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和关系说了算”
中央政府的高压政策一度赶走了赣南地区的游资。然而,由于国内外市场对稀土,尤其是少之又少的重稀土元素需求增加,资本又通过各种手段,纷纷突破政策的防线,重回矿区。
赣州安远县的小老板兰如成与一位同乡合作,10月11日刚从一位湖北籍矿主手中盘下一座几十万立方米的稀土矿。目前,该矿已经开工生产,预计年收入不少于500万元。
矿山地点毗邻闽西、粤北的赣州寻乌县,属于不便于地方政府管理的交叉地带,兰的老乡以“平整矿山”的名义从地方政府获得了“动山”的许可,在地方矿产部门的遮蔽下私自生产和销售。
“老乡打点了矿产局的领导,拿到许可之后,立刻就可以开工了。”兰如成说。他10月20日刚去过距安远百余公里的寻乌,查看其工程车队在矿场的工作。
而这种几百万元规模的小矿,如今在赣南、粤北监管不严的地区,普遍存在。经营者大多数不是这些矿的所有人。据说,这样的经营方式可以被地方政府认定为“招商引资”项目,获得更多的“绿灯放行”和监管方面的照顾。
由于近年来县城范围内对稀土矿山层层设卡,赣州定南县、信丰县的采矿人把目标投向了其他县区,乃至其他省份。不少矿主的工程队不仅在赣南、粤北的河源、梅州一带滥挖,还在广西、湖南、贵州,甚至越南境内开采稀土矿。
“在赣南以外,其他地方的政府官员都不认识稀土。”谢姓矿山合伙人说。“只要每年付政府一些包干钱,可以保证其余赚到的钱都是矿主的。”
部分地方政府管理意识的薄弱,还间接成为稀土走私商贩的主要突破对象。今年7月和9月,广西南宁和山东青岛海关连续查获两起稀土走私大案,涉案金额达数亿元。在这两起案件中,走私嫌疑人均是将稀土元素匿藏于各类铁合金内,虚假报关,并计划将四川、内蒙古生产的稀土,卖给印度、日本的买家。
南宁走私案的源头,是一封举报走私公司以硅藻土、硫酸铝等伪报品报关、走私稀土的举报信。
“稀土这回事,现在还不都是金钱和关系说了算。” 曾在赣南、粤北多处开采稀土矿的李方玉说。
据多名稀土矿的合伙人透露,目前,如果要从国家监管体系外的黑市中获利,“没有对矿产、海关官员的打点是不可能实现的”。
盗采、走私这种隐形的稀土生意,在赣州市矿产管理局监查执法大队副队长张明看来,“不是简单的猫和老鼠游戏”。张明出示了一本执法大队的举报记录,上面显示最近一次有村民举报盗采稀土,时间是10月8日,地点是宁都县鹅婆村龙头组。
而由于执法大队经费、人员和车辆的种种人为原因的限制,赣南地区对盗采的监管力度显然不足。
“我们的监管力度和盗采的规模基本上是此消彼长。我们能隐约感觉到,私人采矿者蚂蚁搬家式的开山运动。”张明副队长说。
执法人数编制的不足,直接导致执法者经常在行动上以少敌多。在安远县、信丰县,近年来都发生过执法人员在矿区遇袭的事件。
据赣州矿产管理局透露,中央政府限定赣南地区今年生产稀土的总量是7400吨,较往年的8000余吨进一步缩水。但有关负责人表示,由于常年积累的尾矿坝和各类“渣头矿”的存在,赣南地区近年来的实际产量,通常都高于中央政府的限定值。
告别廉价时代
近年来的稀土乱象,已让充满内忧外患的中国稀土业,同时经受一场监管的内战和贸易的外部战争。
限产、限制出口只是中央政府稀土专项整治的第一步。如今,关于如何重新整合稀土行业的讨论已不绝于耳。但稀土管理涉及国土资源部、发改委、工信部、商务部,以及各大央企、各级地方政府、民企的利益博弈,甚至非法开采、走私销售的矿主的资本也参与其中,管理的秩序可谓错综复杂。
国内的供需矛盾尚未解决,跨国买家和发达国家的舆论压力却纷至沓来。9月,日本政府再次联合美、法等国对中国限制稀土出口强力施压。
中国政府并无妥协之意。《人民日报》10月18日发表署名文章指出,日本过去10年间低价购买并储备了大量高质量的中国稀土,“足够用上几十年”。
署名文章还回击日本经济产业大臣大章宏对中国对日稀土出口“没有恢复至正常水平”的指责。“如果他(日本经济产业大臣)指的是过去那种大量无序廉价出口情形的话,那么这种‘正常水平’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而在上述社论发表的前一天,温家宝总理亦表示,中国“要按照合理价格以及合理出口数量来保证稀土工业的可持续发展”。
而据中国海关统计,今年国内稀土产品出口量仍维持高涨。
广东海关的数据显示,今年前8个月广东省稀土出口量还在上升,总量比去年同期增长1.6倍,而出口平均价格亦上涨6.2%。日本、欧盟和美国仍为主要出口目的地,
中国有色工程设计研究总院教授王国珍表示,对钕、铕、镝、铽等产业亟需的稀土元素应该限制出口,“其他元素国外也有,限制可能会给其他国家腾出市场空间。”
也有稀土企业负责人建议政府,有必要对目前稀土的出口配额按产量较多的轻稀土和宝贵的重稀土分开限制。“稀土的总体价格要稳定,价格过高对国内稀土产业提升不利,过低又会像从前一样,造成稀土向海外流失。”中国稀土学会副秘书长张安文指出。
目前,中国政府和各地政府已不再审批新的稀土矿采矿权。稀土的年出口配额总量将维持低位;同时严格限制出口镝、铽、铥、镥、钇等重稀土。
而拥有稀土出口权企业,也已由2006年的46家减少至目前的22家。从事稀土开采的矿主告诉记者,从这些配额企业购买或取得富余的出口配额“几乎不可能”。
此外,中国还将通过宏观调控和市场资源配置等手段,对稀土产业进行大规模兼并重组,使稀土冶炼分离企业由目前的100多家缩减为20家左右。
作为稀土专项整治的一部分,国土资源部于10月22日发布通知,在稀土等矿产矿区建立协管员队伍,在保障必要的工作经费的同时,每个矿区至少要聘一名矿区协管员;同时要求对社会公布所有矿区的监管责任主体、协管员姓名、举报电话。
国土资源部还将联手工信部,重新规划国家矿区,通过兼并、重组等方式整治大小企业。工信部和商务部也将严格稀土出口企业资质认定,完善稀土出口配额分配办法,防止稀土进一步流失。
此外,由工信部起草的《稀有金属勘查和生产经营管理办法》相关工作也正在推进。
在地方政府方面,福建、江西、湖南、广东、广西南方五省区的的稀土矿产开发监管区域联合行动正在密集布局。10月23、24日,五省区的矿产管理部门还在福建召开最新一轮会议,部署共同联动打击非法勘查开采和超量开采行为,互联互查、严查严打。
在中国稀土学会副秘书长张安文看来,目前国家的稀土政策“组合拳”已经见效,并预计会保持下去。“目前,稀土在国内永磁体、显像等新材料科技方面的应用已经超过传统产业,国内对稀土的消费量有望进一步加大。”他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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