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普惠走向公平

　　郑功成主张现阶段无论是从历史路径、管理成本还是从制度模式考量，我国只建立一个养老保险制度并不具有现实性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王开 | 北京报道

　　“虽然他们见到我，有时说要感谢政府，表示满意，但我深知，他们心中还有不平，他们生活还有困难。” 2月27日上午，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中国政府网和新华网访谈室，回答网友关于企业退休员工待遇问题时如是说。

　　在此前，由人民网发布的全国两会期间最受网友关注的十大话题中，“养老保险”已经连续两年位居第一，而不是此前的“官员腐败”。

　　一些网友认为，企业退休人员比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同等资职退休人员的待遇明显低，是分配不公的表现。

　　温家宝总理说：“同样的学历，甚至是高工、高学历，退休工资都比自己在机关的同学、同行要低，这个现象是不合理的。”

　　“关键是这个差距”

　　舆论对于建立统一的国民基本养老保险制度呼声甚高。而在这之前的几年里，每年也都有两会代表、委员提出相关议案提案。

　　中央政府已连续7年提高企业退休职工的待遇，原来很低的企业退休人员工资，大多升到1300元～1500元。但一些企业退休人员还是感觉，他们与公职人员的退休待遇之间的差距没有缩小。

　　一个署名“渔火”的网友撰文说，他1968年研究生毕业分配，曾任中型企业一把手，1999年退休时为正处级调研员，但其退休金只有680元。经过近几年的七连调，其退休金达到2000元，但与同级别的公职退休人员每个月的退休金相比，还是相差不少。

　　在另外一些学者看来，养老金待遇差距的形成具有历史性和复杂性，难以在很短时期内完全消除，因此，在这一阶段，重点是需要采取措施，遏制差距扩大的趋势。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委员、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郑功成一直在呼吁增进老年人福利、提高老年人保障水平，确保老年人生活质量，他认为，“双轨制”与否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这个差距。因为，同样的双轨制存在于许多国家，包括养老保险制度起源地德国，一百多年来都是如此，并未听说过公众会如此反对。因此，郑功成主张缩小企业退休人员与机关事业单位退休人员的养老金差距。同时，他说，现阶段无论是从历史路径、管理成本还是从制度模式考量，我国只建立一个养老保险制度并不具有现实性。因此，他认为理性的做法是，除了提高企业职工养老金待遇之外，要让全体老年人都有享受老年服务的均等机会。

　　实际上，从各地的实践来看，中国不仅有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制度，机关事业单位退休养老制度，还有农民工养老保险、农村养老保险、计划生育夫妇养老保险、失地农民养老保险，以及老年津贴制度、农村五保户制度等。“养老保障制度本身不是双轨制，而是碎片化。”

　　在郑功成作为总负责人的中国社会保障发展战略研究项目中，对于中国基本养老保险制度建设提出的规划目标是，在2013～2020年前，要将现有的各种基本养老保障制度整合成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公职人员基本养老保险制度、农民基本养老保险和老年津贴制度，同时缩小不同制度之间的差距。全国统一的国民养老保险制度，会是在2021年～2049年的工作范畴。

　　人人可以不同程度地享有养老金

　　清华大学就业与社会保障研究中心主任杨燕绥透露，现行公务员养老金替代率达到85%以上，也就是说占到退休前工资的85%以上，比事业单位高。而据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的统计数据，我国基本养老保险制度的实际替代率不足50%。

　　统一的改革方案被认为是需要的。在探索建立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制度上，“各个地方也做了不少试验，然而，地方性试验可能会加剧制度的碎片化，形成更多的利益纠葛。”郑功成说。自下而上的摸索经验证明，有的地方自行制定的具体制度和实施办法，实际上造成了当前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制度试点改革的政策五花八门。

　　现阶段，应当允许多元养老保障制度并存，也应当允许不同制度之间(不同群体之间)养老金待遇差别的存在，“现在应当追求的是，人人可以不同程度地享有养老金。”他说，因为，总体估算起来，目前我国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中，仍然有约50%没有任何养老金，有50%以上的从业人员没有被正式的养老保障制度所覆盖。　　

　　所以，在其规划的中国社保改革与发展战略中，这一个阶段养老保障制度体系的战略重点在于“补漏”，即：实现制度层面的全覆盖。至于如何让企业退休人员看到尽快遏制工资差距继续扩大的希望，郑功成对本刊说：“连续七次提高企业退休人员退休金实际上就是一种体现。”他认为，缩小企业退休人员与公职退休人员退休金的差距，肯定会是2012年之前的一个重点工作。

　　“公平是要逐步实现的目标”

　　养老保障的目标定位是维护退休人员的基本生活。而在我国农村，原来开始领取养老金的农村老年人，其保障水平之低甚至只有象征意义。甚至有120万人月领取额在10元以下，占农村领取养老金总人数的36%。

　　据国家审计署2008年8月向全国人大常委会提交的审计报告，2006年在全国1947个县中，有1484个县的参保农民人均领取的养老金低于当地农村最低生活保障标准。在领取养老金的331万农民中，领取额低于当地农村生活保障标准的占88%。现在，新型农村养老保险试点后，符合领取条件的农村老年人月领取基础养老金标准为55元。大多数农村居民依赖的仍然是传统的家庭养老。

　　2009年建立的农民基本养老保险制度，实行农民个人缴费，国家财政补贴。在2010的覆盖面是23%，2011年的覆盖面将超过40%。“我们期望2012年新型农村社保试点在所有存在农村人口的县市全面铺开，即制度覆盖达100%。这样的成绩谁能想到呢。”郑功成很在意新农保的展开。

　　“公平是要逐步实现的。”他说，在我们国家，要让公职人员、企业职工、农民，以及其他群体都在同一个养老保险制度里享受同样的权益，这是理想和目标，然而在短期内是很难实现的。

　　在郑功成的规划中，现阶段的主要问题有两个：一是还有相当多的人没有养老保险，所以国家应该加快推进农民社会养老保险覆盖面。二是缩小不同群体的养老金待遇，包括优化机关事业退休人员养老金的结构，继续提高企业退休人员的养老金水平。

　　“对于那些计划经济时代走过来的老年人，国家应当有一些特殊措施加以补偿，因为谁都知道，计划经济时代是低工资时代，改革开放后相当一部分职工为国企改革付出了代价，这种长期低工资与下岗失业代价换来了今天国企的辉煌和综合国力快速上升，因此，企业退休人员待遇加以提升是必要的；同时，还不能仅仅考虑涨养老金的问题，还越来越需要同时考虑发展老年服务与老年医疗保障，只有在解决养老金的同时解决老年人的服务需求与疾病保障，才能确保老年人的生活质量。”郑功成最后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