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五都选举”激战正酣

　　编者按：扫街拜票、开城市音乐会、推出竞选影片、攻击竞争对手……台湾又拉开了一场重要的选举战——“五大直辖市长”选举，这是台湾自1996年实现“总统”直选以来，第一次举办的地方性准大选。

　　自1950年举办村、县基层选举开始，台湾历经几十年的民主历程，逐渐形成了独特的选举文化。虽有评论认为台湾空有民主之壳，而没有民主之核，但我们不难看到，在台湾既有的选举制度框架下，官员对民众的尊重，民众手中的选票是需要官员尽其所能来“拜”的。而此次“五都选举”中呈现出的新气象，或许是台湾选举文化的又一次进步。

　　本报记者 严友良 发自上海

　　精锐尽出、战将列阵，战鼓雷鸣、刀剑出鞘……台湾“五大直辖市长”选战正酣。

　　这是一场仅次于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的选战。对于蓝绿双方阵营来说，一旦哪方“五分天下得其三”，就将在2012年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中赢得先机。因为，这“五大直辖市”(简称“五都”)总人口超过全台总人口的六成，汇集着全台最重要的政治、经济资源。

　　这场战争的胜负，关乎政治人物的前途，更关系到台湾的政治版图。

　　“五都”选战事关2012

　　“从原来的两都(台北市和高雄市)到新的五都，意味着台湾地方治理制度迎来新的时代。”11月22日，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台湾大学政治学系教授汤京平说。

　　“五都改制”是马英九的整改方案。2009年6月29日，台湾“行政院”在合并改制以强化区域竞争力的前提下，推出了改制的正式定案。方案规定，将台湾依照产业特色和人口及区位，分成三大区域，即北部、中部和南部。并以约300万人的国际城市规模为标准，通过台北县、高雄、台中和台南等四项改制法案，将这四都经由合并和升格，改制为“直辖市”。加上原来的台北市，成为新“五都”。

　　台湾政治大学政治学研究所博士研究人员王皓平告诉时代周报记者，经过升格调整后的“五都”地区是台湾政治、经济资源最集中的地方，其人口占全台湾总人口六成以上。

　　“对于两党来说，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王皓平补充道，“这次两党谁能够抢得更多的地区，就意味着手中掌握的资源更多，这无疑有利于为今后的选举，特别是为2012年的台湾大选打下坚实的基础。”

　　原来，按照台湾“中央选举委员会”规定，这次“五都选举”是包括“直辖市”市长、市议员及里长的三合一选举。选举的结果，将立刻牵动地方行政资源的分配，甚至影响到各党派民意代表可争取分配资源的大小，进而影响到2012年的“立委”选举。显然，这两者直接关系到“总统”和“立委”多数席次的归属。

　　“鉴于‘总统’和‘立委’多数席位对台湾政局的影响。我们不难估计这次选举的重要性。”王皓平说。

　　由是，“五都改制”定案甫一出台，随即拉开了蓝绿阵营争夺“五大直辖市长”的大幕。而随着“翻牌”时刻的日益临近，目前这场选战也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国民党催票“保卫战”

　　11月20日和21日这两天，马英九绝对是国民党内最忙碌的人之一。

　　20日一大早，马英九就陪同台北市长郝龙斌前往环南市场“扫街”，并到民进党“票仓”大同区的保安宫、迪化街商圈抢票。随后，他马不停蹄赶往高雄，参加黄昭顺后援总会造势大会。然后，一路北上往台南县为郭添财站台、赴台中市参加党庆及胡志强造势大会，晚间九点抵达台北县中和市，拉抬朱立伦。

　　21日，马英九再次南北奔波。早上陪郝龙斌到信义区四兽山拜票，随后飞往高雄参加党庆活动，喊出“票投蓝，拼翻盘”口号为黄昭顺固盘；下午返回台北参加“为台北而走”大游行在凯达格兰大道上的集会，发表演说后，再赶赴台南县参加党庆活动，诉求团结支持郭添财。

　　副“总统”萧万长、“行政院长”吴敦义、“立法院长”王金平及荣誉党主席连战、吴伯雄这些国民党党内大佬这几天同样没有闲着。他们也是四方走动，从南到北为“五都”市长候选人催票、拉票。

　　而作为竞选的主角，国民党提名的候选人郝龙斌、朱立伦、胡志强、黄昭顺和郭添财在选战前最后一个超级星期天则动作依旧：宣传竞选纲领、扫街拜票、推出竞选影片、攻击竞争对手……

　　这些候选人自今年四五月份宣布参选以来，就一直忙于这些“习惯动作”。他们的目的则只有一个：通过自己的行为打动民众，压倒对手取得选战的胜利。

　　略显“出格”的是，21日，国民党籍候选人在台北市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据介绍，在这场以“台北起飞”为主题的嘉年华活动的现场，卡通充气球与候选人旗帜齐飞，小飞侠、蝙蝠侠与各色小丑同舞，多达数万的支持者一起涌上街头。游行当中，国民党籍候选人郝龙斌甚至扮演成机长，邀请美女模特扮成空姐，寓意“台北起飞”的主旨。

　　事实上，临近选战冲刺阶段，特别是随着最后一轮民意调查的公布，让一些国民党支持者不由得为紧绷的选情担心。11月16日，一些媒体公布了最后一波民调。结果表明，在台北市和新北市中这些原来蓝营基本盘远大于绿营的地方，国民党仅仅是微弱领先。

　　“按照传统，台北市和新北市的泛蓝和泛绿支持者基本盘是六四开，特别是在台北市，本是国民党‘最安心’的都会之一。可是，由于马英九2008年上台执政后的表现，还有‘猫揽案’、‘捷运案’等的影响，结果导致郝龙斌陷入了和苏贞昌的苦战。”中国社会科学院台湾研究所经济研究室副主任朱磊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朱磊指出，台北市是台湾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且“考虑到其历任台北市长李登辉、陈水扁、马英九皆成为台湾地区领导人”，目前郝龙斌和苏贞昌紧绷的选情，让国民党确实感受到了危机。

　　“除台中的胡志强领先比较明显外，在南部的高雄和台南国民党候选人明显落后，台北市和新北市则是胜负难分。”东海大学通识教育中心副教授、政治学博士潘兆民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对于国民党来说，将原本属于蓝营的票催出来是这次能否保卫北二都的关键。”

　　“依照过往的经验，绿营支持者投票的意愿比较强烈，而蓝营支持者则可能放弃投票。所以，国民党希望通过游行造势等方式激起支持者的危机意识，让他们出台投票。” 潘兆民对时代周报记者解释了投票率和国民党胜选几率的关系，而这或许恰恰解释了为什么党内的大佬们四方奔走、为各候选人站台催票以及为什么要举行数万人游行的“嘉年华”活动。

　　民进党柔性战略

　　相比较于国民党催票战略，民进党不遑多让。

　　11月17日，民进党主席蔡英文与“中常委”共同召开“10的次方幸福无限大”记者会，祭出短信催票的招数，号召支持者通过发送一传十的催票短信，爆发最大助选能量。蔡英文同样重视“扫街”。据民进党国际部主任萧美琴透露，在新北市蔡英文就走了100个菜市场，磨破了2双鞋。

　　在选战冲刺阶段，民进党台北市长候选人苏贞昌则大打感性牌。为了宣传自己，苏贞昌竞选办公室推出一系列以他自己为主角的“选战实境秀”。22日，苏贞昌在观看最后一集时，看到他当年的从政初衷化为影片的画面，从政30多年的苏甚至数度落泪，激动地告诉支持者，“一定要选赢，而且一定会选赢！”

　　“同过去的选举相比，这次选战民进党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他们打造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柔性战法。”厦门大学台湾研究中心副主任李非教授对时代周报记者指出，绿营的策略正在走向“中道”，“从蔡英文到苏贞昌、甚至大台南候选人赖清德都表现得十分低调。”

　　绿营走向“中道”，从民进党“五都”候选人共同的选举基调也可以看出。这一次，特别注意重新塑造自己的形象。为此，蔡英文走入传统市场拜票，抱着小孩拍广告，打出的口号是“简单的幸福，需要不简单的政府”，大台南候选人赖清德过去对两岸经济合作框架协议(ECFA)议题持保留态度，这次却向选民表示会看见两岸的“未来”。苏贞昌也是一反常态身穿粉红色的polo衫，大胆聘用年轻人；而大高雄的陈菊为了摆脱过去悲怆的台湾人形象，采用可爱的卡通人物“花妈”造型和选民唱唱跳跳，大喊“最爱生活在高雄”。

　　除了重新塑造形象之外，这一次他们在两岸、族群等议题上也表现得十分谨慎。而多年以来的选举经验显示，民进党善于利用群众运动，善于利用两岸、族群议题助力竞选。

　　“大陆很多省市组团去台湾采购，一个省动辄就是几十亿美元。这些举措让台湾确实感受到了大陆给台湾带来的商机。这样的举措，让民进党方面不可能再就这些问题纠缠了。”朱磊告诉记者，在台湾人民的现实利益面前，民进党肯定会要低头。

　　令民进党走中间路线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即“五都”选举选民多为都会型群众，强打两岸议题只会给国民党候选人加分。“因为北部的三都蓝营的基本盘一直大于绿营，这种情况下，绿营肯定不会选择过分的挑起战火，激起泛滥阵营的投票愿望。”汤京平分析道。

　　民进党采取柔性战略还有现实的考量。东海大学的潘兆民就指出，作为地方性的选举，选民更多考虑的是治理绩效，因此“民进党就希望将地方选举焦点转移到政见的攻防上，试图通过与陈水扁家族的切割，以清新作风争取选民的信任与认同”。

　　从目前的情况看，民进党的柔性战略效果不错。11月16日，民进党公布的最后一波民调显示，在蓝营基本盘较大的台北和新北市，蔡英文和苏贞昌与对手的差距仅在小数点之间。

　　而候选人魅力和2008年大选的“钟摆效应”则放大了柔性战略的效果。“民进党则是在蓝营最重要的两个地区推出了重量级的人物，2008年大选的‘钟摆效应’和两个候选人的人格魅力，加上民进党的改变，决定了双方选情的胶着。”潘兆民副教授对记者指出。

　　政见高低定胜负

　　“这是一次失焦的选战。”朱磊表示。

　　在朱磊看来，进入倒数一周的台湾首场“五都”选举选情有点冷，因为“台湾传统选战中的四大议题—两岸问题、族群问题、贪腐问题以及经济民生问题，均没有变成双方辩论的焦点。”

　　议题历来是台湾选战的关键。事实上，在以往的台湾选举中，我们经常看到候选人诉诸自己的政治光谱，而选民也是立场明确，并不因为选举人施政理念、政见的异同而发生动摇。

　　“‘五都’是地方性选举，产生的是地方事务官，和蓝绿在两岸问题、族群问题上的关涉不多。事实上，过分操弄这些问题可能导致选民的反感。”汤京平告诉记者。正因为如此，理想务实地提出公共政策和愿景，才是能否感动选民的关键。

　　实际上，据《中国时报》11月16日最后一次民调数据显示：目前，蓝营在台北、新北和台中地区仅“微幅领先”，而且3区都各有逾10%的选民未表态。毫无疑问，“中间票”将是这些地方候选人制胜的关键。

　　台湾选举制度沿革

　　本报记者 严有良 整理

　　1945年，日本归还台湾。国民党当局重新划分台湾行政区为8县9市，直接选举最基层村、里长以及乡、镇(区)民意代表；间接选举省参议员和高层工职。

　　1950年，国民党撤到台湾。开始定期举行“村里长”、“县市长”、“县市议员”、“省议员”等地方公职人员选举。

　　1969年起，举办“中央民意代表”增补选举，大幅度增加台湾地区所选代表在“中央民意机构”中的席位。

　　1991年、1992年，相继举办第二届“国大代表”和“立法委员”的全面改选，同时“监察委员”从由各省“省议会”代表推选，改由“总统”提名，经“国大”同意任命。1992年之后，全部“中央民意代表”都由台湾一地选民投票产生。

　　1994年，首次举行“台湾省长”、“直辖市长”选举。“修宪”通过将“总统”、“副总统”由“国民大会代表”选举，改为由民众直接选举产生，并从1996年第九任“总统”选举开始，实施全民直接选举，任期也从原来的6年改为4年。

　　1997年，台湾“修宪”通过“冻省条文”，即从第十届台湾省议员及第一届台湾省长任期届满日(1998年12月12日)起，停止该两项选举。

　　2000年，修宪通过“国大虚级化”案，国民大会改为“任务型”机构，多数职权转交立法院，国大代表依政党比例产生，不再由民众定期选举产生。

　　2005年，台湾“任务型国大代表”投票通过5项“修宪”案复决，特别规定：“立委”席次由225席减为113席，“立委”任期由3年改为4年等。

　　目前，台湾地区的选举共有“总统”、“副总统”，“立法委员”，“直辖市”议会议员、县(巿)议会议员、乡(镇、巿)民代表会代表、“直辖市”市长、县(巿)长、乡(镇、巿)长、村里长等9种，任期均为4年。

　　胡志强催票记

　　本报记者 韩玮 实习生 林洲璐 发自上海 台湾

　　15:30，与农民有约之外埔乡座谈会；16:15，大甲镇家政班文化座谈；17:15，幼狮工业区厂商座谈；19:35，大甲镇造势晚会。11月21日，“五都选举”前的超级周末，自早上8点半始，大台中市长候选人、现任台中市长胡志强的催票行程就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而另一路，其妻邵晓玲也将前往和平乡梨山拜票，晚上再赶到清水镇参加造势。

　　8月，震惊全台的翁奇楠枪击案破获后，胡志强的受挫人气逐渐复原，台湾《中国时报》11月16日的最后民调显示，“台中胡”以47.1%对40.1%，高出对手苏嘉全7个百分点。而目前，选战逼近，被国民党看作南台湾抗衡绿营强棒的胡志强，已全面进入“选举状态”，一如此次参选的其他13位候选人。

　　三连霸？

　　11月22日晚，胡志强竞选总部，人声鼎沸。国民党116周年党庆移师台中，主席马英九、荣誉主席连战、副主席江丙坤等党内大佬悉数到场，并借机为胡志强站台。而常常带来“惊喜变装秀”的胡再出新招。

　　此前，10月29日，“五都”候选人的抽签仪式上，人称“幽默一定强”的胡志强头戴安全帽、眼戴墨镜，换上智利矿工的装束，扬言要如鄂苏亚带着受困矿工走出绝境般，领导台中走向光明。

　　这次党庆大会，他又化身魔术师，声称要变出布拉德•皮特或是汤姆•克鲁斯。当全场民众高呼“马英九”时，胡一展魔法，马从竞选广告牌中跳出。欢腾声中，胡志强允诺，要将大台中的胜选献给国民党做生日之礼。

　　“台中胡”的根基已打九年。2001年，国民党惨失政权时，胡单枪匹马来到台中打天下。他曾对媒体谈过彼时之痛，“那次败选后，我要求每个地方总干事把竞选总部弄得干干净净，不要让记者拍到满地纸屑的样子。我说，国民党要输得有分寸、有气度，然后，我们从头再来。”

　　“外交官出身的他深谙反败为胜之道，即使蓝军兵败如山倒，他照样能‘冻蒜’(当选)两届台中市长，保持票房不坠。”一位参加党庆的选民告诉时代周报，他非常看好“人气胡”第三次连任。

　　鉴于胡志强的超高人气以及蓝多绿少的选民结构，大台中对决的最大变数在于选情热度，“如果投票率高开，胡志强就很稳了。”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台港澳研究所所长严安林说。而胡亦在20日拜票时坦言，选前一周，一定要催票，把中间及传统选民的选票催出来。

　　政绩牌

　　为了催票，21日，从外埔乡到大甲镇，胡志强马不停蹄，而所到之处，“冻蒜”声不绝于耳。“我的专长就是卖东西，当选后，我会马上规划大坑到新社、东势的缆车，也要全力行销农产品，让外埔成为全球知名的酒庄、农场和观光胜地。”同时，胡承诺将在大甲镇兴建台中县第一座运动中心，并希望将该镇的澜宫发扬光大成妈祖的朝圣地。

　　“市政如市场、市长如店长”，“要让台中市民有钱可赚”，这是胡的施政风格，而台中选民之所以买他账，看中的正是他的九年政绩。台湾《远见》杂志的县市长施政满意度调查显示，2007-2009年，胡一直名列前茅，而兴建洲际棒球场和大都会歌剧院，以及争取到金马奖来台中举办，等等，都是被民众津津乐道的政绩。

　　“市政工程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而在财政预算上，以CEO自许的胡攒钱不少。此外，胡还下足工夫，推进台中的文化城建设。”严安林认为，胡的两个任期，不乏可圈可点之处。

　　正因如此，此次竞选连任，胡志强主打“政绩牌”。名为“安可”的竞选广告中，市民以为要帮一场棒球比赛打气，短短30秒内，喊了数十次“安可”，此过程中，“胡氏成绩”一一呈现。

　　对于胡的催票战略，国民党秘书长金溥聪颇为支持，他认为，大台中相对是国民党最为稳定的一席，胡志强应强调政绩以及对大台中的规划蓝图，而苏嘉全用激情方法催票，虽然最后会被证明是捏造，但胡阵营须积极反击。

　　防“奥步”

　　所谓“激情催票”，其中不乏“奥步”(闽南语，意为不好的招数)。22日，国民党团书记林沧敏质疑民进党可能在选前使出“十大奥步”，招数包括：候选人病危假消息、扁珍悲情牌、借假消息或假文件进行真抹黑，等等。

　　其实，开战以来，胡已遭抹黑多次。11月13日，民进党辅选主委谢长廷指称其已掌握穿着胡阵营背心的人买票的证据，镜头甚至拍到了收钱画面，但绿营暂时拒绝公示照片。

　　“有些指控，我再怎么解释、澄清，好像都没有用，对手还是硬要讲，非得把我抹黑不可。但我可以向乡亲保证，一定会清白参选，选上了就好好做，做个最好的市长。”胡志强19日为黄馨慧站台时，如是说道。

　　“如果贿选，马上退选”，这是胡的保证，而他目前最担心的是，投票前1天，绿营突然曝光疑似贿选照片，使其短时间内无法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