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札记：让凯撒的归凯撒，让上帝的归上帝

　　作者：林凌

　　在超市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我看到熟悉的三个字：巧酸梅。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和我一样，对这个儿时为数不多的零食之一念念不忘，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还有简单的纸包装盒，曾经是童年的我最快乐的记忆之一。看到这个“老朋友”，我有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却又不敢亲近，就仿佛多年没见的朋友，多了一份生疏。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过多的山梨酸钾、不知道这个遥远的食品厂有着怎样的卫生条件，不知道……最后，我还是苦笑着放下了它。

　　“两会”又来了。每年“两会”都是记者们对代表委员针对热点问题围追堵截的时候。其实对新闻人而言的所谓“热点”，常常是老百姓周而复始生活中的一部分，比如“吃”，或者叫“食品安全”。

　　当“三鹿奶粉，后妈的选择”在网络上传为笑谈的时候，我的心里涌起一丝悲哀，像田文华这样连企业请客吃饭的菜单都要审查是否有浪费的人，她在决定企业和孩子命运的最后关头，选择了保护前者，舍弃后者，其中固然有侥幸心理作祟，但也有奶业市场的无序竞争下的无奈。对企业家而言，光有良心是不够的。

　　西谚有云：“让凯撒的归凯撒，让上帝的归上帝。”让老百姓的餐桌上能摆上健康无害的食物，是企业和政府的责任，他们应该在各自的领域克尽本分——企业提供合格的产品从而获利，政府监管到位从而公信力提升。如果凯撒的事情都让上帝做了，也许我们就会回到计划经济时代，相反，如果上帝该做的不做，市场经济的光环也会褪色。

　　仅从经济学意义上来说，食品企业在掺假、造假时的逻辑应该是，这样做能降低其成本，实现利益的最大化，而不是下毒害人(有危害社会意图的除外)。在这个前提下，企业面对明确的国家标准、行业标准时，可能不敢越雷池一步，但是在标准模糊甚至不存在的时候，指望一个企业仅仅凭借社会责任感就作出选择，哪怕冒着损失市场、利润甚至投资方信心的危险，这种期待未免太过善良而缺乏保障。我个人认为，作为政府部门，除了对危害食品安全的企业行为进行严惩之外，可能需要多思考一下，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现象，制度的漏洞在哪里？食品工业突飞猛进的今天，一般人恐怕都不太清楚吃的东西里有多少天然的成分，那么至少我们的标准要跟上，让被食品安全事故上够了化学课的老百姓知道什么是可以被加到食品中去的，什么还是留着做轮胎、鞋子，至于孔雀石绿、三聚氰胺的化学分子式还是留给化学家们写好了。

　　在采访时，一位专家对我说，食品质量免检制度早就该取消了，或者，这个制度本来就不该存在。它的初衷是使企业集中精力抓生产，减少不必要的重复检查，减轻企业负担，但是实际上，却成了以政府监管部门的信誉为部分企业的产品质量作出担保，无形中孕育了“部门设租、企业寻租”的土壤。这个实行了近九年的制度最终“寿终正寝”，其背后的代价是惨痛的。然而，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毕竟不能仅仅对不合理的制度取消了之。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发展市场经济时间还不是很长的国家来说，能够意识到“警察社会”会导致人人自危、效率低下，实属难得，但是，“道歉管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我们还是需要“警察”的，关键是怎么让“警察”们能各负其责，高效合作，不要出现“三不管”地带，任“土匪”横行。

　　至于老百姓是不是需要具备辨别的能力，接受我采访的人各有各的看法，有的认为老百姓也该学着辨别有毒食品、被污染的食品，有的认为老百姓和企业永远处于信息不对称的状态，但至少我们可以看到，老百姓的呼声不会被忽视，人们可以通过越来越多的途径来做个监督者。

　　身边不乏上了年纪的人告诫我，别总盯着那几样东西吃，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总吃的东西里含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后悔就来不及了。我听从老人的教诲，除了儿时就“深恶痛绝”的芹菜，遵循“广撒网”的饮食原则。其实，我一直希望，有一天，人们在大快朵颐的时候，只是出于味蕾的直觉，而不是为了分散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