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埠孙华船涉黑之船的倾覆

　　(本刊记者)李光明/文

　　2010年12月22日上午，安徽省蚌埠市孙华船兄弟特大涉嫌黑社会组织犯罪案在怀远县人民法院一审宣判。该案主犯孙华船涉嫌8项罪名被判有期徒刑20年并处罚金395万元。全案21人涉黑，38人被追究刑事责任。

　　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以孙华船、孙华柱兄弟和胡业峰为首的涉黑组织犯罪集团盘踞在蚌埠市龙子湖区，利用龙子湖区城市化开发，侵入到当地的窑厂承包、街道开发、淮河切滩复垦、乡村道路建设、高速铁路工地送料、平山公墓管理等各个领域，采取强揽工程施工、强收淮河采沙船“保护费”、非法占用耕地等手段大肆聚敛巨额钱财，使该团伙经济实力迅速增强。他们还以刑释解教人员为骨干，四处网罗打手，公然挑衅公权，藐视法律，多方寻求非法庇护，长期给当地群众的生产生活造成危害。

　　法院审理认为：被告人孙华船、胡业峰、孙华柱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采用暴力、威胁手段，有组织地进行违法犯罪活动，称霸一方，为非作恶，欺压、残害群众，严重地破坏了当地经济、社会生活秩序，其行为均已构成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被告人杨安、孙园园等18人参与该组织，其行为均已构成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该涉黑团伙成员及其他被告还分别构成故意伤害罪、敲诈勒索罪、虚报注册资金罪、串通投标罪、故意毁坏财物罪、放火罪、寻衅滋事罪、非法持有枪支罪、私藏枪支罪、窝藏罪等。被告人胡业峰被判有期徒刑十六年，处罚金人民币186.6万元；被告人孙华柱被判有期徒刑十五年六个月，处罚金人民币100万元；被告人杨安被判有期徒刑十九年，处罚金人民币44万元。

　　从“群体事件”入手追踪

　　2007年11月15日，因与蚌埠海螺水泥厂租赁水泥散罐问题发生纠纷，孙华船、胡业峰等人层层通知，纠集了陈夕克、张乃瓦、孙园园、周朱、杨康、孔令坡、倪建、陈杰等数十人，分乘多辆出租车赶到海螺厂，将厂门堵上，致使生产原料无法及时供应，海螺厂被迫停产数小时，在社会上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极大地破环了蚌埠当地的投资环境。

　　“孙华船当时把自己的奥迪Q7拦在厂门口，造成很多群众误解。”办案人员说，孙华船是以强卖的方式供料，厂方没有接受，他企图以制造“群体事件”的形式向企业和政府施压。

　　但是，孙华船没有料到，此事件让他的黑社会组织露出了“尾巴”。

　　“这起偶发性的事件成为我们认真思考孙华船可能涉嫌黑社会。”蚌埠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巫希平说，很短的时间里孙华船能召集到这么多人，组织性很强，警方很自然地把关注点放在了事件的背后原因。

　　此前，蚌埠警方便根据群众举报，开始对孙华船团伙进行秘密侦查。但由于该团伙组织严密，一些案件的嫌疑人宁可自己把所有罪责担下来，也不供出孙华船，致使警方调查进展受阻。

　　海螺事件发生后，警方更加坚定了侦查的信心。2009年8月，按照公安部的要求，安徽省公安厅刑警总队派专人深入蚌埠市暗访调查，会同蚌埠市公安机关共收集整理了各类涉案线索100余条。孙华船犯罪团伙终于浮出水面。

　　2009年9月，按照蚌埠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巫希平指示，蚌埠市公安局将该犯罪团伙立为有组织犯罪案件侦查，成立专案指挥部，由巫希平亲自担任指挥长，市局党委副书记、副局长殷苏淮，市局党委委员、副局长陆松明、田扬畅，市局党委委员、刑警支队长侯红专任副指挥长。调动法制、技侦、网侦、特警、监管等部门负责人为专案组成员。专案组由刑警支队牵头，从分县局及有关支队抽调40名警力，全力侦破此案。9月9日凌晨，专案指挥部调集各警种全线出击，一举抓获了犯罪集团主要成员孙华船、胡业峰、孙华柱、杨安、孙园园、宋广纪、陈夕克、吴志淮等人。随后，专案组连续作战，又抓获多名犯罪嫌疑人，扣押奥迪Q7、丰田霸道等车辆五部，冻结、扣押涉案资金、房产、车辆价值2000余万元，收缴双管猎枪、五连发猎枪各一支，缴获管制刀具多把，初战告捷。

　　该案侦查自2009年9月9日到2010年6月15日移送检察机关，历时9个月零5天。全案先后共移诉犯罪嫌疑人44人，现还有3人在逃。涉及罪名18个，查证犯罪案件47起，一般违法案件71件。

　　团伙内部等级森严

　　“该团伙的一些案件受过打击处理，涉案的团伙成员坚决不供述孙华船等团伙头目人物。”蚌埠市公安局党委委员、副局长田扬畅说，该团伙成员后期已经把孙华船看作精神领袖，把见他一面当成是一种荣幸。加之，孙华船用强大的经济基础为其运作，在团伙中形成拜把子、讲义气的氛围，团伙成员甚至甘心为头目“顶罪”，这也为侦破工作带来很大困难。

　　“办案人员用智慧成功策反骨干成员最终打破案件僵局。”蚌埠市公安局党委委员、刑警支队长侯红专说，孙华船团伙组织严密，三、四级团伙成员根本见不到孙华船。

　　“我父母与受害人无冤无仇，他们没有让我去打人，我叫手下人去打人，他们与当事人也无冤无仇，你不指挥我，我怎么会让他们去打人。”经过警方多次、反复、细致的攻心工作，团伙骨干成员孙园园终于在法庭上作证，当场反驳孙华船。

　　由于一些骨干成员转为理论上的“污点证人”，孙华船涉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的惊人内幕由此被揭开。

　　孙华船犯罪集团形成时间跨度较大，孙华船、孙华柱系胞兄弟，1995年左右，孙华船在长淮开了一家饭店，孙华船、孙华柱兄弟以饭店为依托逐步与社会上的闲杂人员密切交往，欺压无辜百姓，开始了混世的经历。2000年，孙华柱为争夺富博化工厂的炉灰拉运，纠集张道宏、杜叶明、周言忠等二十余人将村民李术清打伤。2001年，孙华柱为了争夺修路工程与李强等人发生摩擦，双方持枪互殴。2001年，孙华柱被判刑6年，2003年保外就医。出狱后他与孙华船一起在鹿鸣山庄、龙懋春浴场、金门大浴场等处开设赌场，迅速获利百万余元。二人又开始从垄断工厂炉灰拉运，低价承包窑厂，强行承揽小型工程开始，走上了大肆非法敛财的道路。

　　2004年后，孙华船、孙华柱兄弟与长淮胡业峰势力同流合污，进入了犯罪集团发展的高峰期。在此期间，他们陆续吸纳了宋广纪、赵玉勇、王增勇、杨安、孙园园、赵家雷等骨干成员加入团伙，并由骨干成员发展手下，使该犯罪团伙迅速发展壮大到数十人，逐步形成有组织的犯罪集团。此时，集团成员已对孙华船等人崇拜之至，公认孙华船是集团老大。集团骨干成员相对稳定，骨干在集团中的地位也得到其他成员的认同。每个阶层成员参加组织均有认识上的明知，有较为明确的追求目标。

　　该犯罪集团成员较多，每个骨干成员带有多名手下。团伙成员之间等级较明确，层次清楚，作为三、四级的成员很难接触到孙华船、胡业峰、孙华柱等人。上下之间的关系是逐级指令和遵从的关系。骨干成员之间是平行关系，而三、四级之间的关系则是平行和交叉的关系。

　　该团伙分工明确，孙华船、胡业峰、孙华柱是组织领导者，孙华船“主外”，负责与相关机关部门打交道，遇事托关系找人处理；胡业峰、孙华柱“主内”，负责业务经营，为犯罪集团提供必需的资金。组织领导者平时只管理骨干，以安排骨干成员搞钱、为其出面平事等方法笼络手下，各骨干则管理自己的手下。平时三、四级成员有相对固定的住处集中居住。进行非法活动时一般由组织领导者向骨干成员下达指令，骨干当面部署或用电话传达指示、消息。平时，团伙成员将刀具带在身边或集中存放，随时准备斗殴。实施违法犯罪行为时，交通工具多为临时租用，行为实施完毕后，组织领导者、骨干成员会主动安排属下逃避打击。

　　“我是孙华船，我的车牌是多少，我的手机号码是多少，你去告我去。”这是孙华船经常对受害人说的一句话。一度，孙华柱认为自己“都要和政府平齐了”。例如，2009年6月，周明珠竞标成功，为位于李楼乡韩葛村的高速铁路搅拌站送材料，韩葛村书记郭启忠、村民韩志军、韩振永设路障阻拦送料车辆，迫使周明珠与郭等人签订协议“补偿损失”。8月，郭、韩等人因分钱不均发生争执，作为基层组织负责人的村书记郭启忠不是通过正常途径解决问题，而是求助于孙华柱的势力。郭启忠请求孙华柱帮忙后，各方慑于孙华柱的淫威，不敢再与其争执。最后周明珠找人出面请孙华柱等人吃饭，把“维护费”交由孙华柱负责分配后才平息事端。

　　永红电子工程强迫交易案也是如此。2009年，蚌埠市招商引资项目永红电子科技园区在长淮孙郢村落户，孙华船为了抢夺建筑工程，安排赵玉勇、孙园园带领庞增地、杨康等人采取撕扯项目部横幅、不让工人施工、威胁看夜人员等方法千方百计阻挠施工。孙华船声称：“在孙郢村的工程，我孙华船如果干不上别人也休想干成！”

　　营造邪恶的黑帮文化

　　团伙骨干成员孙园园曾交代：“我劳教释放的时候是华船在龙懋春宴请给我接风，孙华柱给了我一千块钱，胡六给我买了几百块钱的衣服。”

　　经过多年的培养，孙华船团伙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黑帮文化：不同警方合作，遇事不报警，内部成员之间不允许争斗。平时，集团成员遇有婚丧嫁娶等事，孙华船等人都会出礼相赠；集团成员违法犯罪后，集团头目都会想方设法平事，被关押后，也是多方找人疏通关系；集团成员顶罪入狱后，集团头目都会照顾其家人；集团成员刑满释放出狱时，都会组织人员前去迎接并设宴接风……孙华船、胡业峰、孙华柱的这些所作所为，都被集团成员视为“老大”对自己的关心，进而对“老大”感激涕零，也愿为“老大”死心塌地效劳。

　　团伙骨干成员赵玉勇2006年因“6·14”蚂虾街聚众斗殴案被关押，孙华船等人为其送钱。其间赵玉勇父亲去世，孙华船、胡业峰、孙华柱等人带领团伙成员纷纷前去随礼，孙华船等人还找了十几辆汽车为赵父出殡使用。2009年4月26日，赵玉勇刑满释放出狱，团伙成员前去迎接。孙华船亲自驾驶自己刚买的奥迪Q7汽车将赵玉勇接回长淮，中午为其接风。2009年6月26日，团伙成员庞增地刑满释放出狱，孙华船、胡业峰、赵玉勇开车去接并在合肥为庞摆酒接风。

　　该团伙成员积极维护组织利益和领导者的威信，在对付其他团伙或实施大规模活动时，互相帮忙，一致对外，下级服从上级。  一般大的活动后，组织领导者会根据表现给参加成员一定的奖励或报酬，平时对表现积极的成员，组织领导者会为他们安排“挣钱”项目。例如2008年骨干成员孙园园因女朋友住院费用与朝阳医院的医生发生纠纷，其带人对一位医生实施殴打。因朝阳医院的房院长是孙华柱的朋友，孙华柱得知后大骂孙园园，事后孙园园只得请客向房院长赔罪。

　　该犯罪团伙成员都对孙华船极为忠心，他们无需孙华船发话，就会自动按照规矩纠集人员实施违法犯罪活动。例如2006年6月14日蚂虾街聚众斗殴案中，赵玉勇听到孙华船在电话中与孟祥雷争吵，相约在蚂虾街打架，赵玉勇未等孙华船安排，就立即电话邀约、纠集数十名团伙成员迅速赶到现场应战。

　　暗中潜伏长期称霸

　　和别的黑社会组织者不同，孙华船不热衷用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光环包装自己，而是把自己游离在社会关注之外，这也是该团伙长期得以“潜伏”的重要原因。

　　该犯罪集团的资本积累起步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他们先是从工厂强拉炉灰开始，继而低价承包村窑厂，强揽小型建设工程。到2004年后，该犯罪团伙势力渐强，非法敛财活动进入了“快车道”。2005年以后，孙华船、胡业峰承建了蚌埠第十七中学教学楼，安徽电子信息学院风雨操场，安徽电子信息学院B型学生公寓(7—8号楼)，安徽电子信息学院C型学生公寓一标段(AB楼)，安徽电子信息学院实训车间，淮上区荷花园小区一期C标工程，东风排泥场复垦工程I、II标段，金三里小区5号楼等建筑工程。

　　为了获取以上工程，孙华船、胡业峰等人采取投标人相互串通投标，陪标，邀约一些有资质的施工单位分别报名，几家施工单位上交的投标保证金实际上是孙华船、胡业峰事先打入各施工单位账户的，在招标项目中分别以高、中、低价位报价，然后再参加陪标，或者在投标过程中事先约定共同投标多个项目，同时以多家企业的名义参加投标，轮流中标；通过挂靠实现垄断，从中非法敛财1000多万元，并将其中部分资金用于该犯罪集团的违法犯罪活动及维系该犯罪组织的生存和发展。

　　孙华船、胡业峰、孙华柱为首的犯罪组织在当地已经形成强势，称霸一方，对群众造成心理威慑，严重破坏了当地社会生活和经济秩序，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自2000年开始，该组织通过实施寻衅滋事、敲诈勒索等有组织的违法犯罪涉足龙子湖区、淮上区、经济开发区的建筑、建材、采沙等行业。不少群众慑于该组织的淫威，被迫放弃一些工程项目的经营，采沙船主被迫“主动”交纳保护费用。同时，该组织还利用强势地位介入民间纠纷，不仅侵害了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也削弱了政府职能部门解决社会经济纠纷的权威作用。

　　“孙华船案件给我们带来很多反思。”巫希平说，“由于将一些案件当成个案处理，导致孙华船犯罪团伙得以长期生存，案件侦办走了一些弯路。这次彻底摧毁孙华船涉黑犯罪团伙，为公安机关研判、办理涉黑案件提出新要求。尤其是团伙成员甘于‘顶罪’，完全是因为其有强大的经济基础，但本案涉及到时效等问题，致使一部分团伙成员利用合法外衣保护获得的收益无法追缴，这是打击黑恶犯罪面临的新问题。”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