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障者新疆沦为“包身工”续

　　老板和幕后“黑手”被刑拘

　　皕文 李秀中 王羚

　　继2007年山西“黑砖窑”事件后，近日新疆又惊现智障人士沦为“包身工”。

　　据《新疆都市报》报道， 新疆托克逊县库米什镇老国道247公里处，有一家名为佳尔思的绿色建材化工厂(下称“佳尔思化工厂”)，来自四川渠县的十余名工人(其中8人为智障人士)三四年来，在这里遭遇非人待遇。

　　昨晚8点30分，在托克逊县委召开的新闻通气会上，托克逊县常务副县长杨锦介绍，在成都公安部门的协助下，佳尔思化工厂老板李兴林和其子李成龙被抓获。12位智障人员也被成功解救，其中四川籍5名，河南籍4人，安徽、甘肃、黑龙江籍各1人。

　　老板携雇员逃跑

　　12月14日，冬天的戈壁滩尽显苍凉，冷风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被查封的佳尔思化工厂也失去往日的喧闹。

　　经初步调查核实，这家涉嫌雇用智障人士的工厂于2006年7月16日注册，法人代表为李兴林，主要经营大白粉、石英沙等。

　　当地媒体的描述是，工厂内粉尘飞扬，工人破旧的衣服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粉尘，工人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用锤子把石料敲成小块，然后用车将石料送到粉碎机……简单、重复的劳动，呆滞的眼神，没有一个人说话。

　　一个名叫刘双辉的工人把所有的衣服穿在身上避寒，破损的毛衣下还穿着4件单衣，被子上压着一件军大衣。名叫王力的工人是所有工人中，表达能力最强的，他说自己40岁，来自黑龙江望奎县，两年间他跑过两回，也被毒打过两回，回家是他最大的愿望。

　　据了解，四川渠县的十余名工人(其中8人为智障人士)三四年来，在这里遭遇非人待遇。

　　12日，感觉大势不妙的李兴林开始转移雇工。他自己把5名雇工从吐鲁番大河沿带上开往成都的火车，另外几名由其儿子带着乘大巴车回四川。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书记张春贤闻讯后批示：即着专门小组协调相关省份，即使上天入地，也要把不法分子缉拿归案、依法严惩、公开处理，还人民群众一个公道。

　　非法用工利益链

　　恶劣的生存环境，成熟的非法用工利益链，和2007年的山西“黑砖窑”事件如出一辙。

　　本报记者获得的一份“劳务协议”显示，这些“智障工”主要来自四川“渠县残疾人自强队”，以劳务派遣方式获得。

　　此前，当地媒体质疑李兴林企业用工问题时，他曾主动表明自己手续齐全，与四川省渠县残疾人自强队签订过用工协议。

　　李兴林称，四川省渠县残疾人自强队的负责人是曾令全，“他向全国输送工人，我这儿现在有11个工人，有3个正常，其他多少智商都有点问题，只是没有残疾证。”

　　在这份只有两个人指印“劳务协议”上，显示着一条黑色“财富链”：经甲(李兴林)、乙(曾令全)双方协商，甲方用乙方(渠县残疾人自强队)第二批队员5名。

　　在签字之日起，一次性支付5名队员半年工资9000元，所欠工资于2008年10月15日起，每月付750元，到2009年9月15日付完。第二批队员5人，每月每人工资300元。第二批5名队员，2008年9月15日至2009年9月15日期间，每人工资3600元，不论在任何情况下，也不管有没有活干。甲方必须给乙方付清工资。

　　根据协议约定，这些“智障工”的工资由曾令全的代理人领取后汇到他的账户上。最近的一笔交易是2010年11月12日，银行凭条显示转账金额2520元，由一位名叫蔡涛的人代转入曾令全账户。

　　杨锦说，近几年，托克逊县经济发展很快，工业企业也多了起来。政府相关部门在劳动用工监管上往往将眼睛盯着大企业、大矿山，而对一些偏远地方的小作坊式企业疏于监管，这给不法之徒钻了空子。

　　幕后“黑手”被刑拘

　　13日晚上23点左右，组织者曾令全被渠县警方以涉嫌非法经营罪刑事拘留。

　　渠县县委宣传部人士向本报记者介绍，在看到该消息之后，13日晚上，曾令全已被警方控制，经过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门对其用工合法性进行了调查后，警方以涉嫌非法经营罪进行刑事拘留，同时也将该组织取缔。

　　据媒体报道，曾令全是渠县渠西乡人，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在家养过猪、卖饲料。外出务工小有积蓄后，1996年创办了渠县渠江镇残疾人自强队，专门收留在垃圾中找食物的智障乞丐，被人遗弃的精神病患者。

　　渠县宣传部人士表示，所谓渠县残疾人自强队是曾令全个人所创办，民政局不知道有这个事情，该组织名称也是曾令全自己取的，并非官办。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渠县县政府成立由常务副县长、分管民政的蔡文华牵头的联合调查组。

　　工作组13日晚飞赴新疆，于14日晚到达新疆吐鲁番地区托克逊县，将对被贩卖至此的智障人展开救助和维权。渠县宣传部人士还介绍，明后两天调查组就会发回在新疆的调查情况，当地政府将根据这些调查结果对曾令全采取进一步措施。

　　同时，四川省民政厅人士向记者介绍，省民政厅也已经责成达州市民政局调查处理。

　　据媒体报道，2006年湖南耒阳市因一名无名乞丐的死亡而牵出过四川省“渠县乞丐收养所”。当时此事也与曾令全有关，事发后曾令全的妻弟被判刑8年。如果确实，为何这一组织能够继续存在还无人知晓？

　　上述四川省民政厅人士表示，这属刑事案件，他们并不知情，本报记者多次尝试联系渠县民政局和渠县公安局政委了解具体情况，结果无法联系上。

　　智障者之痛

　　继2007年山西“黑砖窑”事件后，拐卖智障者到矿区打工的恶性案件屡有发生。

　　据媒体公开报道，2009年4月底，在安徽省界首市砖集镇两个小砖窑里，32名沦为“奴工”的智障者被当地警方解救。刚爆出的智障人士被拐至新疆做苦工的案例只是中国智障人士被伤害和侮辱的案例中的又一件。

　　由于缺乏自我保护能力，阴影始终笼罩着这个最为弱势的群体。

　　中国到底有多少智障人士？据中国残疾人联合会公布，从2006年第二次全国残疾人抽样调查结果推算，中国约有智力残疾554万人，在1352万多重残疾人中，还有大约430万人伴随有智力残疾，近千万智残人涉及的家庭人口达3400多万人。

　　但据从事智障人士服务工作25年的慧灵智障人士服务机构创始人孟维娜估算，中国智力残疾人总人数可能还要多。据孟维娜介绍，目前国际上智力残疾人的比重占人口总数的比例在2%到3%。若按这一标准计算，中国的智力残疾人总数应该在2000多万人。

　　事实上，对于智障群体，社会似乎并不吝于同情和关爱。近两年，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先后建立了“阳光之家”“温馨家园”等大批智障人士康复机构。但由于政府资源和社会资源向城市集中，农村智障人士及其家庭被置身于保障体系的真空中。

　　中残联常务副理事长王乃昆在今年9月份的中国特奥高峰论坛上透露，截止到2009年年底，全国残疾人托养服务机构仅有3474个，仅能为全国包括智障人士在内的约11万各类残疾人提供服务。

　　据本报了解，目前全国智障人士中，约有四分之三生活在农村地区。相对于大中城市的智障人士来说，农村的智障人士更加缺乏保障和服务，最容易被各类犯罪行为所伤害。 

　　近几年陆续发生的多起令人发指的伤害案件中，这些受害智障人士大多来自农村。孟维娜表示，这些事件表明，智障人士尤其是农村智障人士亟须社会各界切实的保护和尊重。

　　她告诉记者，自己曾密切关注过多起智障人士被贩卖到黑工厂的事件。令她失望的是，许多事件最后并没有形成刑事诉讼，“舆论的风头过去事情也就过去了，要求有关方面采取切实措施来保护智障人士。”

　　“我们呼吁更多的人，敬畏生命，尊重智障人士，让他们也能享受到生命的美好。”孟维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