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县大水坑村生态林里，粗壮树木被运走，只剩下残次品。赵洪杰　摄

　　乱砍后常制造山火掩盖真相，村民实名举报村委会违规出租山林

　　□南方日报记者 赵洪杰 杨大正    

　　去年林权改革不久，梅州丰顺县王希足等村民发现生产队的自留山生态林权属出现“被觊觎的苗头”，之后的事情更是让他们始料未及。

　　11月26日村民到丰顺县林业局反映情况，两天后的山林被辟出一条宽阔的土路。而在今年1月15日他们向多个部门投诉后，又到县纪委信访，但4天后他们翻越大山的阴面，愕然发现几百亩生态林已经被砍光。

　　南方日报记者在丰顺建桥镇生态林山区发现，经过几年破坏后，被开辟出的土路基本连在一起，有5公里之长。村民们在山上指着被破坏的现场告诉记者：“几年来生态林屡有被砍伐的现象，加在一起有200多亩接近300亩”。

　　大水坑村疯狂的盗砍

　　王希足是丰顺县建桥镇环东管理区大水坑村普通村民。3月28日，他和另一位村民陪同南方日报记者进山，穿行在陡峭的林中小道，登上粤东北群山中的一个山顶。王希足说，这是生态林被毁后一个月内，不知第几次登上这座“剩山”。

　　这片生态林所在的地点叫“社子前”。它卧在群山之间，不翻过任何一座大山，都难看到它的容颜。尽管从丰顺县城开始，就随处可见“盗砍森林，害人害己”的警示标识牌，但伐木、卖木材的人抵挡不住利益的诱惑，疯狂地盗砍森林。

　　站在山顶，记者视线里出现了两种泾渭分明的颜色——社子前往南的生态林青翠欲滴，而自社子前往北，据目测近2000亩土地树木稀疏，新近的毁林现场残留着枯枝败叶，让人触目惊心。

　　村民带着记者足足走了一公里，两边的山坡上横七竖八地散落着还没有运走的残次林木，不时可以看到小堆山火的痕迹，粗壮的林木已难觅踪影，只剩下木棍粗的木材一堆堆地码在一起。

　　王希足说，2月12日，正月初九那天，上山的村民们发现有卡车正在装车将粗壮的杉木运走。村民们义愤填膺，连人带车扣留，之后建桥镇林业站站长和县林业局一名股长到场，砍树的老板被迫向村民们出示了一份山地租赁合同。

　　合同乙方正是砍树的罗姓老板，而甲方却是环东村委会。租赁合同显示，“为了响应梅州市委市政府‘绿满梅州’的号召，加快造林步伐，决定在原社子前林场种植速生丰产基地，经村委会和镇政府同意，以每年3000元的价格租赁山地800亩，共50年。”

　　大水坑村几名村民都用“荒谬”两个字评价这份合同。“砍树的老板说要先砍树后种油茶树，但是原来漫山遍野的都是油茶树啊，隔两米就有一棵，现在全部砍掉了。”村民王宏举(化名)说，他们亲眼看到的却是超过100车上千立方米的木材被运走。

　　根据森林保护法规，生态林是为维护和改善生态环境，保持生态平衡，保护生物多样性等，满足人类社会的生态、社会需求和可持续发展为主体功能的森林、林木和林地，一经公布就受到国家保护，禁止砍伐。

　　山林权属之争

　　在山里生活了半辈子的王希足已经回不到过去放牛、摘油茶的日子，他熟稔社子前的每一寸山地，能轻松地叫出每个山凹的地名。3月28日他在山顶徘徊，宛若守护城堡的堡主一直逡巡着自己的领地。王希足念及以前的林木稠密，对比今日面目全非的社子前，泪水夺眶而出。

　　建桥镇镇长罗泽宏告诉记者，社子前一带是被山火烧过的残次林，但在记者追问下，他承认那里确实是国家保护的生态林，禁止砍伐。“砍伐之后，那些人也曾想制造山火假象，但冬季树木不是很干枯，幸好山火没有烧起来。”村民王宏举说。

　　但在社子前一带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村民们指出，其实在2005年像头上癞皮一样的土路已经开始蜿蜒于群山间，那一次几百亩山林遭到砍伐，之后山上莫名其妙地燃起一场山火，盗砍不了了之。

　　今年初，被砍伐的生态林几乎连成了一片，被开辟出的土路也基本接在了一起，足有5公里。站在山顶远望，在更远的山黛，同样颜色暗淡，村民称包括建桥镇环西、环中等几个村庄的生态林，“几年来都有被砍的现象，加在一起接近数百亩”。

　　南方日报记者发现，运木头的土路一直修到了接近大山的阴面，那里坐落着几个村庄，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砍伐行为被制止，与大水坑村相对一面的生态林也有可能遭此劫难。王宏举称，在2005年那次毁林后，每遇洪水，村里的自来水便混浊不堪，“如果这面山林也被砍了，那么水土流失就会威胁到村庄的安全”。

　　罗泽宏表示，村委会和大水坑生产队之间对社子前生态林存在权属纠纷，所以环东村委会才敢出租山地。“镇联合调查组先后走访了几位环东村的原生产队长、村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等知情人，他们均证实，社子前林地系环东村村民集体所有。”

　　但村民们拿出了1986年颁发、由县长签字的生产队自留山证。对此，罗泽宏认为：“生产队的自留山证没有划定范围，而且当时发的并不规范。”该镇已退休的一名林业站站长却向南方日报记者证明，社子前生态林属于生产队自留山，没有争议，他还写下了保证书。

　　无论如何，承包合同写明是经村委会和镇政府同意的，环东管理区才将山林承包出去。

　　毁林背后有玄机？

　　据罗泽宏称，毁林事件发生后，当地政府成立了专门的调查组，2月18日建桥镇林业站站长朱醒文因失职渎职，被丰顺县纪委立案查处并移交司法机关，“应该不只是渎职那么简单”。罗泽宏还表示，环东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王荣辉被免去村支部书记职务，砍树的老板也被逮捕。

　　但这些处理结果并没有让村民信服，尤其是王荣辉继续出任村主任。而依据罗泽宏的说法，经确认此次生态林被砍伐的面积只有91.5亩，被砍的林木仅为86方，但记者在山上发现，仅一处堆在路边、被遗弃的松木就有十几方，镇政府所称的“86方”与村民估算的上千方差距悬殊。

　　对于此次生态林遭到破坏，大水坑村的村民们认为并不像一般的盗砍这么简单。村委会的违规出租、镇政府对出租合同的认可、林业站的漠视或同流以及更多的猜想，都被他们在实名举报信中一一列举。

　　11月26日，村民们到丰顺县林业局反映情况，两天后他们的山林被辟出一条宽阔的土路，而在今年1月15日他们向多部门投诉后，又到县纪委信访，但4天后他们翻阅大山的阴面，愕然发现几百亩生态林已经被砍光。

　　举报信中，村民们直指毁林及补偿款等事宜，背后主谋皆为大水坑村临近一个村庄走出去的丰顺县某局的局长(其妻子在林业局工作)，罗泽宏对记者说：“县纪委已经作过调查，这种说法子虚乌有，冤枉了局长。”

　　10年来，大水坑村村民没有收到任何的生态林补偿款，在王宏举的记事本上清晰地记录着他们多次向村委会书面交涉补偿款的发放问题，最近的一次是2009年。但罗泽宏告诉记者：“去年11月林权改革时，村民才第一次提出这个问题，以前都没有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