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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杂志创始人范用其人:自称读书无禁区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11月03日14:43  看历史
《读书》杂志创始人范用其人:自称读书无禁区
范用先生 资料图

  范用:读书无禁区

  文│李怀宇

  2010年9月14日,三联书店前总经理、《读书》、《新华文摘》等杂志的创始人范用先生因病逝世。范用先生是被外界称为“影响中国阅读60年”的著名出版人,或许他在文化界之外声名不显,但是却鲜有读书人没读过他编的书。

  ■ “文史馆长”

  三联书店的前三任老总范用、沈昌文、董秀玉都是出版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我有幸一一采访,心中暗生相映成趣之感。江湖风波恶,最见多识广的也许要数老前辈范用先生了。

  2006年6月3日,我来到范用先生位于北京方庄的家,但见门口有一简陋的木牌,上书“范用”,一看便知是黄苗子的手笔。范家挂有众多名家书画。汪曾祺和启功皆非以画名世,但他们的画艺在朋友间有口皆碑,我是第一次看到真迹。谈到汪曾祺好酒,范用请我看一张他和汪曾祺对饮的照片,两人面前啤酒各一杯,对汪曾祺好酒而伤身,范用言下不无憾意。谈到启功平易,范用说,他在三联书店当总经理时,被戏称为“文史馆长”。他的解释是:“因为我的办公室正对门是一个厕所,所以他们就叫我做‘文史(闻屎)馆长’。后来真的‘文史馆长’启功来了,送画给我。”

  廖冰兄为范用画的漫画上说:“热恋漫画数十年,地覆天翻情不变。范用兄亦漫画之大情人也。”此画已收入《我很丑也不温柔——漫画范用》一书中。黄苗子的大幅书法是集前人句的对子:“且共欢此饮,时还读我书。”意境相近的是黄永玉的画,上题:“除却借书沽酒外,更无一事扰公聊。”范用说,此画黄永玉共画过两幅,便从门后一个普通的缸中取出另一幅:“黄永玉觉得墙上那幅不好,才画了这幅,我却懒得换了。”我说:“墙上那幅画得随意,比这幅画得认真的好。”他笑了。

  范用有一习惯,每谈到一本有趣的书,必起身到书房找出来给我看。后来干脆就带我到书房中看个饱。我深信每一位爱书之人在此,必生爱慕之心,许多版本都是难得一见,而且多是作者亲笔签名本!书房的一角,有张伯驹先生手书的嵌名联:“范画自成宽有劲,用行亦复舍能藏。”范用说,另一张姓的张佛千先生也写过一对嵌名联,一时不知放在那儿了,张佛千的联语为:“范水模山,胸多丘壑。用行舍藏,室富图书。”

  ■ “我的大学”

  范用生于1923年,少时就读家乡镇江穆源小学。他说:“我对穆源小学很怀念。小学的生活是很愉快的,好几个老师都对我很好。我在学校里演话剧、唱歌、贴墙报。”晚年,范用请漫画家丁聪回穆源小学,一起去看升旗。丁聪说:“不是你范用,我不会到镇江这个地方来的。”

  1937年,日本侵华军队逼近镇江,范用读完穆源小学,刚考进中学,外婆拿出八块银元,让他到汉口投靠舅公。1938年开春,舅公一病不起,舅婆只好回浙江老家,临行把范用托付给读书生活出版社的经理黄洛峰,从此范用成了读书生活出版社的工作人员,当练习生。

  范用在出版社做邮购工作时有过一段独特的经历。他回忆:“毛泽东通过他的秘书李六如,给他买书。他的书单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字。他什么书都要看,有一回,他要看中国的旧小说,我给他搜罗了寄去。在上海的时候我给他买杂志报纸,英文的《密勒氏评论报》他也要,通过地下的运输线,运到烟台,然后送到西柏坡给他。他一生喜欢看书。”多年后,范用和毛泽东的秘书田家英成了朋友。“我们是看书的朋友,田家英住在中南海,经常到我的办公室里来,看到书就拿走。他很喜欢看《艺林丛录》这部书,看完了又不还给我,我向他要回来了,他就盖个章在上面:‘家英曾阅’。”

  1946年,范用调至上海,从事地下工作,曾被国民党逮捕。关于这段经历,范用回忆:“为了《文萃》的事情,一共4个人被捕,一个是陈子涛,一个是吴承德,一个是骆何民,我。我那天发现情况不对了,去通知他们转移,特务就等在那里,我一进去就给他们逮到了。他说:‘你来干嘛?’我说:‘我来小便。’因为我在那个地方住过。我去之前有准备的,晓得情况不妙,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他们抄了半天,一点东西都没有,我就一口咬定我是来小便的。陈子涛的钢笔上刻着他的名字,吴承德身上有‘七一宣言’的校样,骆何民是被捕过6次了,后来他们三个人都牺牲了,现在南京雨花台革命烈士陵园。我因为身上没有任何证据,最后组织上用了20两黄金把我救出来了。”

  1948年,读书生活出版社和生活书店、新知出版社在香港并合为三联书店。范用称这11年的“三联”生活是“我的大学”。

  ■ “读书无禁区”

  1949年8月,范用从上海调到北京,进入中宣部出版委员会,后任人民出版社副社长兼三联书店总经理。

  在范用的编书工作中,上面曾给任务要他编蒋介石的全集。范用回忆:“我编书,要收集资料,台湾出的、重庆出的、广州出的,我收集一屋子都是蒋介石的书,后来编了25本样本。蒋介石早年在广州黄埔军校的时候,每天晚上要到学生那里去讲话,都讲得很好的,这个人以前是很革命的。我们到现在还没有一本很好的《蒋介石传》,应该有这样的一本书的,我们的年轻人也应该知道中国有蒋介石这么一个人。”后来有台湾的朋友拜访范用,谈起蒋介石和蒋经国,范用笑道:“先‘总统’蒋介石的书我看过,现在的‘总统’蒋经国的书我也看过。”台湾友人觉得很奇怪,范用说:“我这个人是‘读书无禁区’,都看的。越是有人反对我们,我越要找来看。人家说这个书不好,我就要找这个书来看,知道怎么不好。”

  “文革”期间,陈翰伯、陈原和范用被批为“陈范集团”。范用回忆:“我们三个人被打成‘陈范集团’,有一批人要保我们,有一批人要跟着他们整我们。军代表有一个联络员姓蔡的,他们那时候已经反军代表了,先‘盛饭’还是先‘端菜’呢?后来说,中国人吃饭是先‘端菜’的,先批这个姓蔡的联络员,保我们。那时候什么事也干不了。”

  那时范用最痛心的是家里的书给抄走了。“不准看书,除了毛泽东语录、毛选,没别的书看。所有的书都是封资修,都是‘毒草’,都不准看。那时候说我就是‘勤勤恳恳的走资派’,天天挨斗。”

  1970年前后,范用和陈翰伯在湖北咸宁干校谈起刊物,设想一旦有条件,要办读书杂志。1979年,一批志同道合的老出版人办起《读书》杂志,创刊号上刊登了李洪林的《读书无禁区》。文章的标题原为《打破读书禁区》,发稿时,范用改为《读书无禁区》。当时受到上面的批评,范用说:“压力很大,说为什么提出‘读书无禁区’?我说,我们有一个背景,是针对‘四人帮’来的,‘四人帮’不准我们看书,我们要打破这个禁区。”

  ■ “一个字都不改”

  在范用的出版生涯中,有几本书常常为人提起,一本是巴金的《随想录》,一本是陈白尘的《牛棚日记》,一本是《傅雷家书》。

  巴金的《随想录》多次遭受删节,范用在三联书店出版时,一字未删。范用说:“《大公报》删改巴金的《随想录》,他很不高兴,我说你拿到北京来,我给你出版,我一个字都不改!他很高兴。”范用还写过一篇文章叫《开天窗》,谈巴金的文章被开天窗了,不敢编进书里。他说:“巴金的文章《“文革”博物馆》只存目,下面是空白。我在三联书店出巴金的《随想录》,我都给他恢复,一个字都不改,什么问题也没出。”

  陈白尘是范用的老师。陈白尘曾说范用读小学时:“嗳,像个小姑娘的样子。”当年范用演过陈白尘编的《一个孩子的梦》,在梦里面打日本。“因为那时候不准喊抗日。”《牛棚日记》的出版在陈白尘去世之后,书稿先被另一家出版社退回,范用和陈白尘的女儿陈虹约好见面之前,被自行车撞断腿骨,陈虹和他的见面是在病床边。《牛棚日记》出版后,范用拄着拐杖亲自把书送到陈家。

  《傅雷家书》出版前,傅聪依然有“叛国”之名,范用排除各种阻力。他回忆:“那时候傅聪不是在国外嘛,说他‘叛国’。后来我找到胡耀邦的一个批示:请傅聪回来讲学。我有这个批示,这书就可以出版了。”范用见到傅雷家书的手稿,感慨“真漂亮!”后来,他把傅雷的手稿在上海、北京、香港开展览。“傅雷给儿子写信是用毛笔字,工工整整的。”《傅雷家书》出版后,感动无数读者,可算是范用编的书中最畅销的一本,发行了几百万册。

  ■ “亲人和师友给予温暖”

  三联书店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中国读者。范用曾对三联书店的同仁说:“我认为出书、卖书的人,自己就要爱书、读书、懂得书,要有一点‘书卷气’,这样才能和读者有共同的兴趣,共同语言,才能谈得来,交得上朋友。”他自己著有《我爱穆源》、《泥土

  脚印》、《泥土 脚印》续编。

  夏衍曾说:“范用哪里是在做出版社,他是在交朋友。”范用认为交朋友是为了出好书。他的朋友中有朱光潜、冰心、巴金、叶圣陶、沈从文、汪曾祺、夏衍、叶浅予、施蛰存、柯灵、启功、吴祖光、新凤霞、黄苗子、郁风、杨宪益、王世襄、丁聪、黄永玉。

  王世襄曾到范用家里做过饭。我在王世襄家里访问时,王先生特意拿出一封范用写给他的信,信的大意是:“三联书店送来《锦灰三堆》,十分欣喜。我告诉三联,《锦灰堆》是他们出书中最有价值的著作,可谓空前绝后之作。《告荃猷》十四首,感人至深。希望兄能够想得开,保重身体。”晚年范用感慨:“现在老朋友见面的机会不多,只好写信。”

  范用家里收集了许多酒瓶,闲时喜欢喝酒,他的酒友中有已然仙逝的汪曾祺、杨宪益、丁聪。他的外孙女许月竹在文章《我的外公》中说:“他做什么事情都快,看书快,写字快,走路快,吃饭快,就是喝起酒来,慢慢的。”“外公喜欢收集酒瓶,他的房间里有各种各样的酒瓶,颜色不同,有大有小,大的很大,小的只有一点儿,都挺好玩,我也很喜欢。

  范用当年跟汪曾祺喝酒,东一句,西一句,不醉也醉。他常和丁聪相约在书店见面,并一起吃饭“改善生活”。在《相约在书店》一文中,他说:“说是退休会有失落感,我的失落感是再也不能在‘文史馆’接待我尊敬的先生、朋友们,向他们讨教,取得他们的帮助,或者随便聊聊。这种闲聊对我也十分有益,增长我的知识,使我知道如何待人接物。他们的乐观精神,更是感染了我,做人很快活。”

  2010年9月14日,范用辞世。他在生前嘱咐家属,不追悼,不去八宝山,遗体捐供医用。他留下话:“匆匆过客,终成归人。在人生途中,若没有亲人和师友给予温暖,将会多寂寞,甚至丧失勇气。感谢你们!拥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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