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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发现山西翼城县多数家庭认为一胎更适合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10月18日19:25  南方周末

  二胎试点的乡村博弈

  老百姓通过时间来换取多生孩子的机会,管理者则用“二胎”的退让更好地控制多孩、缓和干群关系

  安斗生从1980年到1990年担任翼城县的计生委主任。他知道严厉的措施使得当时纸面上的工作成绩不错,出生率比较低,但干群关系当时实际上却陷入紧张。

  试点开始之后,安斗生组织人员制订了生育二胎的实施方案和细则,到农村开座谈会了解生育愿望,他发现,大部分农民可以接受“两晚一间隔”的办法,只要能生两胎就感到满意。

  在全国紧抓计划生育的形势下,翼城县却相对平静地度过了紧张的几年。“我们在宣传的时候一样很严厉,执行的时候又相对温和,以说服为主,这是我们工作慢慢得到支持的原因。”冯才山说。

  在县里的一次会上,梁中堂提出:“大多数农民想生两个。现在很多地方不仅生二胎的控制不了,连三胎、四胎也管不住。因为你的工作量太大,没有重点么!这是目前计划生育工作的实际状况,要求脱离实际,形成人人受处罚。”

  安斗生一度担心,生了二胎,会不会要有三胎四胎?后来随着试点的展开,安斗生的担心一扫而光。

  在允许生二胎之后,有了商量的余地,说服工作就成了工作重心。

  在人与人相互熟悉的村庄,政策并不是惟一的规则。让步和协商存在于各种环节。有一次,大队把村里一户人家的牛扣了下来,村民悄悄把牛牵了回来,过后又来要求归还耕牛。后来村里人发现牛已经拉回去了,那位村民只好又羞又恼地把罚款交了。

  这类诙谐的一幕在试点后的翼城乡村都偶有上演。“因为政策由不合情理调整到比较合乎情理,比较符合实际,群众一开始就接受了它。”梁中堂总结说。

  在南庙村,妇联主任张爱萍的工作也在试点中磕磕绊绊地逐步改善。

  在自愿带头流产之后几年,张爱萍生了一个女儿,试点开始后又怀上了第二胎。村里的舆论压力和她肚里的胎儿同步孕育:“她生了二胎如果还是女儿,会不会去做绝育?”当她还挺着肚子的时候,镇计生委主任就给她下达了指示,“生完二胎后你必须第一个去做绝育!”倔强的张爱萍果然在第二年做了绝育,原因是“为了国家需要和便利以后工作开展”。这类的故事在当年被奉为典型,年底张爱萍就因此获得了省三八红旗手的称号。

  冯才山认为,在严格的政策下,基层干部经常压力最大,牺牲最大,包括他家爱人在内,所有干部都带头做了结扎、绝育,但同时他们又最不受理解,因为所有政策执行都是他们在做,“两晚一间隔很大程度上缓和了干部和群众的关系”,受益者并不仅仅是普通群众。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刘爽在2007年前后曾经到翼城县进行调研。当时他对邻近的曲沃县也进行了生育意愿调查,发现两县群众的生育意愿没有本质差别,差别只是翼城县政策更宽一些,计生工作有着更宽松的工作环境。

  在他看来,翼城县的计生政策是当时条件下的一种博弈:“老百姓通过时间来换取多生孩子的机会,管理者则用‘二胎’的退让更好地控制多孩、缓和干群关系。”

  孤本翼城

  作为一个勇于探索的试点,翼城成为全国计生大棋盘上的一个特例。

  事实上,翼城试验在一开始就仍然面临着计划生育指标的衡量——到2000年,全县人口不能超过30万。翼城并非是厉行计划生育年代的纯粹的桃花源。而落实这样的试点,不得不依赖于计生队伍的实际操作。也正因此,尽管实施着与外界不同的计划生育政策,在使用同一套评价标准时,翼城县的计生经验同样领先,屡次被国家计生委评为先进单位。

  1980年代,和翼城县同一时期一起试点人口政策的,还有辽宁省黑山县、黑龙江省黑河市、浙江省武义县、甘肃省酒泉地区等13个县市。到了1980年代末1990年代初,除了翼城县以外,其他生育二胎的试点全部被收回。

  其他试点的夭折使翼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计划生育试验中的“孤本”。

  即使在允许农民生育二胎的翼城县,有时计划生育政策也会与农民个人的计划有矛盾。这时候流产、上环和绝育就成为必须。

  对时任县计生委主任的安斗生而言,试点让工作不再那么被动,但工作量却依然巨大。如何控制好晚婚、晚育和二胎间隔,都成为挑战。和外界介绍的“人口特区”不同,现在看来,翼城的试点更像一个极为保守的妥协方案。这里并不是人们想像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花源。一位计生工作负责人甚至认为:恰恰因为二胎试点,翼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计生措施实施得更加严格而精细。

  在那个流行“承包”的年代,计生任务指标承包的创新方法被运用起来。县里和乡镇签合同,乡镇和村里签合作,村里由计生组承包指标,责任层层下达。

  车月莲和张爱萍等人又逐户逐户和育龄妇女订合同。内容和格式更像是一份保证书,保证只在计划内生孩子,违规则罚款。

  车月莲承包了当时西贺水村1090口人的计生任务,承包费是1300元。在她的负责范围内,出现一个早婚扣掉100元,一个一胎不够年龄的或者生育间隔不够的也扣100元,一户生下三胎则扣500元。

  作为“乙方”,车月莲也获得了甲方乡镇府和村委会授予的几项权力,其中包括审批结婚登记证明、宅基地、土地承包、经营私人企业和劳动就业的几项权力。

  无围可突的试点

  “人口生育有其自然规律,这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生活模式是什么,就决定了人家自觉地生几个孩子”。

  翼城试点扩大至整个临汾市的设想,从来没有停止过。翼城县曾给前来视察的上级领导写过调研报告,希望能改变翼城“有人视察,没人表态”的尴尬处境但收效甚微。

  翼城的尴尬有据可查:1985年试点以后,新华社只在国内动态清样向中央领导进行了汇报,在公开媒体上,该计划长期悄无声息;1987年,国家计划生育委员会在翼城召开了13个试点城市的研讨会。会议内容被列为机密级别,严格禁止外传。

  1990年,安斗生到北京向国家计生委汇报工作。当时的一位领导向他表明了态度:“这个办法还是不能推广,不过山西省如果觉得不必要撤销,那就继续搞。”当时安斗生无可奈何,但心里很不服气,“根据我的经验,这个办法如果在临汾地区铺开,其实完全是可以的。”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刘爽认为,25年过去了,伴随着国内数省对符合法定条件的一、二孩生育间隔限制的取消,翼城县的试点生育政策模式已经错过了推广时机。

  曾经被认为是“人口特区”的翼城,即使和省内比优势也不再明显。其他县的女儿户现在也已经可以生二胎。在曾经被取消试点的甘肃酒泉,那里在上世纪末又重新被纳入人口政策综合改革的试点。当时酒泉就取消了生育间隔,实行无条件二胎,比翼城又更进一步。

  但真正使翼城计生政策“失效”的,恰恰来源于经济发展之后,人们的自我调节。如果说当初被寄希望从人口压力中突围而提出的试点,如今更多时候已经无围可突。

  即使在社会经济发展并不很快的翼城县,现代的生活方式也已经取代了以往的观念。在南方周末记者在西贺水村的随机入户调查中,大部分家庭表示抚养二胎是极限,一胎更适合。张彩虹、诸爱丽和任迎迎都是西贺水村的村民,她们的年龄在31-35岁之间,家里都只有一个孩子。她们和家人都不愿意多生。

  “即使计划生育政策取消了,谁也不会再多生几个,因为从经济角度考虑抚养孩子越来越不容易。”村委主任张长江算了一笔账:村里的男性劳动力如果在县里打工,每天的收入大概是50元,而一个学龄儿童每天就大概需要开销10元,如果家里有三个孩子,再加上一年下来数千元学费,实际上经济压力极大。

  “以前集体吃大锅饭的时候,多个孩子不就是多副碗筷嘛,现在孩子抚养负担很大,一个男孩结婚盖房就要20万以上,从小养到成婚,没有100万肯定不行。生多了养不起,少生反而可以快富。”冯才山说,“如果说现在翼城的政策有什么地方可以进一步改进的话,就是可以取消晚育的要求,更多地让社会经济、文化等因素决定人们的生育行为。”“人口生育有其自然规律,这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生活模式是什么,就决定了人家自觉地生几个孩子。以前人们拼命生,现在很多人又不愿意生。让人们自由生育就可以了。”梁中堂说。

  25年的试点,随着无可阻挡的社会进程,轻易实现了人们的自发少生晚育。这印证了梁中堂最初的设想,从这一点来说,翼城试验的“自动失效”却恰是翼城试点得出的最重要结论。

  在试点25年之后的今天,翼城县的人口增长率低于全国水平,各项人口指示也优于全国平均水平。在1982-2000年的两次人口普查期间,全国人口增长了25.5%,而翼城县放开二胎却仅增长了20.7%。出生性别比全国为117.8,翼城则为106.1。山西翼城用25年的时间证明了放开二胎不会导致人口暴涨。

  时至今日,安斗生、冯才山、车月莲和张爱萍都已经退休。“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冯才山说。

  而梁中堂于2009年两会期间发起了人民网“E两会”上号称“第一提案”的347号提案——《停止计划生育,恢复人口可持续发展能力》,得到多达4万人支持。当届两会上,放开生育政策成为激辩议题之一。

  无论是“计划生育”的概念还是曾经的“人口特区”的提法,在翼城县的农民眼里已经被消解,大多数人并不关心这样的话题。当记者向村民追问25年前开始的那场试验,他们更多时候不知所以,回忆当年,神情恍若隔世,仿佛那已经是遥远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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