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被通缉的隐秘编码
刘洪波
山西首富张新明被警方悬赏通缉,这件事颇多新闻点。
一个新闻点,通缉山西首富的是河南警方。另一个新闻点,山西首富,通缉赏金仅仅500元。
站在公安机关角度,未必不可以解释得名正言顺。悬赏多少,视其危害性而定,不以富不富而论。杀人越货,赏金要高;山西首富涉嫌骗取出入境证件,不具特殊危险性,出入境证件在出入境时有用,出入境有边境人员管理,赏金太多,一旦奖给边境公务人员,岂不被议为定向发奖?又公安部分等,A级通缉视乎是否紧急,B级通缉是一般在逃,起点1万元;但山西首富非部级通缉,500元是适当的。
不过,问题是缉拿张新明到底是否“十分必要”,以及到底有把握没有。若并不“十分必要”,或者有很大把握,那么通缉可以说多余。若“十分必要”,而且缉拿的把握很小,那么通缉就需要显得认真。既然有必要通缉首富,赏金又只有500元,不免滑稽。
你当然可以说,广大群众应当协助公安机关缉拿嫌犯,而不在意奖金。按这说法,你都不必悬赏。而且一个被公认为不靠谱的悬赏,真不如不悬赏。不悬赏,大家还可以认为你在认真缉拿嫌犯,悬赏而不靠谱,你是不是真想缉拿嫌犯,都不好说了。
张新明被通缉,隐蔽的新闻点,可能比赏金500元更大。
报道说,“涉嫌骗取出入境证件并不是张新明真正的主要问题”,主要问题是什么呢?主要问题是找不到人了,一些案件不好办下去。公安机关并未透露他还涉嫌哪些问题,媒体报道,“张新明靠私挖乱采、敲诈、倒卖煤炭资源发家”,“随着国家反腐和打黑力度的加大,近一两年来,纪检和公安部门不断在调查其涉黑和煤焦领域腐败问题,张极度恐慌”。
任何人物,普通人也好,首富也好,高官也好,一旦真正面临法律的严厉指控,大概都是“极度恐慌”的。媒体报道说,张在2006年辞去山西省人大代表职务,2008年在山西省煤焦领域反腐败专项任务中被立案调查,专案组达几十人,并已限制张出境。
但现在既因涉骗取出入境证件遭河南警方通缉,可见限制出境的措施未能落实。考虑到“政令不出中南海”,山西的措施在河南失效也不必奇怪。再考虑到张新明“极度恐慌”,是在2008年山西开展煤焦反腐败专项任务之后,山西煤焦反腐专项任务,又与该省煤焦领域推行国有控制而引发“国退民进”之议相重叠,可见煤焦专项反腐,似为推进国有控制扫清障碍,某种程度上,没有煤矿大重组,就没有张新明的恐慌。
恐慌中的张新明,“去年曾和同煤集团谈妥以80多亿元价格转让金业集团全部股权。今年,张却将金业集团以100多亿元‘闪电’卖给华润集团,并向境外转移资产,申请境外身份,准备外逃”。
一个关于煤矿发展的战略性改变,决定了张新明的结局。此前,他是致富的能人、民营企业家的代表、百富榜的常客,也是政府的座上宾。他的企业熬过上世纪90年代煤炭市场的低迷期,在煤炭市场复苏时,因响应提升煤炭产业结构的政府决策,两个项目被列为省重点工程。现在,在煤矿大重组中,他的企业被国企收购,个人也陷入“极度恐慌”。
像张新明这样的矿业大亨,在发家路上有涉黑涉腐行为,一点也不出人意料,某种程度上可能还必不可少,这样的事情不查也罢,一查就准。问题是张新明为何被查,何时被查,为何彼时不查现在查,查与不查玄机几许?
最后一个隐蔽的新闻点是,几乎毫不意外地,陷入“极度恐慌”的张新明,又是“出身农村的一个贫寒家庭”。翻查一下被查办的富豪或者官员,你大多能够看到“出身贫寒家庭”的字样。
在一个非法治的环境下,出身贫寒者,在出人头地的道路上,或许确实更加可能涉黑涉腐。而同样环境下,出身华贵者,天然具有优势条件,不必涉黑而有人保驾护航,不必钱来钱往而只需一个招呼甚至无须招呼就可以获得权力奥援。
我们当然不能为涉黑涉腐行为辩护,但需要解读事实后面隐秘的社会编码。身份构成了个人发展的天然差距,弥补差距的行为寓含危险,而且差距可能永远不可弥补。身份,在某种程度上,仍然决定着人与惩罚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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