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Q的确不高

　　撰稿·小 宝

　　大前研一麦肯锡出身，是国际咨询业的亚洲首席。咨询业做的是卖想法、卖见解的生意。大前的优胜之道在他的想法快，见解多。光看他出书，至少一年一本，多则一年几本，而且每本都有新意，更有响亮的书名。

　　见解能够买卖。有市场的见解是对事物一种创造性的概括。随便打个比方，有一幅画，画的是女性生殖器。于丹阿姨说，什么玩意儿，臭流氓。这是道德谴责；斯蒂芬·金说，一道外观朴实的狭缝，它具有愈合不良的伤口所有的一切美感。这是文学想象；李渔说，此乃生我之门，死我之户。这才是有创意的见解。麦肯锡公司招聘咨询师，多半会要李渔。见解和武功一样，既靠天赋还要练习。大前研一说，他过去坐地铁的时候，强迫自己每过一站就要有一个新想法。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现在想听大前见解的人还真不少。今年8月他被重庆市政府聘为城市发展顾问。稍早之前马英九在台湾当面奉承他是“趋势大师”，向他请教两岸关系的对策。不过，卖见解不等于吃软饭，要有一点中国古人常说的“风骨”，大前最讨喜——或者说最可气的个性是他大嘴朝天口无遮拦。他在台湾演讲，说日本经济疲软，中国将是日本经济复苏的伟哥；台湾经济营养不良，大陆是台湾的维生素；但中国自己在未来的半年到一年内，将经历“百分之百的泡沫化危机”。一席演讲很可能得罪三家。

　　他对经济发展的预测有没有得罪人不得而知。他的新书《低智商社会》却切切实实伤了一些中国孩子柔软的心。这本书的日文原作去年出版，书名是《智慧衰退》，去年年底台湾中译本把书名改成《低IQ时代》，今年4月中信出版社的大陆版书名变成《低智商社会》。中文的书名比日文的书名要刺激很多。

　　大前这本多少有点任性使气的书，目标完全在当下日本社会。他从政治领袖、企业家、记者、教师一路骂到年轻人，他眼里现在的日本人不会思考，也不想思考，只关心三米半径内的事情，沉浸在浅薄的“小幸福“之中，闭目塞听，不知天下大势。他痛心疾首地警告，日本整个社会的集体智商在下降，迷途如不知返，日本社会就会成为失败者的社会，日本也会在全球的竞争中败北。他在书里对中国颇有褒奖，甚至号召日本人向中国人学习。他高度赞誉朱镕基，说他“不愧是百年一遇的政治家”。能让他如此不吝赞美的政治人物，另一位是撒切尔夫人。

　　但不少中国读者，尤其是年轻读者，读到这本书还是不舒服。为什么，因为大前叙述的低智现象，他们特别亲切。例如，热衷毫无营养的电视娱乐节目；只阅读内容简单的畅销书；面对激情燃烧的宣言，放弃理论性思考，把毒药当心灵鸡汤；喜欢有标准答案的考试；相信媒体上的专家……这说的不正是你的生活吗？

　　有人忍不住了。网络上有篇帖子，题目叫《这一代绝非低智商》。作者说：“低智商社会，到底只是一个伪概念。”“国家是什么东西，现在年轻人都知道得很。他们担心的是2012世界末日，或者外星人入侵。至于国家，在哪里不一样。开心了遵纪守法纳税，不开心拍拍屁股移民了。能说他们弱智？”

　　大前以后如果要修订《低智商社会》，我建议他把这段话收进去。“2012世界末日，或者外星人入侵”，真是大到可以和上帝讨论的问题。你的根据大概就是艾默里奇那部好莱坞大片吧。如果虚构的电影故事可以拿来当事实讨论，几十年前的电影还预言2012之前实现共产主义呢，愿不愿意一起商量一下？“开心了遵纪守法纳税”，这叫好公民吗？好公民的首要权利是监督政府别乱收税。这不是帖子作者一个人的问题。前不久我看到电视上一群人兴高采烈地讨论如何征收房产税，要点是每年到底割一个平方还是十个平方给政府。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弱弱地问一句：凭什么我要把用血汗钱置下的房产一块一块地割给政府？日本的低智儿童起码搞得懂守得住“三米半径以内”自有之物，中国的高智青年呢？

　　就像我们听过无数遍的那句老掉牙的香港电视剧的台词：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说的一切都会作为呈堂证供，证明……

　　证明什么？证明你的IQ的确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