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花的上海人，可贵的沉默与理性

　　与百年前“改变了美国的一场火灾”同样穿透人心

　　文|于德清

　　(导语)有人说上海人斤斤计较，群、己权界分明，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公共意识。相反，它是法治的信仰和对契约精神的前提。

　　在这个转型的时代，普通的市民正在理性地创造历史。

　　11月21日，10万上海市民到胶州路献花。绵延好几公里肃穆的人流和铺满胶州路的鲜花，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城市的悲伤。

　　在1911年的纽约也曾经有过这样非常相似的场景。

　　1911年3月25日，处于一栋高楼之中的纽约三角内衣厂，发生大火。141名男女工人死于这场火灾，“其中至少125个姑娘——被烧死或者在跳到楼下的人行道上时摔死”。

　　三角内衣厂的这场大火被称为“改变了美国的大火灾”，烧痛了美国人的良心。4月5日，有人曾经写到“一个阴沉的下午，12万工人组成了一条长长的，沉默的河流，河流载着锥心之痛，从曼哈顿的心脏淌过。那是一场沉默的游行，除了哭泣，没有口号。”

　　沉默中蕴含了所要表达的一切，其中有更能够穿透人心的力量。从此，那场大火被称作“改变了美国的一场火灾”。在这场大火中，在沉默的游行中，唤醒了美国人的良知，带来了城市消防制度和工人权利保障的变革。

　　同样的大火，同样沉默的人群，也同样在改变着上海和中国。或许，很多人对上海人印象不佳，认为他们自私、小气。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城市，如今却感动了无数国人。

　　在11月21日，有位网友写下了这样的微博：“我曾经嘲笑上海人‘小资式装B’，我承认我错了，那仅是周立波一类而已。此时我很敬佩上海人，表达哀思的方式如此有素养——鲜花和交响乐。”

　　人们不仅敬佩于上海人自发的爱意表达，更敬佩于他们在表达时理性的姿态和富有秩序的精神。问题在于，这种理性的表达何以形成？

　　向火灾中的遇难者哀悼献花，决定了情感倾向于内敛。除此之外，这或许恰恰应该归因于上海的城市品性。

　　在很多人在看到上海人小气、吝啬的时侯，或许忘记了，这也是中国最具有法治意识和契约精神的商业城市。而如果没有对自身利益的关切，也不会在他人和自身利益之间划定清晰的边界。在群己权界的基础上，才会诞生法治的信仰和对契约精神的尊崇。也正是因为这样，由个体理性才会升华为集体的社会理性。

　　胶州路的大火烧痛了上海，让几乎每一个上海人都感受到了切肤之痛。胶州路大火中暴露出来的每一个问题，都和上海人的切身利益相关。在献花哀悼逝者的同时，其实也是自身利益的一种表达。因为，人们清晰地知道个人行为的边界，才会让自身的行为保持克制，并控制在理性的秩序之下。

　　现在，人们开始频频使用“新上海”这个词语，以同往日的上海印象做别。或许，这仍然是外界的一种误读。一座城市不可能因为一场事件，而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从琐碎的里弄而变成人性的伊甸园。上海其实一直在那里。

　　我从不认为，“自私”和“吝啬”等同于没有爱心，没有人性，没有公共精神。而公共秩序的失范，其实，往往来自于很多爱心泛滥的“崇高之辈”与“无私之徒”。很多不把自己利益当回事的人，其实骨子里也不会把他人的利益当回事。或许他们认为，为了一个崇高的使命可以把自己无私的奉献出来的时侯，他人也应该同样如此。

　　改变这个世界的方式有很多，可是，我们不能忘了2010年11月21日的上海和1911年4月5日的纽约。这一切竟然是如此的巧合，时间隔了将近百年，两座同样面向大海的金融城市，分别处在地球的两面，同样的大火，同样沉默的人流，同样将悲伤和力量，嵌进了其所处的时代和所处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