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哄抢利益的阶层

　　刘洪波

　　经适房的问题，向来没有停过。在不时出现的经适房怪状报道中，陕西的特点，是贡献经适房主要由公职人员申购的新闻。

　　今年5月，陕西眉县的新闻是，该县首个经适房大盘“城市美景”一期开售233户，七成以上是公职人员，退休和在任副科以上人员103户。在县城，副科以上就是县一级局的副局级以上，这一级别占到购房者103户，简直像是见者有份了。

　　这几天，陕西山阳县又有新闻，932人的经适房申购名单，只有13人是下岗职工，而九成以上为政府机关公职人员，其中带职务者达183人，包括乡长、副乡长、镇长、人大主任、纪委书记、院长、局长、主任、部长、副部长等，少部分人员来自医院和学校。

　　公务人员齐上阵，争相掠取经适房，给人何种观感？不正之风？太轻描淡写。以权谋私？好像又不准确，这可不是哪个官员的个人行为。腐败犯罪？显然又无法认定。想来想去，还是用“腐败公行”好了。

　　这是公然行之的腐败，但可悲的是还好像没有治理的办法。

　　权力不受监督，就会腐败。但这里还不是哪个人的腐败，甚至也不是集体的腐败，而是一种阶层性的腐败。在眉县和山阳县，争夺经适房的不是个别官员，不是哪个单位的官员，而是整个官员阶层、公职人员阶层。某种程度上，这就是一种阶层性的溃烂。

　　在这种经适房分配中，权力阶层优先是得到了认可的。在眉县和山阳县，没有公职人员和官员申购的比例限制。普通申购者为何数量极少，是设立了对普通人的申购限制，还是申购信息不公开造成了普通人的信息劣势，使他们被申购规定合法清除？无论如何，让普通人无法申购的办法，是找到了的。不仅如此，官员和公务人员的申购获得了保护，官方出面表示公务人员住房也困难，甚至也根据反映查了，“但都没查出来什么”，而且明知“有些人是已经有房了”，但“都是私房，没有房产证，所以不好查”。

　　面对这种阶层性的抢夺，你能够有什么办法？没有，你在那样的地方，只能接受“权力阶层先得”的分配秩序，否则就是对稳定的妨害。在现有的框架下，这种“权力阶层先得”的做法，能不能得到监督和制约呢？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经适房的分配，一定是经过了县委、县政府批准。人大呢，哦，人大主任都参加申购了，你甚至无法将问题摆上人大的议事程序。眉县经适房分配报道已过了半年多，有什么下文吗，没有改变的消息。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不是现代法治和权力制约的想法，而是一种德治的思路。历史可以证明，礼法之治或者德治总是要滑到无德而治的境地。不过，每一时期的现实状况，还是可以衡量政治的道义水平。这就是历史上有时被称为“天下大治”，有时被称为“承平”，有时被称为“中兴”，而有时被称为“衰败”与“混乱”的原因。

　　稍稍讲究一点政治伦理，经适房分配和申购，官员与公职人员占多数就会不好意思。我们固然不能指望靠“不好意思”来获得善治，但可以从掠夺完全不避公众耳目和观感看到治理恶劣到了何等地步。就像笑话所言，古代某官好贪，还要说一下“夫人下月生日，属虎”，暗示大家送只金老虎，这是伪饰，显示有残留的羞耻之心，拉不下面皮。官员与公务人员如猛虎出笼，直扑经适房而去，形成一种阶层性的疯狂，这不是政治廉耻丧尽？

　　我当然不认为讲一下礼仪廉耻，就可以改变什么，只要觉得对照一下政治伦理，可以看到一些地方，权力阶层已经无耻到不堪程度。个别官员，你可以说他本性败坏，堕落是特例；个别单位，你可以说风气败坏，坏了一窝。像眉县和山阳县这样，权力阶层几乎倾巢而出，公然通过“合乎政策”的形式哄抢经适房，映照的就是一个阶层的溃败，而这个阶层在治理着社会，能够治理出什么名堂？

　　经适房本身是值得讨论的问题，通过这种形式是否足以解决困难人群的住房，它是否会造成福利分房那样永无止境的短缺，是否应当把住房困难的救济办法改为廉租房形式，都是值得商量的。然而，在经适房这种住房救助方式存在的情况下，权力阶层能够对经适房无耻地抢尽占光，这固然表明权力阶层没有受到人民权力的约束，同时也表明权力阶层对民众的彻底无视，所以民众的观感、议论和愤怨情绪都不在话下。历史的经验是，视民如草芥与视官如寇仇，存在着必然的对应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