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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范儿和音乐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1月04日17:42  中国周刊
音乐 音乐

  文/ 徐戈(音乐人)

  霜寒云冻,年味渐浓;炮仗焰火,冬梅暖酒。

  浅谈音乐,蓦念起几位民国大范儿的做派和行文。历历无遮拦的率性和淘气,疏放着民初的耿介和前朝的骈俪。笑拈些许故园锦灰,用于此季,正好对景。

  游学伊始,赵元任日记曰:

  时日开学。七时起,八时钟楼鸣钟,成复音调,极谐。

  笔画眉宇间,何等雅正清朗,怎一“好玩”了得?

  新衣翠粲,眉黛轻蹙的南方女子幽幽地说:

  “我最怕就是凡哑林(violin),水一般地流着,将人生紧紧把握贴恋着的一切东西都流了去了。胡琴就好得多了,虽然也苍凉,到临了,总像是北方人的‘话又说回来了’,远兜远转,依然回到人间;

  凡哑林与钢琴合奏,或是三四人的小乐队,我也讨厌,零零落落,忙碌不安,很难打成一片,结果就像中国人合作的画,画一个美人,由另一个人补上花卉,又一个人,补上背景的亭台楼阁,往往没有情调可言;

  交响乐是模糊的恐怖——乐队隔一阵子就要突然紧张起来,埋头咬牙,立志要把全场听众肃清铲灭,而观众只是默默地抵抗着;对这些有着音乐修养的人来说,他们知道这音乐是会完的,我却害怕这些四面埋伏,此起彼应的乐器——有计划的阴谋。”

  灯花瘦尽,宿篆犹熏。沉香屑里紫玉拨灰,除了张爱玲,还能有谁?

  音乐是天籁,而西洋音乐却只是情。

  中国人说性情,性是天性,情是人事,情深至而性轩豁,最好的音乐是情提高了成为天性。西洋人则没有这天性两字,所以他们的音乐里也没有非协和音。

  口吐天上文,迹作花间客,除文妖兰成,岂有他人?唯爱玲懂得,所以慈悲。

  音乐如此不可言说,其Mystic之天真,在京城胡同深处更引发了一场文人间的意气唇舌。

  一、皮粗耳笨,少赖旁人。

  1924年12月版的《语丝》第3期上,诗人徐志摩于他翻译的法国波特莱尔诗歌后,对音乐,做了如下描述:“我深信宇宙的底质,人生的底质,一切有形的事物与无形的思想的底质,只是音乐,绝妙的音乐!天上的星,水里泅的乳白鸭,树林里冒的烟,朋友的信,战场上的炮,坟堆里的鬼磷,巷口那只石狮子,我昨夜的梦……无一不是音乐做成的,无一不是音乐。你就把我送进疯人院去,我还是咬定牙龈认账的。是的,都是音乐——庄周说的天籁地籁人籁:全是的。你听不着就该怨你自己的耳轮太笨,或是皮粗,别怨我!”

  二、无偶有独,文人对啐。

  紧随的《语丝》5期,愤青鲁迅发表了《“音乐”?》,通篇冷嘲:“夜里睡不着,又计划着明天吃辣子鸡,又怕和前回吃过的那一碟做得不一样,愈加睡不着了。坐起来点灯看《语丝》,不幸就看见了徐志摩先生的神秘谈。我这时立即疑心自己皮粗,用左手一摸右胳膊,的确并不滑;再一摸耳轮,却摸不出笨也与否。然而皮是粗定了。音乐?只能恭颂志摩先生的福气大,能听到这许多‘绝妙的音乐’。呸!这音乐又何等好听呵?但倘有不知道自怨自艾的人,想将这位先生‘送进疯人院’去,我可要拚命反对,尽力呼冤的。虽然将音乐送进音乐里去,从甘脆的Mystic看来,并不算什么一回事。”

  音乐呀!再来听一听罢,可惜,檐下已有麻雀儿叫起来了。

  万古人间四月天,遥想两位青衫蓝棉褂的前辈,与我们一样,在昼短夜长的冬日里听乐读书,且稚童般互不相让的倔强着,不禁莞尔。

  玉壶春酒,约玉兔同醉。不知我辈腊月肴馔的餐桌上,可有辣子鸡呢?

  民国前辈真气纵横的交火,竟也有岁月静好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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