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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校里的青春:孩子们都要经历残酷竞争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12月27日15:17  央视《新闻调查》

  体校里的青春

  解说:这是我们所珍藏的奥运记忆——夺得金牌、万众瞩目、世人赞叹,在明星们的身上,中国人实现了梦想。但我们也应该知道,在奥运冠军金字塔的矩阵下,有无数运动员为之付出了他们的青春,这是一个鲜为人知的群体。

  解说:如果你是一个职业运动员,那么你的一天从天亮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刘应权岗(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游泳系跳水队):一三五跑两三圈,二四跑三圈。

  张裕祺(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游泳系跳水队):不想起来,但是没办法。

  解说:比起冰天雪地的北方,在这里早起训练似乎要幸福许多,树叶还是绿色,空气也并不干燥——这是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

  蔡云生(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游泳系跳水队领队):星期二、星期四早上就出大早操,就六点半钟集合,起来出早操,对运动员来讲是一个不睡懒觉的一个良好的习惯。

  解说:早饭是必须要保证的,上午的力量训练并不轻松,这顿早饭要为他们提供至少四个小时的能量。

  早上八点半,训练开始。这是四川省专业训练场,这个装满跳板、弹床、垫子和各种器械的训练馆被习惯地称作陆训馆,队员们在这里练习力量、走板,纠正动作。每天十个小时的训练时间,有一半要消磨在这块场地里。

  记者:那基本上你们每天的生活……

  刘应权岗:就是训练、训练,然后睡觉,训练睡觉、训练睡觉。

  记者:每天都这么练你觉得有意思吗?枯燥吗?

  刘应权岗:不枯燥,有不一样的,有时要学新动作,或者今天的动作跳不好,有进步啊。

  解说:健硕的肌肉,流畅的训练套路,如果不是在运动队,你很难想象这是一副孩子的身板。从6岁那年开始,刘应权岗的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的,今年,他已经12岁了。

  记者:你要做的时候,脚尖要绷直的是吧?

  刘应权岗:嗯。

  记者:必须要绷直吗?

  刘应权岗:必须。

  记者:这是教练要求的还是?

  刘应权岗:教练要求的。

  记者:你今天已经做了多少组?

  刘应权岗:已经做了五组。

  记者:已经做五组,那不是完成任务了吗?

  刘应权岗:还要练其它的。

  解说:不论春夏秋冬,这里的器械每天都要练过一遍;每一个动作分成几组,要练成百上千次。

  9岁的女孩苗苗是跳水队最小的成员,她看起来柔柔弱弱,话也不多,但做起动作来干净利落。

  记者:苗苗,你每次把这个衣服放在这做什么?

  苗裕琳(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游泳系跳水队):当目标。

  记者:这个目标有什么作用?

  苗裕琳:就是看目标,看那些动作。

  解说:虽然感冒了,但苗苗还要坚持训练,因为和她一样大的9个女孩再过两个月要面临省队的一次选拔考试。这些孩子都是四川省跳水队从四川省各地、市、州选出来的苗子,现在还没有正式加入专业队。他们在这里集训半年后,能否留下还要看训练结果和教练们的选择。

  记者:你喜欢跳水吗?

  苗裕琳:不喜欢。

  记者:不喜欢啊?那当初谁让你来这学跳水的?是你自己还是爸爸妈妈?

  苗裕琳:爸爸妈妈。

  记者:爸爸妈妈为什么让你来这学跳水?

  苗裕琳:我不晓得。

  记者:你也不晓得?

  苗裕琳:嗯。

  解说:杨强在跳水项目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跳水女皇高敏是他亲手带起来的,这让他引以为傲。但杨强的严厉也是出了名的,对于任何队员的缺点他都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他要找到第二个高敏。

  记者:但是我是觉得对孩子来讲都有自尊心,都有这样一种承受力,如果很直接地就告诉孩子你不行了,他的内心会?

  杨强(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游泳系 副主任):没什么,他知道,他每天都在训练,我们都在说他哪里不行,不行就会被淘汰,他很清楚,如果这个坎儿过了,就不会被淘汰,他每一样都很清楚。你们几个,你们几个2月28号要考的几个过来,都过来,你们跟他们说2月28号怎么?

  记者:2月28号是什么日子?

  陈静文(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游泳系跳水队):就是我们要选人。

  记者:选人的日子就选拔的,要考核?

  记者:你们都知道吗?

  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游泳系跳水队队员:知道。

  记者:你们怎么知道?是教练平时说的吗?

  陈静文:规定的。

  记者:规定的,那这个日子意味着什么呢?

  陈静文:就是很紧张。

  记者:很紧张,为什么会紧张?

  陈静文:是害怕万一选不进去的话。

  记者:为什么一说这个话题你会难受呢?

  陈静文:我也不知道。

  记者:这个压力大吗?对你们这些孩子,那这压力来自哪儿呢?

  陈静文:自己身上。

  解说:大部分运动员都是在很小的时候表现出对某种运动的爱好,五六岁左右先被选进地、市、州的体育学校开始训练,走出运动人生的第一步,之后再根据自己的实力瞄准省队,盯紧国家队,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地走着这条雷同的逐金之路。

  记者:第一次训练的时候走在那个跳板上什么感觉?

  张裕祺:怕,就是怕。被教练忽悠忽悠就忽悠上去了。

  记者:忽悠?教练怎么忽悠你的?

  张裕祺:就说跳下去就放你假或者是上去跳下来,就玩啊,就跳了。

  记者:小的时候那等于说就离开父母就在体育队了是吗?四岁的孩子应该是和父母在一块的,你羡慕吗?那么多孩子天天爸爸妈妈可以和他们在一起,你那时候埋怨不埋怨爸爸妈妈,你看我这么苦,这么累,我不想练你还让我练?埋怨过?你怎么埋怨?说出来吗?还是心里面在想?

  苗裕琳:心里。

  记者:心里在想,没给爸爸妈妈说过吗?

  苗裕琳:没有。

  记者:为什么不说呢?

  苗裕琳:不敢说。

  记者:为什么不敢呢?其实可能给爸爸妈妈说了,爸爸妈妈可能会同意你不练?

  苗裕琳:不会呀。

  解说:本该是享受童年、跟父母撒娇的年龄,职业运动员却早早的离开父母,体会吃苦和自立的滋味,几乎我们见到的每个孩子都有一段痛哭的记忆。

  刘应权岗:一起哭。

  记者:一起哭,那怎么呢,就是躲在被窝里吗还是?

  刘应权岗:躲在被窝里,我看他们开始哭了,我也开始就哭了。

  记者:有没有怨恨爸爸妈妈?

  刘应权岗:没有。

  记者:或者说是埋怨,你看为什么这样?

  刘应权岗:没有,我想他们肯定有他们的苦衷吧。

  解说:刘应权岗的父亲在一家保险公司工作,提起自己的儿子,刘光富一半骄傲,一半期望。他告诉我们,儿子走跳水这条路,完全是一个偶然。在刘应权岗五岁那年,刘光富看到电视上采访清华大学跳水队副总教练于芬的节目,于是激动地决定让儿子试一试这项运动。

  刘光富(刘应权岗的父亲):当时8月份我到北京去,领着孩子。

  记者:带着孩子去北京找她了?

  刘光富:就直接坐飞机到清华大学。

  解说:可当时,刘应权岗连游泳都还没有学会,在北京练了一段时间之后,于芬将父子俩推荐给四川省的一个教练,刘应权岗参加了业余跳水队,算是入了行。

  刘应权岗:当时我爸爸就送我来吧,想试一下,如果不行就不练了,我发觉喜欢了,就开始练练练,一练就练了六年。

  记者:像在这个圈子里,你们怎么来遴选这样的一个苗子呢?

  杨强:我有标准,我每一样都有标准,比如说弹跳有多少?腰腹,你看刚才力量、能力、空翻、空中目标,这些很多有一套教学大纲,好的就上来,差的就下去。

  记者:这个竞争是很残酷的。

  杨强:残酷,太残酷了。很残酷,所以他每天都得努力。

  记者:如果像一个孩子要进到你们省队,他要经历几关?要经历怎样一个程序选拔?

  杨强:小孩子先进体校,从幼儿园五岁、六岁开始,四川省的比赛就是所有各个体校参加,为本地区,要为自贡市、为成都市争取荣誉,他就冒出来了,冒出来了然后全运会,最好的全国比赛也就冒出来,国家队就挑了,国家队基本上在全国比赛前八名的他就拿去看了,每一层都是成绩说话。

  解说:教练、队员;陆上、水上;选拔、淘汰;如接力一般,一级一级向上传送,这里似乎是一个工厂,日复一日标准化地“生产”着能冲击金牌的运动员。他们共同的使命只有一个,摘取金牌,赢得荣誉。

  记者:那你的目标是什么?

  刘应权岗:拿冠军啊,世界冠军。

  刘光富:我希望他走在最高的奖台上,世界冠军下来有工作吧,以后可以考体育学院。

  记者:冠军在你的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什么样的一个概念?

  张裕祺:荣誉,最高荣誉。

  记者:拿到冠军就意味着什么?

  张裕祺:意味着将来的前途。

  记者:什么前途?

  张裕祺:有更好的发展,然后那些工作就会给你安排,就不用再去那样补课,就很顺利了,只有跳得好的才能生存。

  解说:中午十一点三十分,午饭时间到了。这里为运动员提供的是自助餐,饭菜品种很多,还有牛奶、水果、糕点,一应俱全。

  记者:这个饮食上,我发觉像这是一线运动员餐厅。

  蔡云生:对,一线运动员。

  记者:这也是有区别的?

  蔡云生:这是有区别的,只有是一线运动员和成绩比较,小孩还没进队,但是成绩比较好一点的在这里吃饭,二线就是集训运动员。

  记者:是二十元一天。

  蔡云生:二十的伙食标准一天,就在二楼吃。

  记者:那这的伙食标准呢?

  蔡云生:我们这里是五十块钱一天。

  记者:这个钱是需要个人拿的吗?

  蔡云生:不,全都是国家负担的,我们每一个运动员一天交三块钱。

  解说:我国职业运动员以国家供养的方式为国服役,他们经过选拔后一旦进入省专业队,就占用了相应的编制,入队以后几乎所有吃、穿、住、医疗等生活和训练费用都由国家来负担,同时每个在编队员每个月还能领到一份津贴,就是俗称的工资。

  记者:津贴是大概多少的标准?

  蔡云生:进队以后的津贴就在1000元左右。

  解说:张容伟从运动员再到教练员,一直走到今天学院院长的位置,他对我国几十年来运动员的福利待遇推进了如指掌。

  记者:培养一个专业的运动员,一般国家要投入的经费多少?

  张容伟(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院长):不包括外出比赛,包括日常的水电费,包括其它交通,包括出国集训练,或者是到异地训练的话,我估计保守的话也得七八万块钱。

  记者:如果从一个孩子十岁入队的话,一般像跳水队十一二岁就可以进入专业队了。

  张容伟:对。

  记者:大概到二十岁左右离队退役,将近十年的时间,平均一个孩子身上要花到七八十万,甚至近百万。

  张容伟:差不多吧。

  记者:这就是你寝室啊,这住几个人?

  苗裕琳:四个。

  解说:从吃完饭到下午三点开始水上训练这段时间,大家可以自由支配,苗苗一般会回到宿舍睡个午觉,或者看看电视。

  记者:这来的时候发的还是自己买的?

  苗裕琳:买的。

  记者:这海绵做什么呀?

  苗裕琳:有时候拿来刷鞋子,刷干净拿来擦。

  记者:你这挑的都是喜羊羊,你穿的衣服是喜羊羊,毛巾也是喜羊羊,谁给你挑的?你自己吗?

  苗裕琳:嗯。

  记者:你喜欢它什么呢?

  苗裕琳:聪明。

  记者:聪明,你就很聪明。

  解说:刘应权岗和张裕祺还没有进省队,他们的伙食比一线运动员要差一些,午饭刚过没一会儿,他们又饿了,到快餐店加了顿餐。

  记者:你们平时运动量那么大的话,你吃不是那么好的话,那体力受得了吗?

  刘应权岗:吃肯定要吃饱的,但是吃不吃得开心就是个问题。

  张裕祺:上面的汤都没盐的。

  记者:没有盐。

  张裕祺:没味道。

  解说:下午3点,水上训练开始。练跳水的运动员多数是因为小的时候喜欢玩水而选择的这条路,而当他们意识到跳水不再单单是兴趣,还是任务和责任的时候,孩子们都很清楚这条路继续走下去意味着什么。

  记者:像别的小孩子要在学校里面,他会很自由,然后上课可以去外面玩,但是你们在这从小就是像军队一样的生活,每天那么约束自己,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对自己很约束吗,和别的孩子比?

  刘应权岗:还好吧,你看像他们小时候要读书,但他们长大的时候就不一定找到工作了,但我们这里虽然没有了童年,但是我们长大了,如果出成绩了,队上说的就可以安排一份工作。

  记者:但是如果说出不了成绩呢?

  刘应权岗:就只有回家拼命地读书呀。

  记者:外人的眼里会不会觉得家长是拿孩子的这样一个……

  刘光富:去赌,是不是。就这么认为去赌。

  记者:对孩子来讲您觉得公平吗?

  刘光富:是金子到处都要发光。

  记者:也有一种可能性,孩子……

  刘光富:咔嚓,某一天咔嚓(退役)了。

  记者:对,您什么都清楚。

  刘光富:肯定清楚。

  记者:这些话教练都跟你们家长讲吗?风险性。

  刘光富:不讲这个。

  记者:我不知道对你们这些运动员在想调整、下队,包括竞争这些问题的时候,你们的心态是什么样的?你们怎么想这个问题?

  张裕祺:就想着付出了不一定有回报,但不付出一定没有回报。

  记者:这是谁教你的,这么大人的话?

  张裕祺:是这样的嘛。

  杨强:国家你要养一个运动员,你要层层报批,拿工资、给伙食、管理什么,关键是你要出成绩。你不出成绩,你在这里呆不住的,你在这里如果没有运动成绩,你没办法生存。

  解说:中国跳水队以其辉煌的战绩被誉为梦之队,对于跳水运动员来说,高敏、伏明霞、郭晶晶、熊倪、田亮这些叱咤风云的名字都是榜样甚至是神话。但竞技体育带来荣耀的同时,也以无数运动员付出青春、黯然退场的现实提出这样的疑问——如果我们遵循金牌至上的法则,又如何让那些金字塔下与金牌无缘的运动员们无悔于曾经的付出?

  记者:从小就说夺金硬道理等等这些话,对孩子内心会不会增加功利化的这种想法?

  杨强:没什么功不功利的,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实就这样的,没有什么负担不负担的,他就是来夺金的,就是来参加,搞这个就是来取得成绩的,如果这个都没有,你来干吗?

  记者:在竞技体育的这样一个范畴里,所有人认同的都是金牌至上。

  张容伟:那我不完全这么看,我首先觉得是成才。人,我觉得应该是放在第一位。

  记者:拿到金牌不就是成才的必要条件吗?

  张容伟:那是少数,我讲的成才,今后他对社会是一个有用的人,至少我想他们出去以后不会骂我们或者是怎么的。

  解说:以人为本就是要为那些没有取得理想成绩,不得不过早结束运动生涯的运动员提前谋篇布局。文化学习是这当中最重要的一环。在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这里每周二和周四上午是运动员上文化课的时间。

  记者:在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里面还有一所特殊的学校,就是运动员们接受文化课教育的地方,我们注意到这里的设置很特别,每一个班级就是一个年级,那么和普通的全日制学校相比,这里的教育计划安排有什么不同?运动员们在这里的学习状况又如何呢?

  解说:这是隶属于四川运动技术学院的一所学校,专门给运动员上课。这里一共有260多个学生,按照学习程度和年龄来分班,学生的流动性很大,水平更是参差不齐。

  记者:如果说你们在这学习的话是间断性的,还是说是一直在这学习呢?因为你们训练不可能一直在这吧?

  吴跃(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附属学校 校长):他是这样的,比如说他现在在这队上考察,如果他还有考察的机会发展下去的话,下学期就继续在我们这学习。如果他下学期训练那个地方不用他了,或者说他没有再继续训练的效果的话,他就回地市州原来的学校学习了。

  解说:我们在教室里没看到跳水队的任何学生,校长解释说,跳水队下周要去自贡封闭训练一段时间,集体请假一学期。这意味着12岁的刘应权岗和9岁的苗苗在前后半年左右的时间里不会再碰课本。而跟他们同样年龄的其他孩子,这个时候正奔忙在学习英语、音乐、舞蹈和奥数的路上,他们的人生已经各不相同。

  吴跃:我们无奈,有的时候非常没有办法,非常没有办法。

  记者:那在你内心,这种以人为本和以金牌为本的这两种理念,一旦形成这种冲突之后,你怎么来平衡呢?

  张容伟:我是毫不犹豫选择是以人为本。

  记者:有可能会付出代价。

  张容伟:那这个代价就是我也愿意付出,也没有什么。有的时候这种习惯势力还是比较强,我也怕弄不好这个工作,这个事业,完了以后在我手上没有做好这个事,从内心来讲的话还是感觉有些不安。

  解说:周末到了,孩子们有了一个难得自由的下午,小哥俩打算出去逛逛。

  记者:你们平时发衣服还要买啊?

  刘应权岗:发的不多。

  记者:发的不多呀。

  刘应权岗:可以,双胞胎。

  记者:你们俩跟孪生兄弟似的,太统一了吧穿的。

  刘应权岗:统一好。

  记者:为什么?

  刘应权岗:跟着群体走。

  记者:什么意思?

  刘应权岗:标志。

  记者:我带着好看吗?

  刘应权岗:好看。

  记者:这不是在PSP(游戏机)上面的嘛?

  刘应权岗:对。

  记者:这个是什么人物?

  刘应权岗:海贼王。

  记者:你刚才还说你那训练没有童年,我觉得你们童年也挺快乐的,该玩也玩。

  刘应权岗:我感觉我的童年比他们辛苦,他们更快乐。

  记者:你喜欢这个童年吗?这样的。

  刘应权岗:还行。

  记者:你喜欢自由的,还是这种有约束的?

  刘应权岗:我感觉如果我以后有孩子了,我也要约束他一下。

  记者:为什么?

  刘应权岗:别太自由了,因为小时候的习惯,可能会影响以后吧。

  记者:这里展示的是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游泳系从1982年到2008年历届国内外的比赛冠军,在每一张照片上记录的都是冠军们灿烂而喜悦的笑容,的确对于每一个运动员而言,站上领奖台拿到冠军,是他们事业上最为辉煌的时刻,但是在光环的背后,他们又有着怎样的故事和历程呢?

  解说:侯媛媛在这个大院里训练了20多年,她拿过全运会双人冠军,今年刚刚退役,留在学院做领队。

  记者:现在的这样一种方式应该是最好的一种出路了吧?

  侯媛媛(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游泳系跳水队 领队):应该算比较好的。

  记者:通常的话对于运动员退役来讲有几种出路?

  侯媛媛:大多数运动员退役都会选择读书,就是到学校上课,上完课以后再选择工作。

  解说:目前,我国在训优秀运动员约2.3万人,每年有3000-6000名专业运动员退役,由于文化课基础薄弱,技能单一,他们中大约40%的人面临着就业难的压力。人们通过媒体了解到艾冬梅、邹春兰、才力等运动员退役后的困苦生活,这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也让现役运动员心有隐忧。刘月是四川跳水队在训年龄最大的队员,去年她获得全运会团体冠军,下届全运会之后,她也即将面临退役的选择。

  记者:像你今年已经25岁了,对于你的运动生涯,你还有怎样的规划呢?

  刘月(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游泳系跳水队):因为现在小的没起来,我就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就是站好这班岗,然后把这一届十二运会打完,还是想他们快点起来,还是想再为四川跳水队做一份贡献。

  解说:而对于运动员来说,比年龄原因更难以接受的是青春期的身体开始抑制不住的发育。魏思远也曾在全运会走到最高领奖台,但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如果再继续发胖,她就必须要离开这方跳台。

  记者:还是挺爱美的,专门做了牙箍。

  魏思远(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游泳系跳水队):还行。

  记者:为什么呢?做牙箍。

  魏思远: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想把它弄齐;然后第二个原因是别人不是说,就是箍牙可以减肥。

  记者:这怎么会减肥呢?

  魏思远:就是不好吃东西,如果说长胖了就翻不动了,翻不动,练不动,就意味着你要下队了。

  解说:这是我国运动员群体最常见的人生模版——幼儿时进入体校打基础,然后尽早进入省专业队,十四五岁就可以参加国内和国际大赛,随后因为各种原因相继退役。很多人退役后选择到高校读书,在俱乐部担任教练,或者到公安、体育健身等行业实现就业。而就业岗位是否如意在很大程度上与退役运动员的知名度有直接关系。

  记者:目前对于退役的运动员在安置上一般有几种途径和方式?

  张远庆(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人事处副处长):主要就是经济补偿,因为全国现在都是这样搞的;第二个就是基层,基层有地方要人的话,通过我们也可以介绍帮他们联系工作这些;第三还有就是优秀运动员,留下来当教练,转岗成机关干部。

  记者:就是留院?

  张远庆:留院。

  杨强:后奥运年代你的保障要跟上,要高福利地保障这些部门,就像有些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样,当地财政得拿钱,得托底,不能不管。运动员一样的,很多练不出来的你要关心他,特别是少年和青年,这个阶段非常重要,他一走偏就偏了,就回不来了。

  同期:手臂拉长,直臂拉长,幅度大,并起来要用力气并,懂不懂?蹬板的时候手臂要上抬,膝盖要高一点。

  解说:杨强的顾虑来自于那些已经因为各种原因被迫退役的孩子们,他们离开跳水队,却仍然在为前途挣扎着。我们在乐山见到了今年刚刚被调整下队的周小媛。 

  记者:当时通知你下队的原因是什么?

  周小媛:教练他不是通知说你下队什么,他就说你还是回去读书嘛,就说不一定要走跳水这条路,反正意思大概就是你在这条路上没什么可走的,这种吧。

  记者:你当时听了教练这些话的反应呢?

  周小媛:怎么说,刚好处在很尴尬的年龄,就是你去读初中,但是你年龄又大了,你读高中 你又跟不走,你去工作你又不可能,又没有满18岁,又不能工作,挺烦躁。

  记者:挺彷徨的?

  周小媛:嗯。

  记者:那你后悔当初的选择吗?

  周小媛:其实挺后悔的。

  解说: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周小媛才勉强进了一所高中做旁听生,坐在课堂上,周小媛发现跟赛场上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压力扑面而来。

  周小媛:初中都没有上完,所以就很多都学不懂,也不知道在讲什么。

  解说:能进这所学校,周小媛特别感谢自己的母亲,这是母亲为她辛苦跑了几个月的结果。而进来读书的条件是周小媛只能借读,不能参加学校的各种考试。

  记者:拒绝的原因是什么呢?

  袁利蓉(周小媛的母亲):拒绝的原因就是你的成绩太差了,要拖他们班上的后腿。

  记者:那你听到妈妈在找学校被拒绝这样的一个情况以后,对你有伤害吗?

  周小媛:就感觉心里很难受,就觉得好像别人听说你是运动员,感觉你好像过得很光鲜,好像就为国争光什么的,可是我们付出了那么多,不要说什么都没有得到,就是我们出来读书这些,都没有学校可以让我们读书,就觉得很难受吧。

  记者:其实在训练馆我看到有国旗、有标语,其实那种氛围我觉得挺神圣的,有时候看着包括你现在穿的衣服。

  周小媛:大家好像都觉得……就是那种光荣感,可是他们没有看到我们后面是有多么辛苦,我们后面付出了些什么他们都看不到,而且大家都看到的就只有那一个世界冠军、奥运冠军,可是他们背后的那些人呢?那些没有成绩的人,他们也付出了很多,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

  记者:这个算是体育局设置的办公室了?

  工作人员:对,整个体育项目都在这。

  解说:按照12月7日刚刚出台的《四川省自主择业退役运动员一次性经济补偿实施办法》的规定标准,退役运动员实际运龄不满4年的每人补偿1万元,运龄每增加4年补偿款就增加1万。按此推算,如果加上应得的津贴,周小媛的退役补偿金大约在五六万元左右。

  记者:你们当时写这句话什么意思呢?你走过的路,我们伴随。

  工作人员:运动员跟我们在一起,我们都伴随着你走过的路,现在你要走了,比方你现在要拿钱走了,你美好的未来我们共同期盼,给运动员鼓励嘛。

  记者:如果拿到几万块钱的话,可能对你来讲进入社会,可能还是会有很多的困难是吗?

  周小媛:其实不是说你给我多少钱,我们需要的不是钱,我们需要的是学校读书,我们需要的是会一门技能,生活的技能,让我们以后……怎么说呢,以后的生活就是有点保障。

  解说:当以“练”为主的运动员踏入社会,发现自己必须转变成以“学”为主;当金牌至上的体育理念和社会需要的复合人才发生碰撞的时候,是否能有一种方式去帮助运动员实现他们自力更生、融入社会的愿望?而不再让他们简单地以跑和跳去继续走完未来的路?

  解说:运动员退役后所面临的种种尴尬,让张容伟不得不思考,是否应该换个思路解决这个问题?进来的时候都是争着抢的苗子,出去了绝不能成为社会的累赘。

  张容伟:我们有一些东西还是在完善过程当中,我觉得还应该进一步完善,对吧。

  记者:怎么完善?完善什么环节?

  张容伟:包括在文化教育这一块,包括在做人的素质上这一块,退役运动员下来以后,对他们的那种关怀、关心,我觉得这个是非常重要的,只有把进口和出口这一块都理顺了,我觉得咱们这个事业才能够欣欣向荣、蒸蒸日上,我是这么理解的。

  解说:按照张容伟的设想,运动员在进入专业队之前一定不能放松学业,以前是以训为主,以学为辅,现在他要和重点学校合作,体教结合,让运动员在学习之余参与训练。2006年,张容伟和华阳中学的校长祝长水一拍即合,华阳模式开始试点。

  祝长水(四川省华阳学校校长):把这两个资源进行一个整合,然后由我们这给他提供这种学习方便的这种资源,他负责训练这个方面的资源,然后把原来的主要是搞运动的运动员学生到我们这来,通过我们以学习为主以训练为重的这种办法,变成了学生运动员。

  记者:这里是华阳中学,这也是四川省的一所重点中学,从2006年的9月份,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和华阳中学联合在这里创办了奥林匹克田径学校,那么从各地市所选拔来的一些田径苗子在这里接受训练,他们和普通的学生一起学习和生活,那么从过去的运动员学生到现在的学生运动员,对于孩子们来讲,这种新的模式,又给他们带来了什么呢?

  记者:每天这个训练时间他们大概能达到多少?

  熊琪英(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田径系副主任):达到两个小时,两个小时,我们大概是四点十分训练,练到六点十分,大概是。

  记者:那对这些学生来讲的话,如果说训练时间减少的话会不会影响他们的运动成绩?

  熊琪英:不会,因为我们这个项目,本来就是打基础。

  记者:现在在华阳中学这样的一种模式和体校那种模式,你更喜欢哪种模式?

  江鹏(四川省华阳中学学生):这种模式,因为更有底。

  记者:更有底,什么底?

  江鹏:不担心没有,假如训练没有走到专业的道路,还能继续学习。

  解说:江鹏练的项目是标枪,女生罗葳练的是全能。

  熊琪英:比如说像她现在在学校,除了训练,她的学习成绩现在也是我们最好的。

  记者:学习成绩还挺好那挺难得的。

  熊琪英:在班上竞争班干部也在竞争。

  罗葳(四川省华阳中学学生):学校的干事。

  记者:你觉得比体校那种方式单纯去进行训练要好是吗?

  罗葳:我觉得单纯去训练的话,如果我练不出来的话,我就相当于无路可走,这样的话我还会有一条路可以走,而且这样的话会,假如说我以后练出来了,但是我的学业也没有放弃。

  解说:由于场地等训练条件的限制,目前纳入华阳模式的只包括田径、举重等项目。今后柔道和网球运动员也会采用这种“以学为主,学训并重”的方式进入重点中学。

  记者:您的这种想法别人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一种疑问:将来通过这样的模式,可能成绩也没有练好,书也没有读好?

  张容伟: 应该讲不会,如果说退一万步讲成绩也没练好的话,应该是书会读好,首先我要求的就是以学为主。

  记者:不知道您会不会有这样的担心,这些运动员可能他从生理特征,他比较好动或者相对来说学习的基础比较差,那进到班里会不会影响其他孩子的学习?

  祝长水:我是这样考虑的,我们整个奥林匹克田径学校就100多这种学生运动员,我每一个班级给它放上一个学生、两个学生,整体的那种学生还是我们的以文化学习为主的这部分学生,他是不会有太大影响,而是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相互的促进,让他们在这一个体育与我们这种现在文化课的学习之间相辅相成。

  解说:这种“学与训”相辅相成的模式已经成果初现,在最初的三年里,华阳中学有60人获得省级以上比赛金牌,13名学生达到国家一级运动员标准,而且有20%左右的学生被输送进省专业队。

  祝长水:一个学校应该要有跑得快的、跳得高的、唱得好的、画得美的学生,我觉得这些学生他都是因为,我们以后这个社会它需要一个多元的这种人才的需求。

  张容伟:那么这么多年这么走过来作为院长,我也在试图改变一些东西,我也能够切身地体会他们家长的心情,包括孩子的前途我想尽我的力所能及尽量地去改变。

留言板电话:010-82612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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