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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晓 从官场到商界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5月13日11:55  南方人物周刊

  从官场到商界

  1978年,邓小平掌控了最高权力,被打倒的老干部重新走上领导岗位,社会秩序开始恢复。

  秦的朋友孔丹从陕西插队回来,在社科院读了吴敬琏的研究生。和他的很多朋友一样,秦晓在中国矿业大学完成了管理学研究生学业,并把目光投向经济领域。

  80年代是一个思想迸发的年代,在甘阳看来,那时思想界派别的分歧并没有像今天这样你死我活,彼此都认识到改革势在必行,在大的方向上共识度很高。

  秦和很多年轻人交流甚多,这些人多集中在中央书记处农村政策研究室和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村所,王岐山、周其仁、王小强等人都是活跃分子。

  他把金观涛介绍给孔丹讲解控制论,金提出中国是“超稳定结构”的论点。秦当时并不完全认同,和金反复辩论,也因此成为好朋友。

  赵振开成为那个时代的文学旗手,被査建英称作“我们时代的金斯堡”。秦当时并不认为文艺会对社会有多么大的影响。他和他的朋友认为只有“半疯子”才能成为诗人。

  现在他承认,其实文艺上的启蒙是更根本的,那时的见解太狭隘了。

  1983年,秦晓进入中南海,出任政治局委员宋任穷的秘书。他说:“当时老干部找干部子女做秘书很普遍,一是认为可靠,经过文化革命,好多老干部都有怕秘书造反的心结。另外就是文革后期老干部还没有恢复工作的时候,正常的组织渠道不通畅,消息全是通过子女们之间传来传去的。”

  秦的身份以及人脉让他获得了这个机会,从而在最高层级了解这个国家。他的朋友孔丹当时是国务委员张劲夫的秘书。

  当秦进入中南海时,宋任穷正处在权力最高峰,作为中共八老成员,他分管人事工作。宋的政治态度处在陈云与邓小平之间,后来担任了中顾委副主任。

  在此期间,秦晓有机会在体制内从政,但因种种因素而未能赴任。

  秦晓并不认为自己丧失了什么机会,他认为自己并不适合从政,他喜欢直接说出自己的感受,他总是试图保持一种独立思考的精神和勇气。

  担任APEC工商咨询理事会副主席期间,秦要向主管部委的领导汇报,一位部长的指示是既要有中国特色又要有延续性,秦当即指出“我们是来处理问题的”,并建议把工作班子安排到中信集团。

  汇报结束后,一位司长私下向他抱怨:“秦总,你以为政府开会是干什么,你以为是解决问题么?只是告诉上面我们开了一个会。”秦并不满足这个答案,并在接下来的汇报中向领导说,只要告诉我什么不能干不能写就可以了。

  3年后,在石油部担任了一年的副司长之后,秦接受了中信集团业务部总经理王军的邀请,出任副总经理。

  在此之前,他陪同宋任穷在三峡考察。他和同一艘游船的外国人聊天,宋注意到这个细节,并询问他的英语水平。宋说你应该去更适合的地方。

  秦去了石油部国际司担任副司长,在此之前不久,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去上海工作的曾庆红。

  王军最初希望孔丹能够来中信,而孔已经在香港的光大集团任职,他转而推荐了秦。三人见面几分钟后,王开始讨论秦来中信的细节。

  在此之后,秦先后担任业务部副总经理、总经理,集团副总经理、总经理,一直作为王军的副手出现在前台。

  中信集团是直属国务院的一家超大型企业。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找到老牌资本家荣毅仁,成立了这家利用国外资金发展的企业,从银行、房地产、租赁到卫星通讯、金融,这家公司均有涉及。王军在中信集团有着特殊地位,董事长荣毅仁都要让他三分。

  1995年,秦晓出任总经理。在他的就职演讲中,他开始用现代企业理论和实践来剖析中信资产、组织结构和经营战略。他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讲现代企业理论,从科斯的交易费用到威廉姆森的“M型结构”;另一篇文章论述中信管理体制、资产结构、发展战略重组和调整方案,被称为“20条”。

  两年后,他带着对大公司总部功能的思考和体验,去剑桥大学读了经济学博士。

  秦的思想开始转变,不论是在中南海还是早期在中信,他都是发展主义政府理论的信徒。他和他的朋友都承认向市场经济转轨,但始终强调的是在政府主导下的市场经济,最初学习过东欧的奥塔西克、科尔内的理论,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些理论没法满足现实的需要。

  此时,东亚四小龙兴起,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强国。这让他们把目光投向了日韩——因为文化上的相近性,而且在体制层面上更有认同点,他们都认为市场经济转型需要政府扶持。

  日本的通产省模式成为他们的楷模,秦晓写了一篇《大公司战略》,提出要学习日韩经验。《通产省的奇迹》、《Governing Market》(《驾驭市场》)这两本书是他反复阅读的。他和吴敬琏开始争论自由市场经济模式是否适用于中国。

  1994年,秦晓出任中信澳大利亚分公司董事长,在悉尼读博士的韦森与他在一次研讨会上认识。韦森说当时的秦晓尚处在思想转型期,依然坚持政府主导下的市场经济理念。很多年之后,他惊讶地发现秦已经彻底成为自由市场经济的信徒,并且试图探寻已经市场化了的中国社会的未来走向问题

  在澳大利亚时,秦晓开始系统学习微观经济学,开始梳理自己的思想。很快亚洲金融危机爆发,现实问题和理论学习让他扭转了思路。

  他分析自己的转变是:“亚洲金融危机后‘东亚模式’的问题得以暴露,这些问题主要是扭曲资本价格(汇率、利率)、政府对企业的过度干预和对市场的不当替代、官商勾结产生的腐败等,因而它的产生的奇迹是有代价的、是不可持续的。经过亚洲金融风暴的冲击,‘东亚模式’受到了批判,这些国家也逐步转向主流市场体制。后来读了‘公共选择理论’,从经济学看政府也是个利益集团,他们既不比别人道德更高尚,也不比别人更聪明,他们的目标函数是选票极大化,所以会出现民粹、短期行为等弊端。回头看中国这几十年的改革,当年留下来两个问题:政府职能和产权。这两个问题都变成了现在经济改革中的大障碍,这也涉及到体制、理念(意识形态)和利益集团的问题。现在政府的主要职能不是提供公共产品,而是直接从事经营活动,还有大量行政审批,对要素价格的管制等。”

  和很多企业家不同,秦晓对理论有浓厚的兴趣。1997年担任中信总经理期间去中央党校学习,在《资本论》的课上他向老师提问:“《资本论》有几个问题:第一个,马克思的理论是经济决定论,历史的发展、文明的演进是多种因素互动的结果,而不是由某个单一的因素决定的;第二个是他的假设是资源无限的,他认为只要解决了生产关系对生产力的束缚,在科技进步的推动下,就会创造出无穷无尽的财富来;第三是他假设人不是理性的,工人只要掌握了生产资料,就会把劳动作为生活的第一需要,而资源稀缺和理性假设是现代经济学和市场机制运行的两个基础性前提。”

  同班的孔丹拽住秦晓的衣服。党校有中组部的代表,孔担心秦留下把柄。

  一次,在陪同朱镕基接见外宾时,秦晓提醒说见面的基金经理有几百亿美元资产规模。朱说,他们有钱,他们是富人,我是穷人。秦回答:“朱老板,这话不对。人家对富人和穷人的定义不是按拥有多少钱算的,是以能调动多少钱算的。在这个意义上,你比他们有钱多了。”朱马上回应说:“调动钱?我能调动你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朱继续问秦晓:“你能调动荣智健吗?”秦的回答是“不行”。

  荣智健是荣毅仁的儿子,中信泰富董事局主席,一名成功的企业家。从公司内部管理上讲,作为母公司中信集团总经理的秦晓,是可以指挥控股子公司领导荣智健的。

  现实并不如此,荣智健完全掌控中信泰富,而且随着中信泰富在香港的成功,当秦去香港时,港人会问他,你是北京中信还是香港中信的。

  王军决定出售价值上百亿港元的中信泰富股份给荣智健,这一决定是他和荣两个人做出的。当秦晓知道时,已进入起草合同阶段。

  直到今天,秦依然不认为当年出售是完全基于缺钱的考虑。在此之前他和王军已经剥离出四十多亿人民币的不良资产,盈利已开始增长,因此中信并没有缺钱到出售资产抵债的地步。但他并不反对王军的决定,他认为从已经完全无法掌控的中信泰富换回资金可以去做其他投资。

  在事后的具体收购中,荣智健的副手范鸿龄和秦晓在很多法律和财务的环节上产生了冲突。

  荣智健不满意僵持的局面,并质疑秦的做法到底为了什么。最后的结果是王军找了其他人去完成交易,秦晓被“挂”了起来,很多集团的决策他无法参与其中。

  秦的朋友孔丹在光大也遇到了类似的问题,中组部最后安排的结果是孔丹接替秦晓,秦晓去招商局担任董事长。

  时任中组部部长曾庆红告诉秦晓:“招商局是民族老店,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在清朝、国民党时期都没有垮,你去一定要把工作做好,不能让这家百年老店垮在共产党手里。”

  再造招商局

  招商局由李鸿章于1872年创立,是中国唯一一家经历近140年仍保留下来的公司,也是洋务运动延续至今的唯一血脉。

  1949之后,招商局成为一家在香港从事轮船货运的国有窗口公司。1978年后,招商局经历了第二次辉煌,作为招商局的实际掌门人,袁庚在毗邻香港的蛇口开辟了工业区,并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蛇口作为招商局当时的旗舰,成为中国社会演变的窗口。

  当2001年秦晓接任时,招商局处在卖资产抵债的阶段。之前的狂飙突进让招商局机构膨胀,下属两百多家企业,投资产业分布在几十个领域,管理架构复杂而又粗放。

  在亚洲金融风暴冲击下,招商局长期积累的内生问题得以暴露,被迫卖掉包括总部大楼在内的优质物业和友联银行偿还债务。当秦晓到来时,最危急的时刻刚刚过去,可以借到钱,流动性问题基本解决,但仍未走出财务困境,盈利不足以偿还债务利息。

  秦晓1997年开始在剑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在澳大利亚时他就开始思考现代大型公司总部功能的建设,这也是中信遇到的问题。

  秦晓从制度经济学的梳理中找寻答案,在他看来:现代大型企业尽管组织体系庞大,但内部权力配置却是相对集中的。总部承担战略性决策并直接控制投资、财务、融资、人事、法律等事务,同时在集团内部统一管理和经营、研发、销售、采购、广告等各项业务。下属子公司作为一个专业化的生产经营单位,负责与生产、经营活动相关的经营性决策。这些子公司不是投资中心,仅仅是一个利润中心或者成本中心。

  制度经济学大师科斯提出了交易费用理论——企业和市场是两种可以相互替代的资源配置机制。交易费用决定了企业的存在,企业采取不同的组织方式,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节约交易费用。

  秦晓是科斯的门徒,他的博士论文正是在科斯基础上细化研究大公司总部职能建设。秦在招商局的整合、改革举措正是其博士论文观点的实践,在他看来,中国国企普遍存在两大问题——横向无关产品多元化、纵向法人(子公司)多级化。

  秦在招商局的第一个重大举措是做了一场现代企业制度的报告,在集团工作会议上,他用学术语言告诉下属,现代企业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开始了被外界称作“削藩”的举动,强势总部成为再造招商局的核心。作为制度经济学拥趸的秦晓相信,公司总部功能发挥的有效前提是形成制度,并且获取权威来支配资源,以节约市场交易费用和组织管理成本。

  招商局在总部建立了资金池,用比市场存款高一点的利息吸收下属企业的资金,用比市场贷款低一点的利息把资金给下级企业。仅此一项,就收回三十多亿人民币资金。

  下级公司需要资金由总部批准,没有投资权,只有经营权,而且资金预算、人事都是总部安排。

  横向整合过程中,招商局的核心逐步集中到交通(港口、航运、公路、物流等)、金融(银行、证券、保险、基金)、地产(成片开发、房地产)三大板块。

  在资产整合过程中,招商局出让、卖掉了一些企业,其中最令人瞩目的就是平安保险,这也成为很多人批评他的原因。

  2001年,招商局出售了平安保险将近15%的股份,换回的巨额资金已超过当时投资金额的10倍。对于秦晓来说,卖掉平安股份的原因一是失去了话语权,招商局无法将平安保险纳入它的金融平台;二是集团在走出财务困境中急需资金。利用卖掉平安的资金,招商局先解决债务危机,并进入上海港,以26%的股份成为其第二大股东,完善了港口体系,走出了蛇口。上海港2010年净利润54.17亿元,还有大量的土地储备。

  招商局还不断增持招商银行,在招行上市配股之前,招商局购买成本不到一元,而且主导了招行发展方向。

  这笔钱还用来增持招商证券、扩充油轮船队,强化核心产业,所获收益并不比持有平安保险差。

  秦晓也曾想过增持平安保险实现大股东地位,但当时他没有那么多钱,而且作为一家有实业传统的公司,现实条件并不允许他把所有资金用来构建纯粹的金融控股集团。

  在招商局出售平安保险股份前后,几家国有股东也出售了股份,招商局的售价是最高的。几个月后汇丰银行用巨资购买了10%的股份,这成了很多人攻击秦晓的理由——贱卖国有资产。

  汇丰的进入并不是购买了既有股东的股份,而是相当于平安保险增发。另外在相关业务上汇丰也获取了特殊地位和优先权,当时作为战略投资者的汇丰还面临着另外一家国外金融机构的竞购压力。

  从2001年任职到2010年卸任,秦晓作为董事长完成了“再造招商局”的计划,10年间,招商局的总资产从496亿增长到3243亿,年利润总额由12.91亿增长到217亿。而且就增长率而言,净利润高于净资产,净资产高于总资产,表明增长是以效率和盈利而不是以投入和规模驱动的。在国资委的央企评比中,招商局2010年母公司净利润第9,而且连续6年被评为A级企业。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秦对于国有企业的态度是:“国有企业是公有制计划经济的遗产,应有序地、公平地将资产分散到民众手中。”

  他成功地实现了国有资产保值增值,但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了不起。

  从商人到启蒙呼唤者

  我问秦晓,你希望别人怎么记住你。他想了想说,什么都不用,忘记最好。

  这是否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外界无从得知,但显然当后人回顾历史时,肯定不会把秦晓单纯当成一个企业家。

  2007年,秦晓与何迪在香港成立了博源基金会。何迪是前瑞银投资银行副主席,前农业部长何康之子,也是秦晓的发小。博源基金会有着显赫的成员名单:吴晓灵、高西庆、李剑阁、史美伦、列昂·布列坦(Leon Brittan)、易纲、王波明、金耀基、金观涛、周其仁、许小年……

  一位接近秦晓的人士说:“博源并不是秦晓心力最集中所在,但这是他的平台。”

  秦晓的计划是利用博源的平台做中长期中国社会和经济转型研究。金融风暴之后,市场上各种噪音很多。他们想把代表市场的经济学家集中起来,让决策部门听到真正代表市场的观点。

  市场上传说汇丰要垮台。博源组织了专门研讨会,并形成了专业意见反映给决策层——汇丰没有问题,并不需要内地出手。

  博源基金会和人行、银监会、证监会、统计局等部门形成对话机制,这些部门的司局级干部被定期召集在一起倾听市场的声音。

  一种对秦晓和博源的批评声音是:一些投行为博源提供了资金,这些资金提供方希望以自己的想法影响更高层。

  秦晓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说:“我自己就拿出了上百万,而且基金会出资方与基金会运作要切断。中国每年吸引如此巨额的外资,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利用?香港的优势是国际金融中心,集中了最优秀的金融人才,方法论和模型、数据都具备,应充分发挥这个优势。”

  除了这些经济、金融话题外,秦晓开启了一场中国现代性话题的讨论,他开始呼吁一场新的启蒙,呼唤社会认同普世价值,并重新审视中国模式论。

  是什么让一个喜好高尔夫和围棋的国企管理者(秦始终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企业家,只是职业管理者)去讨论这些宏大而艰深的话题。

  秦的一位朋友说,他少年时代的经历注定了他关注的话题绝不局限在一家企业上。他十几岁时就已经思考国家前途并介入其中,加上曾经的中南海经历,都会让他把目光投向更宏大的视野,这是一种接班人情怀的延续。

  他有许多问题在思考——为什么以党代政,为什么需要一个强势政府,为什么要素价格要管制,为什么事务官、国企领导要政府任命,为什么土地不能私有化,为什么产权不能私有化,要想把这些问题说清楚,就一定会触及政治体制和观念(意识形态)。

  秦晓用“现代性”作为理论突破口,他的很多朋友一开始并不赞同这个说法,但秦依然坚持,在他看来现代性的讨论在中国语境之下具有普遍接受性。

  当他把这些思考开始向外界宣布时,抨击随之而来。

  甘阳被思想界认为是“新左派”,他和秦晓观点并不相同,但这不妨碍他们成为朋友。在香港时,秦晓约他一起吃饭,电话刚挂,另外一个电话打进来,有人告诉甘阳:秦晓逃跑海外了。

  甘阳分析了秦的理论,他认为把普世价值和中国模式对立起来没有必要。普世价值是左中右所有人都必须要承认的,否则就是完全不承认现实。“普世价值在中国的一个麻烦是把所有特殊性都抽象掉了,似乎只要按照普世价值来做就可以了。西方的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因素也必须要考虑到。”

  在甘阳看来:“西方在70年代开始讨论现代性,意味着对现代化的批判。这个现代化也不是我们理解的简单的经济发达,而是对16、17世纪以来西方现代社会之路问题的反思,现代性意味着对简单启蒙的批判。哈贝马斯观点不同,他认为不是启蒙的问题,而是启蒙得还不够。相较而言,秦晓会更倾向哈贝马斯,尤其在中国的现实条件下。”

  复旦大学教授韦森与秦晓相交多年,当年在澳大利亚时,秦晓总是和他争论国企的作用。韦森早年是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的坚定支持者,留学后钻研了哈耶克、诺斯,发现一个良序社会需要的条件。

  韦森说:“80年代《河殇》提出的问题更多是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社会转型的关系。现在的问题是市场经济来了,却没有配套的法治和政治制度。市场经济必须要法律保护,个人权利需要保证。个人权利觉醒,政府权力划定,这必须要让年轻人明白。”

  秦晓的一位身份显赫的朋友对他的评价是“当代盛宣怀”,盛是招商局最早创办者之一,洋务运动重要人物,一位毁誉参半的红顶商人。

  王军依然和秦晓保持着良好的私人关系,他的评价是:“秦晓的优点就在于有话直说。”

  甘阳说:“每个人都想影响决策,学者写文章难道就不是么?利用个人资源和人脉做事有什么错?秦晓是一个很有公共关怀的人,我不相信他为了钱而如何。博源不是高层授意,也不是西方阴谋的产物。秦晓有很强的独立性,是不会轻易被影响的。”

  秦的企业家生涯一直很低调,作为下属的马蔚华、麦伯良都比他风头更健,他的角色更像一个幕后掌门人。职业生涯末期,他开始了前所未有的高调。

  他的发言被认为是火力十足,然而在他看来他只是说出了一些常识。他还有很多朋友身居高位,这让他发言时始终有所忌惮,而且他并不想做革命者,温和的改良派是他对自己的期许。

  这或许是精英阶层的社会责任的一种体现,秦晓托人带话给一位知名的媒体朋友:“现在国外对你的评价很高。中国现在问题很多,体制外的不同政见者,流亡海外的,不稀缺。稀缺的就是在体制内做一些推动改良的人,能守在体制内,你就会对社会产生更大的、更有益的影响。”

  讲这段话时,64岁的秦晓不由自主地把腰挺直了一些。

  秦晓论“现代性”

  “现代化”在中国的语境中就是“国富民强”,那它的价值正当性是什么呢?现代化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所以,“现代性”中,最核心的价值观是自由,权利是保障自由的权利,理性是自由思考的权利,民主是保障自由的制度。马克思的话说得多清楚啊,只有社会成员中的每个人获取自由,这个社会总体才能获得自由。

  尽管西方也确实存在一些把个人的自由无限扩大化的现象,不过整体上还是均衡的,因为法律、制度要保护每个人的自由。真正尊重自由、承认自由是核心价值观的话,里面必然包含着承认其他人的自由,倡导没边界自由的就不是真正的自由主义者。“自由”和“法治”,“自由”和“秩序”,是相辅相成的。“自由”最基本的一条是说一个人可以在法律范围内,不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在中国,主要的问题是人的基本的自由还远没有实现,而不是个人的自由由于没有受到约束而对社会造成破坏。

  自由、民主的价值观其实是普世的,没有阶级的属性,只有文化偏好。这种差异是现代性价值体系二元张力结构中均衡点的不同,而不是对立的、不相容的。我们把起源于启蒙价值的现代价值称为一个体系,是因为它是一组二元对应的结构,如:自由—秩序、民主—法治、个人权利—家庭、集体和国家利益、理性—理想等。我觉得在中国建立现代价值观,可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因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纲常秩序中就没有个人的概念,只有一个相对的位置,对皇上来说你是臣民,对儿女来说你是父亲,对老婆来说你是丈夫,那你是谁?把这些对应的都除掉,没你了。在现代中国,个人主义这个词还是负面的词,自由主义也是负面的词,认为个人主义是损公利己,认为自由主义没集体观念,如加上资产阶级的前缀,问题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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