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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部分企业恢复做广播操流于形式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9月16日14:40  中国新闻周刊

  国操归来这个月

  8月9日,北京市职工恢复做广播体操。这项因用广播播放口令而得名的体操,曾作为中国发动最广泛的体育运动而被称为“国操”。经历了社会的斗转星移,“国操”也在不断调整着自己的位置。如今,“国操”在北京已经恢复了一个月,无论是运动本身还是做运动的人,似乎都面对着一些尴尬和茫然。

  本刊记者/张蕾

  在北京东南二环的龙潭街道办事处小方院儿里,广播操是伴着“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的旋律回归的。歌声起,人们纷纷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如果不十分紧要的话——认真的人还会换上运动鞋,推开房门,走出屋子,横平竖直地排好队;歌声毕,奏广播操音乐,公务员们开始用力伸展,极是认真。

  8月9日,北京体育广播调频102.5兆赫恢复播放第八套广播体操的音乐,标志着在市总工会的领导下,北京市职工全面恢复做操。

  那天一大早,中央电视台记者给龙潭街道工会主席刘锐打电话,说要来拍做操,刘锐一到单位就挨个办公室通知:从今天开始做操啊。

  匆忙中上了当天CCTV各档新闻的刘锐和她的同事们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毕竟“有这个基础”,之前大家断断续续都在做,但还是很遗憾,“(如果早点通知)我们做一个横幅啊,穿个稍微那个(整齐)点的衣服”。

  伴着东方红,我们做操来

  对于龙潭街道的工作人员谷建民来说,推行广播操是项再熟悉不过的工作。

  “这个时代什么最重要?健康!健康靠什么?锻炼啊!”在今年年初的动员会上,谷建民力图让各分会跟他一样热血沸腾。

  在区划调整之前,这里还属于崇文区。56岁的谷建民原是街道文体科科长,三年前成为虚职干部——根据崇文区的规定,街道的男同志53岁、女同志48岁的科级干部要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给年轻人腾位子。但谷建民还有四年才能真正退休享清福。在他被虚职那年,由于奥运宣传的需要,北京体育广播又一次中止了从1983年才开始恢复播放的广播操音乐。

  虚职后的谷建民现在在工会工作。这次推行第八套广播体操,他被工会主席刘锐指派,作为基层小教员之一参与了区里的培训和本街道辖区的动员活动。

  “一般虚职啊,去哪哪都不愿意要。……刘主席看得起咱,咱得把这个担子担起来。”谷建民这样表态。这项工作对他来说驾轻就熟,他从文体科转到工会,广播操的推行任务也很巧合地跟着转了过来;然而,操还是那个操嘛。

  8月9日这天,龙潭街道是跟着102.5兆赫上午10点整的口令集体做的操。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个每天严格固定的时间在实际工作中不实用,后来改成使用网上下载的音乐。“要是10点大家正在开全体会,那么就往后错一小会儿。”刘锐说。

  然而,还是有问题。广播里,广播操音乐连放两遍,可“现在开始做第八套广播体操”的口令一下子喊出,让埋头工作的公务员们常常来不及准备,等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到院子里时,第一遍音乐已经播毕。于是工会又想出了新的应对法子——先放《东方红》,相当于一个信号:大家准备,要开始做操啦。至于为什么选《东方红》,刘锐说:“我们就是随便选……(流行歌曲能)选什么?邓丽君?软绵绵的做不起来了。”

  曲目是当过军人的谷建民想的,另外他还为做操选了结束曲《打靶归来》——“大家上个厕所,就回去了。”谷建民觉得这样安排比较圆满。

  伴着这半个世纪来中国人都无比熟悉的旋律,这个百十来号人工作的院子里能汇集上三分之一的人——“因为我们的工作性质,每天有好多人外出开会、培训,基本上有三分之一的人在做操。其实不是不做,就是工作离不开,现在要一个材料,你写不写?不写就来不及了。比如正跟领导汇报工作呢,就没法出来做操。”刘锐说。

  跟龙潭街道想出的法子类似,积水潭医院的广播操音乐也是“捆绑销售”的。每周二和周五的院新闻广播之前,会先播放上两遍第八套广播体操的音乐,之所以安排在中午吃饭的当口,是因为“医院的工作岗位不可能每天定时去做,放下手中的工作,手术不做了去做操?”同样不好在上午10点统一听着调频广播、撇下服务对象而去做工间操的还有商场的营业员,诸如西单商场这样有着悠久做操传统的单位,会要求售货员每天做工前操,但这样就意味着他们要比别的商场的售货员早点儿到单位。

  无论工前还是工间,都是允许的做操时段,市总工会和各个单位都觉得,做了就比不做好,时间并不拘泥;甚至形式也不那么刻板,上了年纪的可以打太极操,年轻活泼的可以跳青春韵律操,反正“我运动,我快乐;我健康,我幸福”就好。

  “关键在组织”

  第一天做完操,刘锐的胳膊腿酸疼了一星期。从1998年来街道工作,刘锐就没这么认真做过广播操,一是觉得年轻,不需要以此锻炼;二是“不是我部门组织主办的”。直到这次才真正用了心。

  跟以前文卫科组织“居民”不同,工会组织的对象是“职工”。

  在刘锐看来,由文卫科和工会组织,区别在于“工会组织比较有亲和力”,“角度不一样,文卫科可能更专业一些,从工会的口推可能面更广一些,因为工会管非公企业、商务楼宇和社区里的小企业,通过工会这层组织,覆盖面更大一些。”

  然而,“漏网”的是没有单位归属的居民。时至今日,谷建民还能用洪亮的声音喊出“精神健康美操”的口诀:“锻炼身体早日康复走向岗位回归社会,立定。抬双手,深呼吸,生活节奏别着急。向上望,向下望,放开眼界人开朗。左转头,右转头,转转脑袋不忧愁。”这种操练针对的是在家调养的轻度精神疾患居民,他们不在这次推广广播操的受众之列。

  北京市总工会要求:在2011年,全市职工参与健身活动的比例将达到60%以上;其中,国有企业参与工间(前)操活动要达到100%;机关事业单位要达到70%,市总工会将定期或不定期地进行抽查,并且将之作为各单位领导的考核指标之一。

  “我听说这个要从工会的角度考核党政一把手呢。所以我们也考核下面单位的工会。”刘锐说。区里验收街道的办法是通过10月底到11月初的工间操比赛,每街道要出30个职工。

  而街道工会考核基层分会的办法,刘锐说是打分:“这个作为工会全年考核的内容之一,要评分,百分制里占5分。”这对于连找对象和介绍职业都涵盖在内的工会工作内容来说,5分也属于千头万绪中比较重的分量了。

  根据2009年“崇文区直属基层工会重点工作考核标准(街道工会工作委员会)”,22个项目构成了满分100分,最重的工作——“按时、保质完成会员信息采集工作”并上报、做好京卡以及保障12351信息服务平台的运转——占7分,与今年的广播操推广工作同属一个范畴的“组织辖区内非公企业职工开始‘五月的鲜花’、职工书画和体育等文体活动”等工作占3分。

  因此,街道工会对这项工作也很重视。

  “年初的时候硬性布置的,必须得做工间操。”刘锐说,他们还准备去基层检查落实情况,“但风声大雨点小”。

  “今年全年的工作比较多,工资协商试点工作今年要重点开展,所以还没来得及去检查……”

  至于评分的标准,刘锐觉得,“首先要重视,比如第一时间给我们报信息的,发来做操样子的照片了,就是比较重视。”除此之外就是“看他发动群众的多少”。当然,考核也要人性化,“不能跟运动员似的,动作不能错啊之类的,关键是在于敦促你把这事完成了。动作改了也没事。”刘锐自己就在体转运动里加入了翻手腕的动作,以调节自己经常伏案工作带来的手腕僵硬。

  “这个要是完全跟命令似的……也不是特别合理。每个单位有每个单位的情况,上到政府机关,下到夫妻店,什么单位都有,怎么让它完全统一啊?”刘锐说,现在的组织形式不像以前那么单纯了,机关还有统一做操的条件,但更广泛的社会就不行了。

  在龙潭街道的社区,蛋糕坊的小帮工没听说过做广播操的事情;发廊小妹揉着下午惺忪的睡眼也是一脸疑惑;文具店老板脚跛,从小就“免体”,对广播操的事丝毫不关心;修鞋匠说“这事得问居委会”“没告诉过我”。

  谷建民觉得,推行广播操,困难肯定会有,但“关键在组织”。

  他的经验是以前搞的千人环龙潭湖健走活动。

  “围着湖走一圈。快的20分钟,慢的半小时,转完一圈给一双袜子,因为你支持参加了我们的活动,(发袜子)以兹鼓励。”虽然这是为了群众的身体健康着想,但发袜子的小恩惠是“必须的”:“这就有向心力,(让人家)愿意参加你的活动,其实一双袜子也算不了什么,但他们会想‘党和政府在关心着我们’。”

  北京体育广播电台的台长陈晖也觉得,“这次(组织推广广播操跟以前)不一样,是总工会发起了倡议,和卫生局体育局还有体育广播,等于是政府的力量来推动这件事情”,能够改善以前“大家对广播体操的认识和喜爱程度不是很强烈”“我们只是一厢情愿在播,有多少人在做不知道,好像就我们的导播在做”的尴尬状况。他期待着拿出10:00~10:08和15:00~15:08两个黄金时间段播放广播操音乐而扩大本台的影响力,取得良好的社会效益。

  据《人民日报》报道,“自恢复工间操以来,第八套广播体操的2万套挂图和光盘已经售罄,相关部门正在考虑制作更多的挂图和光盘”,“北京的工间操热正在逐渐升温”。

  还挺花钱的

  在售罄的2万套光盘和图解里,刘锐他们“抢到”了50套。

  “我没想到,光盘、图解挺贵的呢,一套三四十。”广播体操VCD正价30元,图解正价12元。刘锐觉得“有点贵”,“本来当时想说找个网上便宜的,或者是刻录一下,后来一想让大家重视一点,花点钱就花点吧,买这点东西也花了1000多块钱。”

  中国的第一套广播操是在1951年诞生的,一直以来它都被认为是极其省钱的体育活动,不需要器械,对服装装备也没有特殊要求,场地也没有限制——万人汇操表演需要的广阔场地除外——在中国人体质急需加强的百废待兴年代,广播操这种性价比极高的锻炼方式受到了最广泛的青睐。

  可这1000多块钱,在今天龙潭街道工会的活动经费里,成了一笔不大不小的开支。工会没有什么收入来源,职工的会费基本不交,收取企业的经费(按照规定是职工工资的2%),街道工会也是慎之又慎。为了维持刚成立的企业工会的积极性,街道一般都不提交经费的事,“过段时间等运转非常好了,我们会谈一谈:‘是不是交点钱?’也不是严格按职工工资的2%,商量着来,这块也没有特别硬性的指标。”

  企业经费加上区里给的每年5万块拨款,街道工会的活动经费还是紧巴。一台“五月鲜花”的红歌演出活动每年必搞,“每年都要投几万块钱,今年投了十几万,”幸好是跟组织部门、宣传部门联合搞,钱“都是行政来给掏”;前阵子搞单身联谊活动,还花了两万多元。

  在这样的经济条件下,刘锐的工作账不得不算得仔细。刚刚组织的职工安全生产答题,发放了900份问卷,还得搭上900份小纪念品:“赶紧从超市的海报里找信息,一看牙膏还不算贵,两块九的,买了900个”。

  同样“赔钱”的还有北京体育广播电台。陈晖说,黄金时段共计16分的、不插一秒钟广告的广播操时间,算下来台里要“损失20万”,但是呢,“这个事情不能谈钱,谈钱就俗了。”“在播出广播操期间,有多少钱(广告费)我们也不会要的。……如果我们做着做着操突然出现一个商业广告,他心里是什么感觉?这个不是算经济账”,“是个特别公益的事情”。

  基层工会推广广播操,除了培训小教员和发放光盘图解,有条件的单位还组织了广播操比赛和汇演——这是半个多世纪以来,广播操在大众中最有力度的存在方式。组织比赛更是项花钱又费力的活。

  9月3日这天,北京积水潭医院的工会主席、同时也是名妇产科医生的孙丽芳至少听了28遍广播操音乐,因为这天她的单位举行了广播操比赛,共计28个分会代表队参赛,评出一、二、三等奖和优胜奖各1、3、5、7名,对获胜者工会发放了“物质奖励”——装着钞票的信封。

  孙丽芳觉得,各个分会为了比赛投入了人力,占用了休息时间练习,“平时做做操并不耽误时间,但是参加比赛不占用时间不可能,所以参赛的都是工作要求不是特别高的人,护士要更多一些,医生一些做手术下不来的就练不了。而主任啊书记啊包括工会主席都积极参加,起到带头作用。”另外分会也要投入一些经费花钱购置统一的服装。因此,对他们实行奖励是应该的,“物质奖励的目的实际上是补偿”。

  比赛结束后,一支获得二等奖的队伍嬉闹着举着他们获得的信封,这时,队伍里有人也不合时宜地悲观了一句:“这钱可能还不够大家‘撮’一顿的吧。”当场开封,一见600元,大家的表情有点失落——毕竟,参赛的“运动员”有30号人之多。

  看不到大场面了

  积水潭医院举行广播操比赛的地点在职工食堂——这里的条件好过停车场,后者是他们通常举行拔河比赛的地方,一般会占用五六个车位。

  随着楼房、车辆的扩张,能铺开来运动的场地越来越少。龙潭街道的场地条件就算不错的,有个百十平米的院子,西单商场的职员们只能在柜台旁边比划着做操。

  50年代来访的苏联诗人吉洪诺夫曾在一首诗中描述:“……当北京人出来做广播体操,把最后一个梦魇赶出睡乡,城里整齐的小巷大街,一下子变成了运动场。”1979年前后,法国、埃及、伊朗三个国家的代表团专门来中国考察工人做广播体操的情况……看到成千上万的人步调一致地做广播体操,他们被感动了,称广播体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体育”。

  如今各单位举行广播操比赛,除了学校有大型场地之外,千人、万人共做操的情形很难再在其他单位出现了。这可愁坏了想拍壮观场面的摄影记者们,对于“北京恢复广播操”这条新闻,很多记者找到首钢公司新闻处处长吴建新,希望拍摄首钢万名工人齐做广播操的盛况,重现当年风采。

  但询问的结果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他们想象的就是首钢这么多人,做操一定很壮观。但实际是没有的。”吴建新说。

  在吴建新看来,首钢工人不可能做操,这是由“钢铁连续生产,岗位上不能离开人”的特殊性决定的。

  “首钢是8小时工作制,三班倒。吃饭就是15分钟,别人帮顶一下,换班去吃,甚至有时候要把饭送到生产线上,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出去做操呢。”

  吴建新说,在首钢,真正做操的是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可“在机关里头,每天光放音乐,没人做,就两三个人在做操”。

  记者们在首钢找不到做操的场面,跑来跟吴建新抱怨,吴建新也没法:“首钢这个情况,不是不重视,工作条件特殊性决定了没法办”;可是如果记者说要退一步,去采访办公室或者后勤人员做操,吴建新又觉得“这个不典型啊,工厂里(推行)做操,怎么能工人不做机关来做……”所以再有记者找上门来,他都好心劝告记者赶紧去找更典型的单位。

  据报道,从去年12月起,陆续有单位开展了“恢复工间(前)操健身示范活动”,首钢公司便是其中之一。而总工会领导在接受采访时也愿意将“首钢运动会开幕式以广播体操比赛为主要内容”作为基层较好落实的典型表现。

  “首钢有些专业团体,专业的艺术团体、运动队,这就说明首钢在这方面很重视。一般职工,就那么回事,你组织他他也不一定去,下班他想赶紧回家……”吴建新说,即使在政治情绪高涨的年代,在各行各业高喊着“为革命锻炼身体”的年代,首钢也不是以健身的方式为国家做贡献,而是“为革命多炼钢炼好钢。我要是健身就练不出好钢来了,反而影响了国家(建设)了。”

  摄影记者的镜头想留下千人齐做操的画面,只能去定格8月10日的劳动人民文化宫太庙广场了。那天,市总工会举办“首都职工宣传示范工(前)间操统一行动日”活动,“有近3000名职工表演团队和各基层单位代表,在现场开展工间(前)操创编展示和第八套广播体操表演”。那天,第七套广播操的示范员、著名体操运动员李宁被聘为形象大使之一,同群众们一起做了第八套广播体操,只是由于“动作不熟练”,他的“动作总是慢半拍,做着做着明显就跟不上节奏了,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一边做一边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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