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段时间，正值秋收。我们的记者在调查秋收情况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那就是一直被视为农村金融最大难题的小额贷款业务，在我国一些地方出现了新的样态，而且很多农民的创富梦想，都因为这种新的贷款模式，正在变成现实。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农村小额贷款？它凭借什么帮助了农民呢？我们先到黑龙江去看看。

　　一

　　2010年的秋天，北大荒，这个中国的大粮仓，迎来了一个历史上最大的丰收年。建三江垦区，15个农场的粮食总产量，去年突破了100亿斤，可以满足四个直辖市一年全部的口粮。今年，眼前的稻浪滚滚，让我们欣喜，然而对于农民来说，这却是一年里最让人不安的时刻。张双是青龙山农场的职工，2002年，他靠借高利贷，把种植面积从几十亩扩大到400亩，但是那年的一场大雪，让他背上了十几万的外债。黑张双说：“2002年一场大雪，我种了四百多亩地，一下子给我赔没了。”“怎么过的那一年？”“死的心都有。真的死的心都有，你瞅着孩子小，老婆在这儿还得干。”

　　2002年，黑龙江全省有一半的粮食都被捂在雪里，这对农民们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越是坏事儿就越不禁念叨，这不正说着，就下起了小雨，张双和邻居王庆广急忙赶到场院，把刚刚打下一半的粮食盖起来。张双说：“把粮食抢回来，咱们的命根子都在地里呢。”

　　抢收，意味着要在中秋节前后的几天时间里，把庄稼全都收上来。如果这期间老天变了脸色，再大的丰收，也可能变成一场悲剧。张延海也匆忙从地里赶回家，打开电脑，查看天气预报。张延海说：“26号这不是多云转阵雨吗，完了之后27号还有一场(降雨)， 如果这天这个情况，那天我尽量争取，24号或25号之前我必须把所有的粮食送到家。”

　　虽然买一台收割机，至少要20万元，这对农民来说并不是小数目，但为了抢收，村里家家户户都还是不惜血本买上一台。家在七星农场的李军芝，去年刚刚添置了一台联合收割机，这几天抢收，他早早地就发动起了马达，可还没干到一半就熄火了，原来是没油了。到收割结束，李军芝至少还需要买将近5千块钱的柴油，可眼下家里买油的钱不够了。

　　地里还有300亩水稻没割完，这让李军芝心急如焚。他到处打电话求助，同村人告诉他，亲戚老连用过一种小额贷款，挺方便的，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同村人说的老连，叫连金良，家在富锦市双发村，距离李军芝家100公里，这里没有七星农场富裕，人均耕地要少很多。老连全家过去一直住在这样的泥草房里，冬天屋里只有3、4度，水缸里都结冰茬了。家里的几十亩旱田，因为种植条件不好，经常入不敷出，辛苦了几十年还背着债。女儿上了高中，一心要考大学。连金良说：“就在吃饭上她都舍不得多吃一点，有时候都给我吃，这么节省。当时我心里也挺难受。拿我一个男子汉来说都掉过眼泪，你说作为一个男子汉，就是说怎么能发家致富呢？咱们的生活怎么能过到这种程度呢？”

　　老连较劲脑汁，想办法挣钱，去年年初终于有了一个机会：150亩水田，5万块钱就能包下来。“他也就是允许我这一天时间，就是说第二天，明天你交不上款，我这个就可以包给别人了，我就不承包给你。”

　　手头钱不够，找亲戚朋友借，也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老连去了信用社，可因为这钱要得太急，信用社说连审批时间都不够。老连的最后一线希望，落在了当地刚刚开业一年多的邮政储蓄银行身上。邮储银行推出的贷款业务和信用社以及其他银行最大的不同，就是更加灵活。这里的农村信用社通常每年只在春天办贷款，但邮储银行任何时间办都行。不仅如此，还款方式也能自己选择，别的金融机构必须满一年才能还，而邮储银行则是随借随还。

　　让老连没想到的是，刚刚给邮储银行打了电话，就来了两位信贷员。信贷员详细了解了老连的情况，告诉老连如果能找同村的亲戚朋友，自愿组成三家联保小组共担责任，不用实物抵押，也有希望拿到这笔贷款。老连第一个就想到了朋友老阎。老阎说：“一个屯都比较知根知底，因为他这几年在村屯里面，办事情各方面上，他比较(守信用)，我们是信任的，互相都得信任，要不信任吧也贷不了。”

　　有了联保，邮储银行的信贷员连夜帮老连办好了手续，第二天连金良就拿到了贷款。“作为我们农民来说，就好像旱天给我们送来及时雨一样，复活了。”

　　了解到老连的贷款经过，让李军芝看到了希望。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李军芝拨通了附近邮储银行的电话，对方答应尽快来了解情况。这天是中秋节，但李军芝一点过节的心思都没有，大过节的，哪家银行还办公呢？没想到晚上8点，家里响起了敲门声。来的两位客人是邮政储蓄银行的信贷员，小陈和小方。李军芝说：“现在就是收到一小半儿了，没钱买柴油了，这下愁坏了，一下子就想起你们来了，赶快下午四五点钟，赶快给你们打电话，没想到你们这么及时这么快。”信贷员方海霞问：“需要多少？”“需要三万。”“打算用多少时间？”“两三个月吧。”“两三个月下来了吗？”“做一次性(换本付息)的就可以了。”“做一次性的，行行行。”

　　李军芝家里有500亩水稻，一年收入几十万元，怎么三万块钱，都让他这么为难呢？“着急是咋回事，现在就是用这些钱吧，钱下来之后，买大型农机具，完了高速插秧机。今年我们家又花了12万元买了，又买了一台高速插秧机，反正年年就得增进设备，现在这儿属于新农技机械化，农具越好，干活儿的效率越高。”

　　钱都压在了农具农机上，真要应急，连三五万都可能拿不出来，这在农户里并不少见。两位信贷员和李军芝聊了一个多小时，详细了解他的具体困难和需要。贷款员还帮李军芝办好了三家联保共担责任的相关贷款手续，随后匆匆赶回十几公里外的办公室。

　　在中国邮储银行黑龙江省建三江支行审贷会上，信贷员陈浩说：“现在就客户李军芝贷款事项进行陈述，家里有500亩水稻，今年净利润可以达到16万元。”

　　李军芝想申请的三万元贷款，期限是四个月，承诺一个月还款，这笔业务的利息收入只有300元左右。期限短，利息少，风险大，一般这种情况很难被金融机构接受，但正是凭借做这样的“小快灵”业务，邮储银行虽然刚刚成立三年，但业务发展却非常迅速。今年小额贷款余额已经达到了1000亿元。

　　审贷会成员说：“客户剩下没收的地块需要的资金跟他提出的贷款需求量是否一致，放款金额三万元，期限是四个月，一次性还本付息，表决。”

　　像这样的审贷会，邮储银行通常会对信贷员贷前调查过程是否完整，对客户经营风险的分析是否充分，进行集体讨论和审核，实行一票否决制。中国邮储银行黑龙江省建三江支行行长耿红春说：“你前期的调查，如果你调查不到位的话，回来你叙述都不完全，这个贷中检查它会要提出很多问题，你答不上来，这笔业务就要被否掉。”

　　当晚经过讨论，李军芝的这笔贷款申请通过了审查。接到通知的李军芝，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到银行。信贷员方海霞说：“你这钱已经打到折里了，你用多少你取多少。”“行行，先取五千。”“您要取5000是嘛，您稍等一下。”

　　李军芝的车上还带着油桶，准备拿到贷款就去买油。在加油站，我们遇到了不少像李军芝一样拿着贷款来买油的农民。“机器都在地里停着呢，这是真事，不然能一桶一桶拉吗？着急，老百姓非常着急，现在看天都要变，你知道吗？水稻都割倒了。”

　　间隔不到20个小时，李军芝的地里，收割机就恢复了作业。剩下三百亩地，用不了两天他就能收完了。“主要是赶快把粮食抢回来，抢回粮食那算完成任务了。”

　　秋收终于结束了，李军芝的脸上透着一份轻松。而此时，连金良家里的水稻也即将收割。这两年，稻米价格好，去年老连还上贷款后，还净挣了10万块钱。给老连办贷款的信贷员老卢和小张，特意来看老连家的收成，今年老连又贷了5万块钱，包了150亩水田。按老连的说法，今年挣上20万应该问题不大。“来年我准备扩大一下，把那一块地我准备给它包下来。”“那块地能有多少？”“大约能有300多亩，如果承包下来，我就达到600多亩，就是说40多垧地，可能他们将来谁也没有我多了。”

　　今年老连家的泥草房拔掉了，建起了砖瓦房，而让他最高兴的一件事是女儿小连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是连金良女儿所在的学校，小连今年上高三。她说：“前两年的时候，家里面是土房，一点都不卫生，我回家心情也不怎么好，平时我爸干活都挺累的，回家之后看着我爸皱眉头，心里都不得劲。”

　　小连想考大学，但以前爸爸挣钱不容易，她不敢抱太大希望。但现在家里越过越好，小连也开始有了笑容。“我爸比以前开朗多了，心情好多了，平时在家也能跟我开开玩笑。看着我上火有压力之后他就说，你就放心吧，现在咱家不缺钱了，生活也好了，你就好好学习，一心一意学习，只要你能考上，我就能供你。”

　　二

　　在新疆，喀什伽师县的维族青年麦麦提，自幼失去了两只胳臂。全家五口人靠饲养牛羊，再种点庄稼维持生计，日子一直过得紧紧巴巴。自从两年前，邮储银行在这里开了营业点，买买提一家的生活，就再也离不开这家银行了。一年多以前，买买提向邮储银行申请贷款，准备多养些牛羊，扩大种植面积。“我想申请一些贷款，都需要什么手续？我不知道，像我这样的条件，在你们这儿可以贷款吗？”

　　麦麦提其实早就想贷款改善生活了，但像他这样全家年收入还不到2万元的经济条件，在银行眼里属于高风险客户，要想通过审批几乎是不可能的。但邮储银行的信贷员通过调查分析发现，买买提对风险有较强的判断能力和自控能力。“贷款之前，我商量，贷一万块我怎么用，多少钱买羊，种地要买多少化肥，想好了以后再贷款的。不像没有计划，贷了款了，那个钱还不了。我贷款之前有计划的。”

　　邮储银行给买买提的第一笔贷款并不多，只有1万元，发放后信贷员开始密切跟踪买买提的贷款使用情况，在观察到买买提确实是按先前的计划，购进牛羊，农药和种子以后，信贷员悬着的心放下了。中国邮政储蓄银行新疆喀什伽师县支行信贷员艾克拜尔艾买提说：“如果我们真正的，认真地调查的话，我们的风险不是很大。”

　　只用了短短一年，麦麦提的收入就增加了一倍。“贷款之前有10亩地，贷款以后包了一些地，种棉花就富起来了，今年能收入4万块钱。”

　　买买提的贷款按期还上了，尝到甜头的他，今年又申请了到了一笔2万元的贷款，这次买买提准备再买进一批羊，扩大养殖。伽师县，两年来总共有4000户家庭得到了邮储银行总额1.2亿元的小额贷款，其中有相当数量都是麦麦提这样的贫困户。伽师县县长尼亚孜•阿西木说：“伽师县是国家级的扶贫开发重点县，我们伽师县现有的贫困人口的比例还是比较大的，所以我们现在扶贫帮困、整村推进在这方面的任务是比较艰巨的。对我们这个邮储银行所开展的业务，由衷地高兴。”中国邮政储蓄银行新疆喀什分行行长买买提•牙生说：“将来我们做到每个乡建这么一个服务站，而且配上自动取款机，这样大大方便农民，足不出户就在我们这办理多项的邮政金融业务。”

　　贷款前了解借贷人的风险控制能力，持续跟踪，做贷后调查，是邮储银行防范风险的重要方法，但这也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2008年9月，汶川地震后四个月，与地震重灾区北川比邻的江油县，一场突发的洪水冲走了商户老张所有的心血，灾后重建刚刚点燃的希望，一夜之间又破灭了。“一楼那么高，百年一遇的洪水，没有估计到的洪水。”

　　洪水来之前，老张刚刚从邮储银行贷了5万块钱，加上自己的全部积蓄，开了一家商铺，主要做菜籽油生意。洪水来的时候，老张存放在这个露台上的几十桶菜籽油被全部冲走，瞬间，老张变得一无所有。“这些楼板，这些都是从平台上掉下来的，能够利用的我们都把它利用了，好像是走投无路的那么一种感觉，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底是跳在河里冲走啊，是去死嘛，怎么办，寻短见的一种想法。”

　　迷茫、绝望的老张，一连几天都吃不下饭。整整5万块钱的贷款，怎么才能还上呢？“他们来了过后安慰我们，就是说不要着急，贷款的事情缓和一步。”中国邮政储蓄银行四川省绵阳市江油县支行信贷员冯华说：“他是个性格内向的人，他等于说没哭出来的那种感觉，我们看了确实受灾很严重，他的贷款当时正在还利息，我们就把还利息停下来，缓冲几个月。”

　　遇到非人为因素，造成还款风险，可以暂停计息，做延伸服务，这是邮储银行提出的又一个与众不同的风险控制方法。为了帮助老张尽快还上贷款，邮储银行信贷员小彭，开始主动帮助他找生意，另谋出路。冯华说：“这块场地都是空置的，都是闲置起来的，正好我们有个亲戚，他因为地震后预制板需求多，他们就开了一个厂，确实开起来的时候当时效益还是都好的，我就介绍他，引荐了他，他就去客户那里学。”

　　让老张没想到的是，靠做小彭推荐的建材生意，不到一年他就把洪水损失的钱赚了回来，贷款还上了。不过，邮储银行也坦言，目前面对天灾，他们还无法做到给每一个客户都实施暂停计息的特惠，作为商业银行，如果一笔5万元的贷款出现坏账，就意味着一个支行网点白干了好几天。中国邮政储蓄银行副行长吕家进说：“我们当前整个农村的这种巨灾保险工作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因此在这些方面，可能是我们当前面临的一大困难。我们可以说是通过继续地关注，继续地支持，使他获得新的生产发展的能力，来解决这些风险问题。”

　　尽管面对天灾，还有许多困难需要突破。但截止到2010年10月，在中国邮政储蓄银行400万笔小额贷款中，逾期率仅在1%左右，远低于其他大型商业银行。在控制风险上，难道他们有什么高招吗？2010年6月，中国邮储银行与德国技术合作公司合作的“小额信贷和零售银行业务项目”，在德国政府与全球120多个国家合作的2200多个项目中脱颖而出，获得了“国际合作项目最高成就奖”，这标志着邮储银行在中国推动小额信贷发展、服务“三农”所取得的成果获得了国际性认可。而他们防范风险的诀窍，就在技术。

　　小额贷款这种微型金融业务虽然在上世纪90年代被引入我国，但发展一直不尽如人意，虽然在国外，有尤努斯及孟加拉乡村银行的经验，但要想找到适合在中国年农村扎根的小额贷款发展模式，却并不容易。而邮储银行这样一家三年前刚刚成立，以往并没有信贷业务经验的银行，则把开拓这项业务的要点，放在了贷款技术上。

　　三

　　小额贷款虽然金额小，但是在专家眼中，它的技术含量却很高，因为不需要抵押物，信贷员在判断过程中除了规章制度和流程外，个人经验和判断就显得更加至关重要。黑龙江富锦市支行的信贷员张华，过去从事的是邮政的柜台业务，加入到信贷队伍刚刚一年多，就已经主导完成过200多笔业务了。张华说：“那阵什么也不懂，对农民什么也不懂。”她的同事卢春林说：“俺们就是走到农户，跟他学习，跟他唠。”“跟着老信贷员一起下乡。”“现在她也行，粮食一垧地打多些，用多少种子，用多少肥，用多些油现在都了如指掌，现在都行了。”

　　富锦市砚山镇双发村是张华和搭档卢春林负责的业务区域，这个村有200多户人家，其中四分之一他们都帮忙给办过贷款。这天上午，村里又有三户农民想贷款。“咱们这个村贷款没还上的有吗？”“没有，没有。”“有没有贷款挪作它用的？”“没有，因为邮储银行对这些手续特别注重，就是说你是不是得用，人家调查相当细。”

　　要想在判断客户经营风险上做到十拿九稳，就得熟悉各种农业生产知识，还必须了解每家每户的实际情况。负责这个村的贷款业务以来，张华和卢春林没有出过一例不良贷款，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就是客户调查时的交叉验证，所谓交叉验证就是从多个角度对客户关键信息的真实性进行检验。“去年种的什么？黑芸豆产量怎么样？五口人就你们两个劳力？”

　　在一连问了30多个问题之后，卢春林又去了邻居家。“你好，老哥，我是邮政储蓄银行的。”“你好。”“他们家今年都种的什么？”“今年在下边没少种地吧，就是打麻将，两口子连碰也不碰，人家根本就不玩这玩意。”“可实惠了，办事儿可厚道了。”

　　交叉验证，这个看似简单的一个环节，对于邮政储蓄银行的每一笔贷款都至关重要。最近三年，邮政储蓄银行一直在与德国的金融专家共同研究，寻找在中国农村做小额贷款适合的模式和技术。吉勒，德国技术合作公司中国金融发展项目组主任，小额贷款专家，两年前，他开始帮助邮储银行培训信贷人才。在吉勒看来，虽然各国小额贷款模式不同，但最先进的成功模式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银行要走到人们中间去，而不是等人们来”。“我们做小额信贷的培训，有两个目的，第一是要改变信贷员的工作方式和理念，要围绕客户去做，工作要机动灵活，而不是去等客户，另外一个方面要让他们掌握一些相关的技能，比如在没有客户以往的经营记录的情况下，如何进行分析和鉴别。”

　　从深入客户实地调查的操作理念，到贷前、贷中、贷后的每一个操作环节。吉勒和很多德国专家，多次带领邮储银行的工作人员深入农村，进行现场指导。吉勒说：“信贷员要具备对客户实际情况进行分析鉴别的能力。要获得客户第一手的资料，就必须要多方走访，比如说问一问他的邻居，信贷员要有自己的判断，自己的感觉，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小额信贷它就是一种基于客户特征、特性的分析。”

　　小额贷款技术，依赖于信贷员眼看、嘴问、耳听、心想。看什么、问哪些、怎样问、如何归纳分析看到和听到的信息，都需要做技术上的设计。四川雅安的支行行长刘霞就参加了培训，第一次调研，她没有发现的问题，就被德国专家通过贷前实地调查的技术环节发现了。中国邮政储蓄银行四川雅安市名山县支行行长刘霞说：“当时他说是用于资金周转的，用于囤货。但是我们去，和他们的德国公司的专家一起去，就发现他的囤货已经很多了，才告诉我们他实际的用途是用来购买商铺的，所以这方面做的不是很细致，通过专家的指导和指点，我们现在要真真切切地了解客户的真实的贷款用途，才能切实地把控我们的风险。”

　　在德国金融专家的支持下，邮储银行参照国际经验，开发出了一套独特的小额贷款模式。这个模式除了依托于中国邮政深入农村了解农村的庞大服务体系，还借鉴了德国乡村银行的信贷调查技术，同时汲取了印尼的可持续经营理念，设计出一整套利率计划。中国邮政储蓄银行副行长吕家进说：“从国际上和国内来看，真正地把小信贷办出规模，办得成功的，能够可持续发展的，也往往是有了一个合理的利率定价，能够覆盖资金的成本，人员调查的成本，包括风险损失这一些，形成一种风险利率的定价。”

　　在四川绵阳，我们跟随信贷员小蒲和小蒋做了一次实地考察。小蒲告诉我们，小额贷款风险控制是世界性的难题，而他们的体会是，风险控制，要靠信贷员一步一步用脚走出来，耐心、细心、牺牲精神一个也不能少。在绵阳，最近两年，因为灾后重建和部分沿海出口企业生意清淡的原因，当地不少外出打工的人回了家。在广东打了十年工的曹勇就是其中之一，2008年地震后他回到绵阳，靠着政府资助，和打工赚的4万块钱，重建了这座新房。但是房子盖完后积蓄已所剩无几。光靠家里的7、8亩地，养活不了全家6口人。想来想去，曹勇决定申请点贷款饲养土鸡，做点副业。给曹勇办贷款的是小蒲和小蒋。如今曹勇的土鸡养殖规模已经达到了上万只。他俩对曹勇的贷款服务，也不间断地做了整整两年。曹勇说：“65斤，昨天晚上拉了不够，到这个时候又过来补货的。这种现象多啊，还有经常就两三个人在这等着来装鸡，这种鸡它不愁卖。”

　　对养殖场的情况，小蒲和小蒋一直在跟踪。看到土鸡戴上了眼镜，两人忙询问这是什么新技术。原来是防止他们打架，保护土鸡的羽毛。曹勇说：“你没有这个羽毛，那就只能当肉鸡卖了，那个不但赚不了钱还得亏本。”

　　这些土鸡零售价在5、60块钱一只，老曹估计今年收入能有7、8万块钱。虽然养土鸡赚钱，但村里只有曹勇一家养，主要是因为这里以前这里闹过很严重的鸡瘟，风险太大。曹勇刚养鸡的时候，也惊出过一身冷汗。“一天早上起来就死了20多只鸡，当时心里很着急，这么死下去，那就完了，自己几万块钱，还欠银行两万，怎么得了。总共损失100多只，当时把我吓惨了。”

　　小蒲和小蒋当时虽然也很紧张，但他们心里并不慌。因为早在发放贷款之前，他们就考虑到了鸡瘟问题，并咨询过专家。蒲丽蓉说：“虽然看起来两天时间很短，我们审一笔贷款，但是前前后后，不知道问了多少人，关于养鸡这个事情，要问很多很多人来论证这个事情。”

　　他们及时帮曹勇请来了权威的土鸡养殖专家，只用了三天就把鸡瘟控制住了。从此，两位信贷员的到访变成了曹勇最期待的事。“我最近不是要做合作社吗，他们就说，合作社他们就找了很多有关合作社的资料，章程，给我找来，你先看一下，你在这中间要起什么作用，你怎么运作这个事情，我觉得非常好。好比是一个很好的参谋，还出钱的参谋。”

　　“不是扶贫救济，而是要帮农民找到发展的机会”这是邮储银行小额贷款与众不同的一种经营理念。对农民们来说，邮储信贷员不仅仅是办贷款的业务员，更是生产经营的行家里手。远赴新疆喀什拓荒的河南农民仲维东对此也感触颇深。“该打药的时间过来人指导一下该打药了，该施肥的时间，有人给你讲解施肥怎么施。就是听他们说怎么干，他们给我指导着，让我心里特别踏实有信心干。”

　　前两年因为市场价格剧烈波动，老仲种打瓜赔光了几十年的积蓄，今年他在邮储银行的建议下改种了棉花，获得了意想不到的丰收。300亩地预计有50万元的收入。仲维东说：“这个地方现在前景看出来是太好了。明年有可能还得来个十来户人家，来这边开荒、种地。”中国邮政储蓄银行新疆喀什市疏勒县支行行长温宁说：“去年这全是碱滩，你看现在都丰收了，农民都在捡棉花，很有成就感，这个成就感无法形容。”中国邮政储蓄银行新疆自治区分行行长孙黎焰说：“我们这支信贷队伍扎根于农村，服务于社会和百姓，我们和他们有天然的亲缘关系，和他们一起工作，一起劳动，一起生活的过程中，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也得到了我们广大农民资金需求户对我们的欢迎与信任。”

　　四

　　信贷员蒲丽蓉说：“你还在调查这家的时候，留守办公室的同事就会告诉你，你下一个要到哪里去，然后下一个还没完，他又告诉你下一个又到哪里去。看着我们就像看到救命恩人一样的心情等着我们。”

　　邮政储蓄银行在绵阳刚开办业务，就赶上了汶川地震，那段时间，对于刚刚开始接触小额贷款业务的信贷员来说，每天的工作就像一场战役，常常只能睡3、4个小时，有时候几天都回不了家。蒲丽蓉说：“因为账篷用了一段时间都比较破旧，然后四川又是雨季，我们在那儿调查一般就是两三个小时，身上被蚊虫叮咬的已经是惨不忍睹。”

　　做小额贷款，需要信贷员付出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工作强度之大，需要人力之多，也是目前小额贷款推行难的重要障碍。说起这一点，信贷员们感慨更多。

　　“等我妈放假的时候，就过年放一天。”信贷员张华的女儿，今年6岁，要弄清楚一年多来张华母女俩见过几次面，对于孩子和丈夫来说并不是件难事。因为我们的拍摄，这一天晚上张华破例在孩子睡着之前回到了家。“妈妈，你在这儿。妈妈，你在这儿坐着行吗？”“恩，你听话。”“妈妈，我不想睡，行么妈妈，不睡，妈妈。”张华的丈夫说：“孩子没时间表现，看不到，早晨起来就走了，晚上回来她已经睡着了。”

　　做小额贷款业务不是扶贫和救济，而是要投资于农民，帮助他们创造生存和发展机会，也正因为如此，不给农民增加任何负担，成了信贷员们必须遵守的规定。农民老阎说：“他那个信贷员和别的信贷员也不一样，不管什么时间，人家有的时候就是黑了，黑了到这儿也来，到吃饭时间了，人家不在这儿吃，有时候就喝点水吧，人家还自己拿矿泉水。因为人心都是肉长的，总觉得心理过意不去。”中国邮政储蓄银行黑龙江省富锦市支行行长董继山说：“你要是纪律执行不好，形象树不好，你在老百姓心目中，你还整一些不正常的事儿，就废那了，银行不会发展好的，就是吃拿卡要坚决没有这个事，我们是一票否决，发现这个题，要查实的，正式职工就是待岗。”

　　五

　　为了防范风险，邮储银行农户小额贷款额度一般不超过5万元，商户不超过10万元，但是四川雅安市的名山县却是个例外，这里的农户最高可以贷到20万元，这又是为什么呢？

　　在名山县的群山之中，满眼都是翠绿的茶园，这里世代传诵着“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的佳句，据考证这里是中国茶文化的发源地之一，如今茶叶也是当地农户最主要的生计。信贷员李潇说：“我们这边茶园总共有27万亩，差不多。我们这边有句俗话就是，早采三天是宝，迟采三天就是草。”信贷员王虎说：“在最忙的时候可以说，一个人(一天)可以办十几份(贷款)。”

　　小李和小王是邮储银行名山县支行小额贷款业务的一对搭档，他们每天走在山路上，穿梭于各个茶园，因为雅安雨水多，泥腿子银行在他们的身上显得更加贴切。李潇说：“我们去年的时候，最高额度只有10万块钱，今年我们向上边申请了，茶叶客户可以贷20万，刚好遇到我们这个政策，然后他就过来申请20万，现在下来给他调查。”

　　两位信贷员今天要去的是茶商黄有国的家。6年前黄有国不甘心在外打工，回家做起了茶叶收购加工的生意。刚起步的时候，只有2万元本钱，他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是在车上。靠2万元资金慢慢滚动，黄有国的茶叶加工的生意慢慢有了起色。去年，他急于扩大规模，增加了库存，资金周转出了问题，幸好有邮储银行10万元贷款的支持，才渡过难关。邮储银行名山县支行的小额信贷业务是从2009年1月份起步的，当时只有刘霞两名信贷员，让她们感到意外的是，贷款业务刚刚推广一个月，就出现了爆发式增长。2月份正是春茶采摘的时候，他们三天放款的承诺，通过当地的茶叶协会，一夜之间在茶商中就传开了。中国邮政储蓄银行四川省雅安市名山县支行行长刘霞说：“我们两个人就是白天调查，晚上加班，一直加到晚上12点钟。当时我们的系统是12点关闭，我们就做到系统不能再做。”

　　只有两名信贷员，两个月的时间能把小额贷款做到了上千万元的规模，茶商赚了钱，茶农的茶叶也都以好价格收了上来，这让邮储银行看到了通过扶持中间商帮助农民的巨大潜力。茶农说：“有茶卖给你喽，八块五嘛，不高，七块五差不多。”

　　这位茶农家里有七亩茶园，他的这一篓鲜叶，如果是春茶，可以卖到四五百元。收购茶农的鲜叶，黄有国每天都是现款交易，从不拖欠，量最大的时候，一天就要拿出5万元。雅安市名山县茶商黄有国说：“像我们这样规模的企业，我们村有两三家不收的话，可以这样说，他的茶青的话(每斤)低几毛，这个是不吹牛的，这个是影响老百姓收入的。”

　　今年黄有国每天的茶叶加工量已经由最初的一百斤增加到了几千斤，他的这个鲜叶收购点儿也已经成为附近几百户茶农收入的主要渠道。刘霞说：“10万块钱，贷春茶的时候，他一天都不够。”

　　针对名山县的实际情况，今年8月份，邮储银行总行特批这里的小额贷款额度可以增加到20万，现在名山县大大小小的茶商有近六百户，在营业网点办理贷款的客户络绎不绝。贷款客户说：“我不用现金，你帮我把这款子划在上面就行。”“这次准备增贷20万。现在准备进行扩建厂房，引进一些更优质的机器设备。”

　　除了名山县茶农最高20万额度的信用贷款，邮储银行四川省分行还在其他地区设计出了专门针对烟农的小额贷款产品。邮储银行四川省分行副行长李晓良说：“不断地增强新的产品，提高单产量，也就是每一个管户的信贷员，能够通过地方的特色产品，做到一行一品，来做大业务的规模，来提高我们的收益率，能确保这个业务可持续发展。”

　　身处农业大省，四川邮储银行的小额贷款客户目前已经突破30万户，贷款金额超过200亿。而在黑龙江建三江农垦区，邮储银行也开始了针对从事米业加工的中小企业贷款和农户生活消费贷款等新业务的探索。去年建三江农垦区开始实施撤队并区的工程，当地邮储银行专门针对这项工程设计了房屋贷款业务。左艳辉买房花了15万，从邮储银行贷了7万，期限8年。建三江七星农场职工左艳辉说：“一年好几十万你还得投入地里，你还得种地不是吗？你又买机械什么的，当时就闲不出钱买楼，这样有贷款年年还，不当回事，就买个楼。”

　　在贷款的支持下，农垦职工买房并入新区，过上了现代化的社区生活，土地集中利用后，仅七星农场就增加了十几平方公里的耕种面积。七星农场党委副书记吴国民说：“最终就是要实现耕作的广袤的田野上，居住在现代化的城镇里。”中国邮政储蓄银行黑龙江省分行行长曲家文说：“通过我们这两年多的积极的探索，我们看到我们服务的这些农民朋友他们致富了，他们致富之后，他们有自己更美好的前景，由此也打开了我们为他们、为三农服务更广阔的市场。我们把服务三农作为我们的兴行之根，高端客户作为我们的富行之源。”

　　年轻的邮储银行探索了一条独特的小额贷款发展模式，这或许能给一直以来都是大难题的农村金融问题，打开一个新的解决思路。采访中，我们不断听到信贷员们阐述这样的工作理念——要充分相信农民的智慧和能力，投资于他们，而不是救济他们，实实在在帮助他们，而不是板起面孔审批贷款，或许这才是破解中国农村金融难题的希望所在。好，感谢您的收看，我们下次节目再见。

　　策划：姜诗明 本期主编：李洋 编导：国小刚 摄像：李晓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