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赌25亿”下的中山讨债风暴

　　本报记者罗坪 发自广东中山

　　一家物流商的突然倒闭，引发了广东省“灯都中山古镇”灯饰业的金融讨债风暴，传称“古镇地震”。事件背后，“中山两老板澳门豪赌输25亿后逃逸”的传闻遍布坊间：主角分别为胜球灯饰集团与顺达物流托运公司。事件真实情况如何？本报记者于国庆假期赶赴当地采访。

　　2010年9月29日下午，在灯都中山古镇，数百人聚集在主要街道，追讨顺达物流托运公司倒闭所拖欠的欠款。人群阻断了交通，其中40余人到古镇外海大桥等路口堵塞公路。随即古镇镇政府出动警力平息事态，现场带走8人，并迅速成立调查组介入调查。

　　本报调查获知，早在28日下午，众多供货商聚集在毗邻古镇的横栏顺达托运公司(现名振发快递服务有限公司)货运点门口，集体讨要欠款。“来讨要欠款的全是与顺达有业务来往的厂家，27日上午财务处的出纳突然告诉我开不了支票。这个消息很快传了出去，由于担心无法收回货款，28日就有商家蜂拥而来讨要说法！”该公司财物处会计郭林回忆说。

　　9月30日晚，顺达物流公司主要负责人蔡伟贞在江门市被警方带回中山接受调查。负责办理被欠款商家报案登记的横栏镇四沙公安分局向记者透露：一共有730家厂企(客户)到公安机关报案，实际涉及企业和个人905宗，涉案金额达5000多万元，但大部分未到支付期，到期需支付的约200多万元。对于其他更详细信息，警方表示不便再透露。

　　针对社会“澳门豪赌输25亿”的传闻，胜球灯饰集团董事长区成聪对《新周报·周末版》记者表示，这是遭竞争对手恶意攻击。“顺达的遭遇与胜球集团无关，我们只是在澳门赌场投资了灯饰安装服务业而已！”顺达物流的倒闭，一石激起“三层浪”：胜球灯饰集团、被欠款客户、内部员工皆称受害者。

　　古镇突发讨债风暴

　　9月27日上午，顺达物流托运公司财物处办公室一片忙碌。会计郭林正清算物流货运各个省际支线的繁琐数据，一切如常毫无征兆。

　　她所在的这家物流公司，在当地颇具名气。中山市古镇镇号称中国灯饰之都，物流公司的生存得益于当地极度发达的灯饰制造业。而顺达物流托运公司，就是此地最具实力的物流公司之一。

　　“此前我们的货运业务扩大到全国各个省份。”来公司有8年时间的周有汉对本报称。一直担任公司财务主管的陈翔介绍，公司经营模式为“货款代付”：即厂家出货，并把货通过客户指定的货运公司发给客户，然后客户再把货款交给货运公司，最后再交给厂家。

　　“大概上午10点钟的时候，我得知出纳突然不开支票，办公室所有的人很都惊讶。”郭林回忆起那一刻，甚觉诡异。“我们每天都要面对几百家客户办理支票，程序一下中断，大家不得不竭力跟客户解释，但事实上我们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在顺达物流内部员工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情况下，最早知道中断支票的客户迅即将消息传至各个厂家供应商，相继有客户迅速找上门来。“因为顺达货运点离古镇不远，28号下午，我记得至少有500家客户陆续奔来。”财务处工龄最老的夏晓洲女士回忆到。

　　就在这一天下午，古镇穗华灯饰老板娘卢三萍，得知了“顺达跑路”的惊人消息。“隔壁的灯饰老板跑过来跟我说，顺达老板蔡伟贞突然失踪，因为在澳门狂赌折本逃跑了。”

　　一想着还有近乎20万元货款没收到，卢三萍立即给丈夫通了电话告知情况，并沿街打探实情。“一听都说蔡伟贞跑路，心都凉了！”古一转盘一位驱车赶往顺达托运部的男子带回了确切消息：货运部已被挤得水泄不通，占地数千平方米的货运场人去场空，平时堆满的货物和大型加长货车也没了，只有财务处的几位员工不停地在解释。

　　数百家商户发现，顺达托运部开出的支票尽管已到期，但账户里却没有款汇入，“这意味着顺达开具的支票是空的，无法入账！”。当时讨债的争吵声淹没了现场，众人不知所措。而卢三萍得知，比她损失更严重的商户有的甚至超过了200多万。“相比较而言，我只是一个小户头！”

　　29日上午，多名被卷走货款的灯饰商聚集街头，并逐渐汇集至古镇派出所附近的中国农业银行古镇支行讨要说法。大多灯饰商认为，由于银行监管不力才造成多张空头支票。至11时许，灯饰商又来到古镇时代广场附近堵塞交通，一直持续到下午2时50分左右。随后，人群又向古镇外海大桥路口行进，将路口拦住。警方派出多名防暴队员到场维持秩序。

　　事后，中山市委宣传部对外发布消息宣称：9月29日下午3时许，40多人在中山市古镇镇外海大桥路口堵塞公路，拦停过往车辆，严重扰乱公共秩序。公安机关在劝阻无效的情况下，采取果断措施，对拒不撤离的浙江籍柯某(男，35岁)等8名为首人员予以治安拘留，最后平息了事态。

　　胜球称遭恶意中伤

　　顺达物流毫无征兆的倒闭，将古镇镇的胜球灯饰集团卷入舆论风波。29日上午，众多灯饰商堵路地位于古镇时代广场，而胜球灯饰集团的经营门市恰好毗邻该地点。

　　随后，网络开始流传“真相”：顺达托运部老板蔡伟贞，与古镇大型灯饰企业胜球集团公司负责人到澳门赌博，狂输25亿巨款。顺达老板跑路，胜球老板被控制，众多商家支票无法兑现，变成了空头支票。

　　在胜球灯饰集团内部，由区成标与区成聪两兄弟分管：区成标主管内部事物，区成聪主管外部事物。记者调查获知，胜球集团于国庆前为员工举办了每年例行的国庆晚会。而对于网上流传的胜球员工闹事打人的传闻，区成标表示这是某个竞争对手恶意中伤，专门策划而为之。

　　“胜球老总澳门赌博被警方控制”，董事长区成聪向本报证实此为谎言。“我不赌博，业余都只打高尔夫球，这在业界众所周知，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我也是这么强调的。网上传闻说我被警方控制，现在我照常每天上班，此刻还在接受你的采访，这怎么可能？”

　　对于网络流传“胜球接力富士康逼疯员工跳楼”图片，区成聪表示此举是竞争对手恶意攻击。“那些标语横幅是有人后来用技术叠加到图片里面去的，我们正在请专家予以鉴定，很快就可以出结果。”

　　人事部经理吕启环解释，区成聪被传参与澳门赌博输10亿的消息，可能跟胜球集团投资澳门赌场的灯光照明工程贸易与安装服务业有关。“我们在这块儿投资失误，确实是损失了近1.3亿，但绝非网上传闻因赌博输掉10亿。”

　　区成聪向记者透露，胜球集团在澳门投资亏损的1.3亿，通过将在建地产业务“银泉酒店”商铺以扩大和租赁的方式予以补偿。“在建的银泉酒店，单地块就价值6个亿，筹建花了2亿，再怎么低价也不可能说像网传的以‘3亿元低价卖出还债’。”

　　此前据《新快报》证实，胜球集团董事区成标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胜球集团除了竞争对手恶意中伤外，还因为确实被人骗了两个亿的资金。其称欺骗的这个人姓邓，而他十几岁就认识。

　　“他曾在古镇开过一家灯饰厂，这几年我在生意场上接触过，当时觉得他为人还不错。”区成标说，因为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导致他在几年时间内被邓某骗了两个亿。“目前我已报案，警方正在通缉他，他很想把邓某告上法庭。”

　　然而，记者目前并未从警方获得邓某正遭通缉的确切证据。“虽然被骗两个亿，但对公司并不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胜球公司执行董事许某告诉记者，胜球一年营业额就超过5亿元，单9月份的收入就超过7000万元，资金十分充足，因此对公司的影响不大。

　　本报就同一信息向主管外部事务的区成聪予以求证，但区不予置评。他表示这只是区成标个人的一些投资失误，与上述整个胜球集团的投资失误大有区别。“他的那个两亿纯属个人贷款，也没有牵扯到非法经营问题。”

　　区成聪还透露，其实顺达物流老板蔡伟贞和他们确有业务上的来往，他了解到顺达物流曾经也被邓某骗了几千万。“顺达虽然在古镇出名，但终究是个不算太大的物流公司，几千万对他们而言太致命，也许这也是顺达倒闭的一个诱因。”

　　顺达多次更名扑朔迷离

　　顺达公司的数次更名，成为众多供货商的难解之谜。前财务处会计郭林向记者证实：公司名字先是顺达物流托运公司，然后改为振发快递服务有限公司，最后再次改为振发货运服务公司。

　　“每次改名，公司开具的支票，银行帐号全都要变更。我们内部的员工信息都很封闭。直到这次事情发生，我们也不清楚公司的名字为什么一直在变。”同为财务处的夏晓洲女士对记者称。

　　记者赶至位于古镇镇顺达三沙货运点的现场，发现除了一份由横栏镇镇政府出具的恳请内部员工请辞职务外，其他的所有纸质通知皆无踪影。而此前据媒体披露，在货运场的一间办公室外墙上，张贴着两份奇怪的通知。

　　其中一份内容为：由于我部在前期所属名称为“中山市横栏镇振发快递服务部”，因众所周知的原因更换成“中山市横栏镇振发货运代理服务部”，现在账号未变，签章改为“中山市横栏镇振发货运代理服务部”——以前旧支票最后出票日期再延长十日，所以造成支票延长问题。

　　而在一份2010年9月14日贴出的“找回出票日期11月18日后的支票的通知”上，有一段文字：凡是手持支票出票日期在11月18日之后(含此日，票面公司章，中山市横栏镇振发快递服务部财务专用章；私章，蔡伟贞)的单位与个人，敬请抽出时间前往我公司进行免费更换支票事宜。

　　一位被拖欠货款的事主看了这两份通知后称，公司换了名称之后，意即法人代表已换。“你看更换的时间那么巧合，刚好就是出事前不久。9月份前还有蔡伟贞的私章，9月份就是他老婆区月娇的私章了，现在要换回有蔡伟贞签章的支票，明显就是要出问题了，这个蔡老板想要逃避责任。”

　　横栏镇政府办公室主任吴国明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表示，顺达公司的名称数次更换，也应包括在调查的范畴。9月30日晚，公司负责人蔡伟贞在江门市被带回中山调查，其妻区月娇也主动到公安机关接受调查。据蔡伟贞向警方交代，事发前，振发公司的经营状况一直良好。

　　蔡称，今年9月以来，各条线路收货商欠振发公司达1亿多元人民币，同时公司开给客户但未兑现的期票金额也有1亿多元人民币。货款不能及时回收；而客户又不断拿支票入账，造成资金链断裂，才出现客户集中追债情况。

　　蔡伟贞针对外界的上述回应，古镇镇穗华灯饰老板娘卢三萍表示质疑，“资金链断裂的问题，不可能积累到欠款1亿多才集中爆发出来。以前本地就发生过至少三起，类似于物流老板套现逃跑的事情，只是资金额不及这次庞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