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禅话(三十四)

　　星云大师

　　要眼珠

　　有一天，云岩昙晟禅师在僧堂里编织草鞋，洞山良价禅师正好从他身旁经过，说：“老师，我可以跟您要一样东西吗？”

　　云岩禅师说，“你说说看。”

　　洞山不客气地说：“我想要老师的眼珠。”

　　“为什么要我的眼珠呢？你自己不是有吗？”

　　“我没有眼珠！”

　　“假如你有眼珠，你要如何安置它呢？”云岩禅师淡淡地笑着问。

　　洞山禅师无言以对。

　　云岩禅师这才严肃地说：“我想你要的应该不是我的眼珠，而是你自己的眼珠吧！”

　　洞山禅师忽然改了口气说：“事实上我要的不是眼珠。”

　　云岩禅师大喝：“前后矛盾，不知所云。你给我滚出去！”

　　洞山禅师诚恳地说：“出去可以。只是我没有眼珠，看不清前途。”

　　云岩禅师指着自己的心说：“这不早就给你了嘛，还说什么看不到？”

　　洞山禅师终于言下大悟。

　　洞山禅师要的不是“肉眼”的眼珠，云岩禅师因此提示他“心眼”的妙道，就是一切要用心眼去看。懂得心眼，洞山禅师才有所契悟。

　　肉眼只能观看世间万象的长短方圆、青红赤白，这种观看只是表面的、生灭的、现象的；而心眼才能观察宇宙万有的本体，这种观察是普遍的，里外一如的。

　　洞山虽有肉眼，仍然看不清前途的道路，此道路即自己本来的面目，成佛作祖的目标。当云岩告诉他心眼的妙用后，洞山就有所省悟了。

　　风姿道貌

　　有一天，洞山良价禅师向云岩昙晟禅师辞行，准备往他处去。临行前，洞山良价禅师忽然向云岩昙晟禅师请示说：“老师，您老人家百年以后，如果有人忽然向我问起老师您的风姿道貌如何，我应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云岩昙晟禅师沉默良久才说：“只这是！”

　　听到云岩昙晟禅师这样回答，洞山良价禅师只是沉吟不语，难以领悟师意。于是云岩昙晟禅师又对洞山良价禅师说：“你要承当啊！务须审慎仔细。”

　　洞山良价禅师不解云岩昙晟禅师如此提示他用意到底在哪儿。有一次在过河时，洞山良价禅师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才忽然明白云岩昙晟禅师的话，当下便作了一首诗偈：

　　“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

　　云岩昙晟禅师的风姿道貌、禅法精神究竟如何，既不在无量阿僧祇劫(编者注：阿僧祇劫为菩萨修行圆满至于佛果所需经历之时间，梵语阿僧祇，意为无量数)以后，也不在什么三千大千世界之内，既不在那时，也不在别处，而是如果当下自己能直下承担，自我肯定，便是继承了他的禅法。

　　一个修行者百年后，他的风姿道貌假如可以形容、可以说明的话，这一定是假相假貌了。一个修道者的风姿道貌，不从他觅，不假形相；不在别处，不在那时，所以超越一切时空。因为法身是无相的，等如虚空。

　　那虚空又是什么样子的？答案是没有样子！虚空无相，无所不相。若想知道云岩昙晟禅师或任何一位圣贤的道貌，只有离相，才能够真正认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