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舅出事的头一天,我外婆还问我四舅,二舅什么时候回来给外公扫墓。”谢再兴的外甥说,在谢家人眼中,谢再兴虽然担任区委书记,工作很忙,但对家里的事情还是很牵挂的。
一位与谢再兴一起长大的“发小”对记者说了这样一件事,那是谢再兴在三门县当县长时,其弟弟听说三门县要修建一个防洪工程,找到了谢再兴,想承包这个工程,结果给骂了回来。这位“发小”说,后来自己与谢再兴的弟弟喝酒时说到此事,谢弟眼圈都红了,说有这样一个哥跟没有有什么区别呢?
“既然谢再兴这样廉洁,那为什么还有人在网络上举报他在三门任职期间,帮助其弟谢再友非法侵占农田200余亩呢?”记者问。
“谢家兄弟侵占土地的事情,我没有听说过。我知道的是,谢再友是家里老大,是谢再兴的哥哥而不是弟弟。”
谢家附近一位抱着小孩的大姐告诉记者,谢再兴在三门当县长时,确实帮助谢再友在三门建了一个园林场,种植园林花木。“谢再友以前曾当过乡长,后来出问题被撤职,谢再兴帮他建个场子也没什么。”这位大姐说。
至于邵颂乔,这位大姐说,谢再兴从来没有带她回过村,但村里不少人都知道有这么个人。“谢再兴的媳妇也是邵家渡街道的,个子高挑,人也很漂亮。”这位大姐说,平时,谢再兴的媳妇和孩子两个人住在临海市区。谢和邵的事,谢再兴的妻子早就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情而已。
在枧川村,记者找到了临海市双源机械有限公司,只见大门紧闭,一张写着“步步高升”的横批从墙上脱落下半条,随风飘着。网络上有人称,这个厂子是谢再兴的弟弟谢再明在村里非法占用20余亩基本农田修建的。
谢再兴的“发小”说,“此事纯属子虚乌有。谢再明只买了9亩地,是通过公开投标,走法律程序拿到手的。”邻居大姐却说,谢再明的厂子占地20多亩。但有一部分地是他自己和亲戚家的,另一部分是他从别人手中买的。
台州师专是谢再兴梦想起飞的第一站。1980年,谢再兴考入该校中文系。现已改名为台州学院的台州师专校志上,至今还印着谢再兴的照片,因为他是83届优秀毕业生。
“忆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啊。”谢再兴的一位同学对记者说,“谢再兴上大学时文质彬彬,喜欢打篮球,人缘很好,真没想到竟出了这种事。”
临海老城区,一些退休的老人们不时从两旁的街道携手走过。穿过一条小巷,记者来到了位于临海市广文路146号台州师专旧址、如今的台州学院第一校区。
几经周折,记者找到了一位曾教过谢再兴的老教授。表明身份后,老教授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谢再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都替他惋惜。”老教授告诉记者,谢再兴上学时,人很聪明,也很讲礼貌,大家都喜欢他,“孩子出了这种事,家长最难过,我们当老师的也很痛心。”
当记者问起谢再兴在学校的表现时,老教授忽然激动起来,“不优秀,可能考上台州师专么?不优秀,可能毕业后留校么?不优秀,可能留校不久就被台州市组织部选中么?想当年,谢再兴那个班级曾被评为全国优秀班集体,去北京人民大会堂领过奖”。
谈话间,老教授慢慢恢复了平静,他对记者感慨道:“现在网络上说谢再兴什么的都有。我倒觉得,最应该思考的,不应是谢再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是要思考,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原本优秀的学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任何一个人的蜕变都会有一个过程,只有找到了使他变坏的原因,才能避免以后没有其他谢再兴出现。”
被告席上风光不再
7月27日上午9时30分,浙江省温州市瓯海区委原书记谢再兴杀害情妇案在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第四法庭开庭审理。
由于法庭只能容纳32人,法院只允许包括本刊记者在内的3家媒体记者进入法庭全程旁听。上午8时左右,本刊记者赶到杭州中院第四审判庭。4名法警站在门口,进入法庭的人一人一证、对号入座。其他30多家媒体的记者和相关工作人员则在杭州中院新闻发布厅,通过数字法庭同步观看庭审。
被害人邵颂乔的9名亲属坐在法庭左边,被告人谢再兴的3名亲属坐在旁听席的右边,中间由有关官员、媒体记者和谢再兴的同事等人隔开。
9时20分左右,杭州市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郭志平、公诉一处处长王玉碱和检察官毛建中3名公诉人分别抱着厚厚的6本案卷走进法庭。作为谢再兴的辩护人,浙江省六和律师事务所律师田伟独自坐在辩护人席上。
9时30分,法官敲响了法槌,一场持续4个小时的庭审就此开场。
戴着手铐脚镣的谢再兴被带进法庭。光头、黑边眼镜、黑裤子、白底蓝格衬衫外套着一件印有“杭州市看守所075”字样的浅蓝色马甲,与昔日那个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区委书记相比,眼下的谢再兴风光不再,显得苍老了很多。他一步一步从门口挪到被告人席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双手不住地握拳,又松开。
当公诉人宣读起诉书时,谢再兴一直僵直地站在被告人席上。当公诉人念到“谢再兴采用捂嘴、扼颈等方式致被害人邵颂乔死亡”时,谢再兴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
庭审中,谢再兴对自己的杀人分尸行为供认不讳,并表示非常后悔。他说:“我是一名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处罚。”
公诉人指控杀人经过
检察机关指控,2009年11月15日上午,谢再兴与其情妇邵颂乔在位于杭州市西湖区一小区的住处内发生争执,谢再兴在该室主卧床上使用被子裹压邵颂乔身体,并采用捂嘴、扼颈等方式致邵颂乔死亡。
为毁尸灭迹,谢再兴将邵颂乔尸体肢解后分别装入袋中。在驾车返回温州途中,谢再兴欲将尸块沉入水中,遂打电话要求其弟、司机等人准备钢板、铅丝、绳索等沉尸工具。谢再兴在获取工具后,又对已包装的尸块外固定钢板、套上蛇皮袋、捆绑绳索等进行再包裹,并于当晚将尸块全部抛入金丽温高速公路温州段梅岙大桥下的瓯江内,随后驾车返回温州。
杀人后的数月间,谢再兴采用多种手段制造邵颂乔尚存人世的假象。邵颂乔家属发现异常后于2010年3月26日向杭州市公安机关报案。
杭州市人民检察院公诉人认为,谢再兴故意杀人并分尸、抛尸,其行为触犯了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其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谢再兴在法庭上承认,公诉人起诉的犯罪事实属实。而后他向法庭详细讲述了杀害邵颂乔的全过程。
谢再兴与邵颂乔2000年在浙江省三门县相识,3年后邵颂乔成为他的情妇。2006年,谢再兴被交流到瓯海区担任区委书记后,邵颂乔被调到杭州工作。
谢再兴交代,2009年11月15日上午,二人为是否在家吃午饭发生口角。争执中,谢再兴无意间甩手碰到了邵颂乔的下巴,邵颂乔随即大喊大叫起来。
当时房间的门窗都开着,谢再兴担心邻居听见喊声影响不好,便将邵颂乔抱到了主卧室床上想亲热一下。他说,以往二人间发生小摩擦,都是这样平息的。那天,他把邵颂乔按在床上,用薄被裹住并骑在邵颂乔的身上,用左手捂住邵颂乔的嘴,用右手按住邵颂乔的双脚,边按边说,“不要闹了”。他说,当时只希望邵颂乔能安静下来,没想到会要了她的命。
邵颂乔真的“安静”了下来。谢再兴说,他发现邵颂乔没有了呼吸时慌了神,用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急救措施进行抢救,可邵颂乔却再也没有苏醒过来。考虑到人已死亡,送到医院只能给自己带来麻烦,谢再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谢再兴说,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后,一个分尸毁尸的念头逐渐在他脑海里形成。而后,他分尸、运尸并于当晚将尸块全部抛入金丽温高速公路温州段梅岙大桥下瓯江内。返回温州后,他又将床单撕碎,与衣服一起扔入路边垃圾箱内。
谢再兴交代,杀人后的数月间,他采用多种手段制造邵颂乔尚存人世的假象。包括继续以邵颂乔的名义缴纳按揭贷款,派人以邵颂乔的名义,分两次给邵颂乔的家人送去50万元钱。当他在邵颂乔的手提包里发现一封辞职报告后如获至宝,将此报告复印了一份,交到了邵颂乔所在单位,并通过短信形式替邵颂乔辞了职。
3月24日,邵颂乔的家人因为迟迟没有邵颂乔的下落找到了谢再兴,他建议邵颂乔的家人报案。
控辩双方激烈辩论
在法庭上,控辩双方展开激烈辩论。
公诉人指出,在以往的讯问笔录中,谢再兴供述其是用右手将邵颂乔扼颈而死,而在当天的庭审中,他供认是用左手捂嘴致邵颂乔死亡。从谢再兴的陈述中可以明显看出,他是有意向法庭传达自己是过失杀人而非故意杀人的讯息。因为以常理推断,由于被害人会不断地扭动脖子挣扎,单凭左手捂嘴是很难致人死亡的。
公诉人认为,本案事实清楚、证据充分,谢再兴的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且本案作案形式隐蔽、情节恶劣,具有极大的社会危害性,故请求法院从严惩处。
谢再兴的辩护律师田伟,为谢再兴的量刑提出了罪轻辩护。
他认为本案分为杀人、分尸抛尸两个阶段。在杀人过程中,认定事实的主要证据是谢再兴本人的口供,缺乏其他证据加以有效验证,而谢再兴的口供也在不断变化中,相关证据还不能达到惟一性标准,不符合有关规定。请求法院予以从轻处罚。
田伟还指出,在纪委对其实施“双规”后,谢再兴即交代了犯罪事实,此时还未进入司法程序,符合自首情节。谢再兴认罪态度一直较好,积极要求赔偿,已得到被害人家属的书面谅解,所以请求法院从轻处罚。
对辩护律师的这两条辩护理由,公诉人一一予以反驳。
邵颂乔的亲属中,一中年女子一直泪流满面,几度痛哭失声,中途不得不暂离法庭调整情绪。
谢再兴在最后陈述中表示,对不起组织、领导、同事、家人,更对不起邵颂乔的家人。
2010年8月16日,记者从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得到证实,一审判决后,谢再兴对法院判决结果不服,在法定时间内已向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2010年8月24日,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谢再兴故意杀人上诉案。庭审从上午9时开始至11时30分结束。被害人邵颂乔的亲属及谢再兴的亲属和部分媒体记者旁听了庭审。
在法庭陈述中,谢再兴提出四条理由,请求二审法院免自己一死。其一,杀人不存在主观故意。自己与邵颂乔从相识、相知到相亲、相爱时间长达10年,双方感情深厚,绝无置其死地的想法。
其二,本人有自首情节。3月28日自己在瓯海区委书记任上被省纪委“双规”,3月30日才被移送至公安机关刑事拘留。这期间,省纪委和公安机关还没有掌握本人犯罪的直接证据,但自己如实向办案人员交代了犯罪行为。“本案证据都是从我口供中得到的,仅凭这一点,即使不能认定有自首情节,也应说算得上坦白,法院应该从宽处罚。”谢再兴说。
其三,自己对被害人亲属做了积极赔偿,被害人亲属也已撤回了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请求。
其四,自己属于“激情犯罪”。“我和她之间已经超出了情人关系,我们之间有真感情,是准备结婚的。”谢再兴说,由于自己的妻子身体不好,所以一直没有离婚。
谢再兴最后说:“我已构成犯罪,但有一定从宽处罚情节,还没到要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程度。”根据所述理由,谢再兴请求二审法院对自己从宽处罚,免其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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