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天天谈》2010年7月28日：唐山大地震，不能忘却的记忆 以下为节目实录：

　　主 持 人：姜华

　　嘉    宾：著名电影演员徐帆

　　1976年亲赴唐山参与救援的随军摄影记者唐禹民

　　编    导：任朝 余文

　　主持人：大家好，这里是《天下天天谈》，欢迎收看。

　　这两天电影《唐山大地震》正在上映，也让我们很多观众都感受到了当年那场天崩地裂的灾难带给我们的心灵震撼，今天是7月28号，唐山大地震就是在整整34年前的今天发生的，今天演播室专门请到两位嘉宾，一位是著名电影演员徐帆女士还有1976年亲赴唐山参与救援的随军摄影记者唐禹民先生，欢迎两位。

　　主持人：首先想问一下徐帆，作为这部电影的主演，可以说和唐山大地震有了非常亲密的接触和联系，不知道这部电影带给你最大的震撼是什么？

　　徐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够跟这一天，突然间觉得联系得特别紧。

　　主持人：唐老师，我知道那个时候您是跟随救援部队一起进入唐山的，作为随军的摄影记者，当时您采用什么交通工具进入的？因为地震破坏得也很多，路也没有了。

　　唐禹民：我是坐北京军区空军第一架飞机，在第一时间，跟他们北空的飞行指挥组飞赴唐山机场。当时我们大概从北京通县机场起飞以后，9点多钟，到唐山半个多小时，到唐山上空大概是乌云密布，下着雨，通讯员和地面联系没有回声，飞行员是在不具备任何降落条件的情况下，没有地面联络的情况下，迫降到机场的。

　　主持人：唐山大地震已经过去很久了，可能很多人的记忆也已经模糊了，我们这儿有一段真实的记录唐山大地震场景的一个纪录片，我们来看一下。

　　短片1： 1976年7月28日3点42分53秒

　　纪录片幸存者同期采访：脚我一蹬门框就掉下来

　　我想往外跑的时候根本就跑不了

　　唐山平了，瞬间成了一片废墟，242469人死亡，703600受伤，这是二十世纪人类的一次特大灾难。历史永久记住了这个悲痛时刻。1976年7月28日凌晨3点42分53秒，唐山7.8级大地震，唐山从巨痛中醒来，数十万顽强的生命正在地底下同死神抗争。

　　主持人：我觉得看了这样的片断，可能徐帆也会感同身受。是不是让你想起拍摄电影的场景？

　　徐帆：对，我们当时在拍的时候，就觉得真是挺苦，挺难的，但是当时在，我觉得我们在拍戏的时候，他们在外面布置场景，我们在棚子里头坐着，因为我们身上都会有油、灰、土，各种东西在身上，我们在那里面呆着的时候，我跟张国强，就是演我老公的男演员，我们两个说这是假的，假的都那么难受，何况真的呢？尤其是我看到这个片子里面跑那种东西，因为当时导演跟我们说，你们跑的速度别太快了，是因为跑的时候你是跑不动的，因为我们在看到有很多采访，亲历者他们会说，说当时跑都跑不动。

　　主持人：因为地面在晃动。

　　徐帆：在晃动，所以我们的速度也不能跑得像正常平地跑得太快，所以我刚才看到楼道的塌什么，我当时也听陈道明在讲，他当时在天津的时候，也是有地震的那种感觉，他就感觉到楼道里的煤球，圆的煤球，就在楼道里哗哗哗，因为你完全不可能想像这些东西都是这么呆在地上的，所以看到那个，我觉得一瞬间脑子里嗡一下嗡一下。

　　主持人：是，当时唐山地震的时候，北京也有震感，那个时候你还很小吧，你记得当时的情景吗？

　　徐帆：我不是北京人，我是武汉人，所以我当时就只是知道，听说唐山地震了，完了北京、天津他们的人都在操场上过夏天。

　　主持人：搭了一个地震棚。

　　徐帆：搭地震棚，但是我当时7、8岁，还是8、9岁，因为那个时候我们还觉得很新鲜，确实不是身处在那个环境的情况下面，小孩嘛，都是另外一种想法，就觉得我们这儿每年夏天都在外面过夜，抢地方，生怕地方抢得不好，就会蚊子，吵这种东西，所以听到那个地方，我们觉得好新鲜，北方多好，说北方的晚上是在家里睡觉，现在他们出来睡觉了，而且我记得当时家长为了防止我们那边也地震，所以把门，原来家里都是锁上门的睡觉，现在都开开门，只需要把家里柜子锁上就好了，开开门，门上还放罐头瓶子，罐头盒子，放两个在门上头，就是如果有震动的话，这些东西掉下来砸到地上，大家就会醒，家家户户都是这么在做预防，所以就那时候，我就是觉得，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家长是这么在做预防，但是当时还不是很清楚。

　　主持人： 1976年的时候，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曾经拍摄记录了地震后唐山受灾地区真实的历史画面，下面我们也来看一下其中的一个片断。

　　小片2震后唐山

　　这次地震震中在唐山市，裂度十一度，唐山市遭到了极其严重的破坏，地面建筑绝大部分倒塌，所剩无几。这是解放后建设起来的新市区，大部分是三层以上的楼房，在地震时绝大多数倒塌或严重破坏。唐山人民的生命财产受到极其严重的损失，城市停电停水，铁路交通中断，农田基本建设也受到部分损失，灾情之重是历史上罕见的。唐山广播电台房屋全被震倒，设备砸坏，地震后广播电视全部中断。邮政电讯系统遭到严重破坏，唐山火车站主要建筑物绝大部分捣毁，唐山附近的公路很多地方路面开裂。这次地震市桥梁也遭到严重破坏，唐山及其附近公路桥基本上都是钢筋混凝土梁桥，地震时落梁倒塌破坏极其严重。

　　主持人：唐老师刚才您也说到，第一时间赶赴灾区，您到了灾区第一感受是什么？您首先看到的是什么场景？

　　唐禹民：我从复兴路往小山走，小山就跟北京的老天桥似的，街道非常窄，都是一些平房，房子基本都倒了，没有路，那死人都摆到路上，有的裹着，有的不裹着，所以看到那么到死人，我也不恐惧，也不害怕，走着走着一看，一个人还在抽动，我以为死了一看还抽动，我当时细一看，30多岁一个女同志，留一个短发，整个就跟土人一样，眼睛半睁着，一点没有光泽了，嘴唇都爆皮了，当时我看活着，我着急，我说我为什么不是大夫，我怎么没学医，当时我摸我全身，哪怕有止疼片给她也好，没有，最后我翻了半天，我把两包压缩饼干，还有一个军用水壶，还有半瓶水，我给她留那儿了。30多年过去了，一直在我脑海里转，这个姐妹是死了？还是解放军医疗队进来了给她救活了？一直在我脑子里划个大问号。

　　徐帆：我们也挺感动的。

　　主持人：听您说一说也很受教育。

　　唐禹民：我今年70了，在我70年的人生道路上，虽然在唐山15天，但是这15天在我70年里面占据相当重要的位置，甚至改变了我的人生，改变了我的人生观。

　　主持人：其实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生活当中也没有经历过如此巨大的灾难，我想你可能也是这样，你怎么来理解并且来演绎一个失去丈夫，同时又失去女儿的角色，这中间有没有一些故事让你特别的感动？

　　徐帆：我觉得这可能是做演员都要很多的情感，有他的借鉴的地方，虽然我没有经历过唐山大地震，但是5.12大地震是看到了，我记得当时在北京还在拍戏呢，就拍戏那一瞬间，就是在电视里头新闻就出来了，我们当时还不相信，新闻一出来我们剧组里有很多四川的工作人员，他们就往四川打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所以我能看得到他们就很着急，就不知道是什么样一个情况，所以当时一下，我们虽然拍着戏，但是你看到那些工作人员的状态都是慌了神的感觉，所以我看到这种时候，其实人心里是受不了的，再加上不停地报道，包括有的播音员，其实他的工作就是要去介绍这个事情，不能很动感情，但是都已经有点受不了了，我觉得人，人是有情感的嘛，不可能完全做得如铁一样的去介绍这件事情，所以这些东西其实在我脑子里，都是一点点地去积攒的。演这妈妈的时候，就是想，别的都不想，只是想在撕心，就像演撕心是怎么一回事情，我只把这一个任务完成好，可能就能表达出来。

　　主持人：唐老师，您去唐山的时候，也看到了很多救援的场面，在这个过程当中是不是也有许多令您感动的场面？

　　唐禹民：我往铁路上走的时候，看到很多难民，很多伤员，其中一个大概40多岁的男的，那脸色蜡黄，脸也发青，下身盖着被子，他看到我背着一个包，以为我是一个大夫，他说大夫行行好，给两片止疼片，我以为是很小的伤，哪儿疼，一般他们吃点止疼片，后来我就感觉，我不是大夫，我装的东西是你们比较厌恶的照相机，我又不敢说我是记者，是照相的，我就跟他说我不是大夫，好多人对我就用一种仇视的眼光，说你这个大夫背的药箱，怎么这么不尽人情，连两片止疼片你都不给，后来那个人非常歇斯底里地，把那个被子就摇开了，他“啊”的一声，我一看，我惊呆了，我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他的腿用一个夹板夹着，右腿，小腿断了，骨头茬子我都看到了，那个大腿上用一个布条子缠着，底下都是变黑了，那人我估计怎么救也够呛了。所以唐山人那种能吃苦，能够忍受的心态是让我服了气了，他都不是小伤，他没有要求你给我截肢、输液，打营养针，马上要濒临死亡了，他就要两块止疼片，止疼就行，所以这就是唐山人的精神。

　　主持人：我们这里也有一段当时唐山地震幸存者的采访，我们来看一下。

　　小片3 幸存者的真实采访

　　那天我把眼泪都流干了，我把我一辈子的泪都流干了，我就听里面喊：大哥救我，大哥救我！现在我想起来，我妹妹在里头。这时候我一听，我母亲又喊了：和平，快抠我，快抠我。这时候我一听，我父亲喊了，我妹妹叫许和英，当时16岁也喊了，她说：大哥救我！当时我一看，我的父亲我的母亲还活着，我就说你们先忍着，我得先抠爸跟妈，先抠他们。我父亲，被两个板子夹着，脑袋在中间吊着，夹着两个脚。当时的洞也就这么大，进不去。他就骂：你混蛋，你混蛋。他嫌我抠得慢，当时他还活着。许和平手无寸铁到处寻找能撬动石板的大铁棍，可上哪去找。他回天无力，绝望中用双手去抠。当时我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后劲，为什么搬不动。许和平的父亲、母亲、弟弟、二妹、三妹都消失在腾起的烟雾里。

　　主持人：刚才这段采访当中所描述的故事，我觉得和唐山大地震当中的情节挺相像的，是吧徐帆！

　　徐帆：是，我觉得每一个亲历者肯定他们，他们要比我演得体会得更深。因为他们这都是真实的，包括老师刚才讲着讲着都特别动容的时候，是他真的见到这些人，他看到这种情形，看到这个人的状态，所以有的时候我们在想，是不是救出来儿子没救出来女儿，是不是因为重男轻女，作为我来说，我在演戏，当时所有的分析是给有时间人去做的，在当时一瞬间肯定就是说救活的，哪个活的先救谁。

　　主持人：当年中央在得到唐山地震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派出10万解放军进入唐山抢救伤员。这其中，为了能在第一时间把唐山大地震的消息发给中央，一位通讯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们一起来看一下。   

　　小片4忠于职守而牺牲在岗位上的通讯兵

　　一束光线从洞口照向黑暗深处。“那给我的光真是生命之光，在里头的时候我也想到过死，是想到过，因为想到周围的人都不在了，他们都不在了，因为刚开始我听到很多的声音，听到很多喊救命的声音，最后都没有了。”她又重见天日，但跟她一起值班的高东丽却牺牲了。“我看到高东丽手上缠着线，头上戴着耳机，平时她的脸就是红润的脸，她的脸还是这个样子，看不出一点悲伤，就是跟生前是一个样子的。”高东丽北京人，1973年入伍，给战友留下的印象是爽朗热情。“我们一般在夜里值班是不带耳塞的，我估计是在地震晃的过程中，一开始她就戴上耳塞，戴上以后同时把消息传出去。那个桌子没有倒，就是说她撤一步钻到桌子底下她都不会死，这个桌子没有倒。再一个她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睡着的，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看到了，但是她没有跑。”忠于职守的高东丽离开战友渐渐远去。“我们都是远离家乡远离亲人，都是军人，到这来也都是为了祖国到这服役的。”

　　主持人：您熟悉高东丽吗？

　　唐禹民：很熟悉，她死的地方的照片我都拍了。她属于我们空六军的，我是北京空军，专门采访了她。这有一张照片，你看，这张照片就是，这是北京空军空六军司令部大楼，它是个三层楼，总机班是在一层，一层底下，就这块，就是总机房，高东丽就牺牲在这儿，年仅22岁。

　　主持人：是，特别年轻。其实在拍《唐山大地震》这部电影的时候，有很多群众演员都是当地人，按说重新来回忆这一段经历，肯定是痛苦的，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个轻松的经历，但是很多人都特别愿意来演是吗？

　　徐帆：对对对，他们也是愿意对自己的亲人另一种的纪念方式，因为我们在拍戏的时候，当时还有一些小孩也来了，6、7岁的小孩，当时我们剧组的人还问他，也有记者到我们现场去的时候拍我们，问那些家长，说你孩子这么小，你怎么还让他来这儿啊？他说我就是想让他看看，我当年地震的时候就他这么大，他说现在不可能让他经历地震，所以即便是个假的我都得让他经历一下，告诉他，他妈就是从那些烂瓦堆里头爬出来，所以他们也希望自己的下一代了解他们，我觉得这个对他们家长和下一代也是另外一种沟通的方式吧！

　　主持人：好，说到唐山地震，新浪微博(http://t.sina.com.cn)的网友还提供了一条线索，说在感动中国2008年年度人物评选中，有来自唐山的13名普通农民入选，这是因为在2008年的特大冰雪灾害和512汶川地震救援当中，他们都第一时间赶到，代表唐山人民进行着救援。

　　小片5：奔赴灾区的唐山人

　　2008年初，特大雪灾袭击了华南地区，湖南郴州成了一座冰雪中的孤城。没有上级号召，也没有组织要求，河北唐山13个农民除夕那天租了辆中巴车出发，顶风冒雪来到那里参与救灾。这13个来自唐山市玉田县东八里铺村二组的农民，自己准备了工具，初二上午赶到郴州电力抢险指挥部，成了湖南电力安装工程公司一支编外“搬运队”，他们当中年龄最大62岁、最小的只有19岁。

　　而在汶川地震刚刚发生后的2008年5月12日下午，这13位兄弟又几经辗转来到灾情最重的北川县城，成为最早进入北川的志愿者之一。他们用最原始的方法——铁锤砸、钢钎撬、徒手刨，不断寻找幸存者。只要哪里需要，他们就到哪里。他们与解放军、武警战士一起，抢救出25名幸存者，并挖掘出近60名遇难者遗体。

　　主持人：好，下面我们就来连线这支特殊救援队的队长，宋志永，宋队长您好。

　　宋志永：您好，主持人。

　　主持人：你们是怎么想起要组织这样一个救援队的？

　　宋志永：因为唐山30多年前也发生过这么大的地震，全国也都在无私地支援着唐山，现在说我们农村人从经济方面也都是逐渐提高，所以说我们也想以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去回馈社会。

　　主持人：宋队长，在汶川和玉树地震当中，是不是有许多像你们一样自发组织起来的这样的救援队，尤其从唐山来的也参与救援了？

　　宋志永：我们唐山在四川汶川大地震的时候，有两千多名志愿者到灾区一线参加救援。

　　主持人：今天是唐山地震的纪念日，不知道每年唐山人都是怎么纪念这样一个特殊日子的？

　　宋志永：每到7.28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有的买一些鲜花到纪念碑，有的去给他们烧一些纸钱，甚至有的跟幸存的老人一起去聚会，一起跟他们交流交流，让这些空巢老人得到一丝安慰，通过各种方式，表达灾难者对他们一种最好的怀念吧！

　　主持人：好，谢谢宋队长，其实更好的纪念和怀念就是像您这样，组成特殊的救援队向那些更需要帮助的人施以援手，谢谢您。

　　宋志永：再见。

　　主持人：唐老师，您后来是不是又去过唐山，您肯定去过？

　　唐禹民：去过。

　　主持人：对，是不是今非昔比了，您有没有拍新的照片进行对比？

　　唐禹民：我当时有一个想法，寻找一下30年前地震时候我的拍摄点，找了半天最后有两张，我举例子说明一下，一个是在唐山矿，市中心的唐山矿，当年就这么个状况，整个前面的房全部倒了，只有树立着，矿井立着，当时井下还有几千工人，后来我找这个拍摄点，结果找到一个拍摄点类似。

　　主持人：您拿什么做参照物呢？

　　唐禹民：这是两个景象，现在是楼房林立，马路宽阔，真是今非昔比，30年的对比。这是一张。还有一张是在，这底下是一个公路，上面是铁路桥，叫永恒桥，永恒桥下拍的，这都是尸体，后来我再找这个拍摄点，这个拍摄点找到了，现在是变成这样，这是一个汽车专卖店，马路很宽阔，一个拍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