脑,把当天晚上演出的剧目调出来,他们一边儿看一边儿听,比较好懂。
让文物保护专家王世仁感到自豪的是,这次成功的开发,政府早期只投入了不到200万元,其他2000万元的投入由天桥地区开发公司独资,经营得法。2000年左右,原宣武区为了把区属的资源整合起来,成立一个叫京都文化投资管理公司,像风雷京剧团、大观楼电影院、中华电影院、湖广会馆、琉璃厂、厂甸大楼、清秘阁、宏宝堂等都归这家文化公司来管。
而今天要像湖广会馆当初那样修缮古迹,成本就大不一样了。宣南文化博物馆的王先生告诉本刊记者,2002年,宣武区委区政府用了2亿元复建北京市级文物保护单位长椿寺,在复建长椿寺的基础上建立了宣南文化博物馆。拆迁搬迁了447户居民,“就这个大雄宝殿里原来就住着12户人家”。宣南文化博物馆免费接待游客,运营由宣武区财政全额拨款。
规划专家董光器说,原宣武区还有约6万户住宿条件比较差的百姓,占到全区人口的近1/10。保护古迹必须和疏解人口结合起来,而原西城区在迎接奥运期间的胡同整治,也可以给南城的逐步发展提供一个思路。
宣南文化的产业化可能
半年前刘洋到宣武区区委任宣传部长,一下子就被宣南文化的丰富性吸引住了。可是他发现,宣南文化遗存的现状缺乏细化的统计研究。“我告诉做宣传工作的同事,我要知道‘三个数字’,第一,宣武历史上有过多少个会馆和名人故居;第二,目前还剩下多少个;第三是将来咱们重点保护的多少个? 他们经过一番调查,我得到了具体数字。宣武历史上的会馆与故居是360多处,现存一百余处会馆和名人故居,其中同乡会馆92处,工商行会9处。从地点上看,大栅栏31处,天桥9处,牛街10处……”历史上曾有27个省级行政单位在京设会馆,其中24个在宣武。“我想,我们能否做到一馆一特色,一馆一功能,馆馆有味道。我们能不能以某个时间点为标志,比如清代康乾盛世时,宣武有多少个会馆?或者是宣武历史上会馆最多的时期,同时存在多少个会馆?”刘洋说。
西城与宣武合并后,刘洋任新西城区区委宣传部长,准备把调研工作借着合并的优势,细致地做下来。会馆目前的重点是收集史迹资料、老照片和保护实物。“首先建立中英文网上博物馆,给宣武区历史上曾经有的360多处会馆建立资料库,保存每个会馆最辉煌时期的照片、历史情况和资料。其次对于那些已经消失了的会馆,我们考虑是否可在原址给它们做标志,比如此处是‘某某会馆旧址’,有照片和会馆简介,哪怕旧馆只剩下墙上的几块砖,我们也给它保留和标志出来。另外50多个有保存价值的会馆,我们会一一修缮,成为北京的文化名片。”刘洋说,会馆修建的方案将全球征集,开国际研讨会、通过国际招标来发展会馆经济,“会馆和名人故居是公共文化资源,将来修缮保护开发利用,都要由政府主导,采取多种方式运作,不论谁获得了使用权,都必须保留为公众服务的功能,至少腾出5~10平方米建一个博物馆,让每个老百姓都可以进得去,有的看”。
刘洋说,新西城将修缮的会馆和名人故居,可能按照四个方向来建:低碳,北京在老建筑方面的低碳样板;科技,采光、建筑材料等运用高科技;宜居,采用古建筑的“微创疗法”,让会馆在采光、上下水方面做得更舒适;文化,就是要最大限度保存原有建筑和文化信息,深入挖掘其内涵,植入文化元素,增强会馆、名人故居的文化吸引力。
北京城依水而建,广安门是金中都的老中轴,明清都城北建后发展出现在的新中轴。新西城贯穿了南北特色的宣南文化与皇都文化,此次“四区变两区”的区划调整,是把原东城和崇文、西城和宣武两两相加,这一调整仍以中轴线为界,可喻为“古都双翼”的新格局。
“老北京文化并不是低俗的市井文化,恢复老北京传统并不是完全展现旧貌,不应该以市井文化代表北京文化。”文史专家赵珩说道。规划专家董光器也非常赞成提升文化内涵,他告诉本刊记者:“赵本山将二人转提升了一个层次,恢复文化不等于完全重现旧貌。”而作为官员的刘洋说,新西城计划将天桥地区发展成为“中国百老汇”式的演艺产业区。如今天桥已经有十来个剧场,但是相对零散。刘洋说,北京交响乐团看中了这块地方,想建永久性的演出场所。现在中央芭蕾舞剧团在天桥剧场演出。天桥剧场、德云社、天桥乐杂技、工人俱乐部、湖广会馆都在一块儿,“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这儿都有,我们可以把它建成首都演艺区,演艺的表演与交易区,让传统与时尚、古代与现代有机结合”。
像琉璃厂这样的古玩市场,合并后的西城区可以借助更大的视野和实力,将之打造成艺术品拍卖的交易中心。刘洋告诉本刊记者:现在的琉璃厂作为北京创意文化产业的聚集区,作为国家级的文化艺术交流中心,将被打造为文化资源再开发利用的品牌。“比如我们设想,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集中在大栅栏、琉璃厂一带,由政府帮他们建工艺传习所和工作室,由中介机构和服务人员为他们提供包装、宣传、销售等服务,解除后顾之忧,让他们能专心地制作工艺品,展示‘非遗’工艺,专心带徒弟将手艺传承下去”。■
文史专家赵珩说老北京
琉璃厂培养文化人
在辽代曾作为窑址的琉璃厂,在清代真正兴起时与科举制有密切关系。卖笔墨纸砚及附带印泥的南纸业和书肆业是琉璃厂刚刚兴起时的主营业务。起初琉璃厂以卖闱墨为主,即上一场科考留下的最优秀的范文,供考生了解科考形式和科考文章体例,作为应对科考的重要参考,类似于现在的教辅,真正好的古书和善本都与琉璃厂无缘。
直到一些爱好文玩的文人官员开始在琉璃厂聚集,繁荣之势初现,南纸业发展为文玩业,闱墨演变为高精尖版本的书业,至清代末叶以前,从王公贵族、文人墨客,到外地来京的官员举子等造就了琉璃厂的兴盛。
琉璃厂是文化人的培养地。很多只念过三四年私塾的书业从业者,在琉璃厂店铺的熏陶下成了学问大家。店员在掌柜的吩咐下到客人府上送书,便有了接触好书和文化人的机会,久而久之,读书写字,作诗画画,甚至仿古人真迹都不在话下。我国文物鉴定委员会的委员,相当一部分都出自琉璃厂。有几个琉璃厂的伙计字写得非常好,图章什么都是邓拓给刻的,能作诗,能画画能写字,甚至能仿古人,所以一个文化环境,一个文化氛围是造就文化人的地方。
大栅栏和八大胡同
与今天的状况不同,大栅栏在整个清代属于比较高档的传统商业区,同仁堂,八大祥,内联升等有名的老字号沿街林立。大栅栏的形成与北京清代的行政区域划分有关,历史上任何朝代,“前朝后市左祖右庙”是构成城市中心的必备概念。清代内城商业稀少,位于外城的大栅栏便成了商业集中地区。
沾大栅栏商业的光,旧时的八大胡同就在大栅栏和琉璃厂之间的地方。作为京剧起源地的韩家潭胡同,后来改为王广福斜街的王寡妇斜街,以及赵锥子胡同都是八大胡同的组成部分。新中国成立后封闭妓院,八大胡同成为居民居住的四合院或小院儿,如今已破败不堪。
戏台茶园
戏台和茶园是老北京看戏的主要场所。
戏台分为宫廷戏台,王府戏台和会馆戏台。其中80%的会馆都有戏台,除会馆戏台外,同业公会戏台也有戏曲演出。同业公会由同一行业人士集资建立,曾位于北京崇文区的织云公所,就是纺织业同业会馆的代表,如今已荡然无存,唯一沿存至今的同业银号会馆正乙祠,目前正在停业修缮中。
除会馆外,茶园也是老北京的营业性剧场。由清中叶以前的喝茶为主看戏为辅,演变为后来的看戏为主,喝茶为辅。茶园剧场每场演出6个小时,是今天的两三倍,由于清代以前没有舞台灯光照明,演出通常从10点持续至16点,观看者众多,剧场秩序混乱。剧场中扔手巾板儿是北京一大特色。蒸过的手巾洒上花露水,由伙计隔着众多人头从剧场的一角扔到另一角,叫一声“手巾板儿”,张飞蹁马等各种姿势常引得观众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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