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6日，台湾高雄市一家卖场的工作人员将运动饮料下架。新华社发

　　鉴于台湾有毒起云剂生产链已存在多年。有专家建议，大陆相关部门也应对相关食品进行排查，并对消费者的血液进行抽查调查，以确认危害性及危害范围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傅双琪、张勇 特约撰稿郑雯发自台北短短一周内，一种化工业用剂“塑化剂”突然闯入台湾食品业界，并打翻了全台的饮料、保健品市场。

　　截止本报记者6月1日发稿时，台湾已被发现受塑化剂污染的产品超过500项，其中更有“统一”、“白兰氏”等知名品牌。

　　“这是我30年来看过的最严重食品掺毒事件。”台湾大学食品研究所教授孙璐西说。

　　意外发现揭露“冰山一角”

　　最早发现“毒素”的，是一位在食品药物管理局服务近26年的杨姓检验员。她现年52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今年3月中旬，在抽验益生菌是否违法掺杂减肥西药时，她意外发现检验仪器出现异常讯号。用台卫生署相关官员的话说，“她本来可以装作没看见”，但出于对食品安全的格外关注，这位检验员认真比对数据后，终于如抽丝剥茧般，赫然发现了不应出现在食品当中的塑化剂。这才使台湾卫生部门顺藤摸瓜查出这起“有毒食品案”。

　　5月23日，台卫生部门通报，发现台湾最大的食品添加剂供应商昱伸香料有限公司在食品添加剂“起云剂”中非法添加可致癌的塑化剂“邻苯二甲酸二酯”(DEHP)。另一家起云剂供应商宾汉香料化学公司也被曝光非法添加另一种塑化剂“邻苯二甲酸二异壬酯”(DINP)。目前，受这两家供应商波及的企业达200多家。

　　按照台湾法规，“起云剂”为合法食品添加物，通常是由阿拉伯胶、乳化剂、棕榈油及多种食品添加物混合制成，可帮助食品乳化。而不法商贩用化工原料塑化剂替代了起云剂中的棕榈油，以降低成本，提高效果。据孙璐西介绍，DEHP和DINP是普遍用于塑料材料的塑化剂，会危害男性生殖能力，促使女性性早熟。其中，DEHP的毒性比三聚氰胺高20倍。

　　随着相关部门的调查进展，有毒塑化剂的波及面之大，令岛内外震惊。

　　继运动饮料、果汁、益生菌粉验出塑化剂后，连蚬锭、山药薏仁谷粉、婴幼儿营养补给品也相继“沦陷”，塑化剂似乎无所不加。由于起云剂本身的功能可使食品油水变得黏稠，看起来更原汁原味，所以现阶段只要是看起来混浊、呈雾状食品，比如台民众钟爱的珍珠奶茶等食品的锭状剂都被合理怀疑添加了有毒的起云剂。

　　在对昱伸公司的调查中，台方更发现其下游厂商“金果王公司”向台北著名的士林夜市约50多家冰品、冷饮摊商供货。至此，享誉海内外的台北夜市美食，也未能幸免于难。

　　“我执教生物化学将近30年，自认是此行业专家。我敢保证民众目前看到的、听到的，只是冰山之一角，说不定只是冰山之十分之一角。大家还是回家乖乖吃妈妈煮的东西吧。”台湾清华大学分子医院研究所教授李宽容如是说。

　　问题产品销往大陆

　　5月31日，台湾卫生部门有关官员接受《国际先驱导报》采访时表示，由于与黑心企业有业务往来的下游企业数量很大，目前正根据相关账目逐步调查。

　　这位杨姓官员表示，卫生部门还不清楚含有塑化剂的最终产品是否销往大陆或海外。

　　不过，有媒体披露，含致癌塑化剂的台湾悦氏运动饮料，已确认输往香港、大陆；还有公司把问题起云剂外销到了菲律宾和越南。

　　统一集团也在日前向媒体确认称，“有毒芦笋汁”为小贸易商销往内地，涉及厦门、东莞等地，目前已经启动清查。统一集团将通过三种渠道回收“有毒饮料”：一是贸易商封闭库存；二是接受中间渠道和消费者的退货；三是通过清查进行回收。不过，“统一”在官方网站上公告声称，该公司大陆地区生产及销售的产品从未向两家违规供货商购买任何原料，也未使用起云剂。

　　而6月1日，国家质检总局进一步叫停了有关台湾问题食品的进口。内容包括“将暂停进口台湾方面通报的问题产品生产企业生产的运动饮料、果汁、茶饮料、果酱果浆、胶锭粉类产品和食品添加剂”。

　　目前，上海市出入境检验检疫局排查发现了3月从上海口岸进口的792箱“悦氏运动饮料”可能含有塑化剂。截至5月27日，上海下架封存了5019瓶该品牌饮料。

　　与此同时，台湾卫生部门也在抓紧对问题食品采取大规模清查行动。

　　在台北市主要的连锁超市大润发，果汁茶饮区稀稀落落，标示着某个品牌果汁的货架上空空如也。记者看到，推着购物车的顾客们非常谨慎地翻看着夹在饮品标示牌旁边的检验合格证明书，这些证书上都明确标示该产品未检测出含有DEHP、DINP等塑化剂成分。

　　据岛内食品药物管理机构统计，5月31日凌晨，全台共突击检查了107家通路商(指拥有自主品牌、研发能力，但没有生产产品工厂的厂商——编者注)，对违规情节轻微者给予口头警告，或是开出劝导单，对情节严重者则予以重罚。

　　但仍有不少消费者对食品安全心存疑虑。台北市民王女士坦言：“塑化剂事件对我们的生活有全面的影响，现在都不知道要吃什么，尤其是瓶装饮料。小孩都喜欢从便利店买饮料，所以肯定会担心。”

　　谁让黑心商逍遥30年？

　　这种担心在黑心商、昱伸公司负责人赖俊杰的一番表述后，升级为愤怒。

　　赖俊杰被扣查时曝料称，他20多年前当学徒时就是用有毒塑化剂来调制起云剂。赖还透露，其师傅最初采用另一种毒性更强的塑化剂邻苯二甲酸二辛酯(DOP)，后来才改用DEHP。

　　“懵懂吃毒30年？”不解的台媒追问：“为何此时才发现问题？”

　　一位不愿具名的业者指出，早在20多年前，台湾市面上就出现添加DEHP的起云剂，当时这些加料的起云剂，颜色浓纯洁白，卖相很好，更重要的是，保存期限较使用棕榈油制成的起云剂还多六、七个月。而且同样的剂量，DEHP起云剂可稀释、调配于饮品的量更多，以致许多业者都想知道“如何制造高质量起云剂？”

　　“美观、耐用是不法商品赢得市场优势的主要原因。”合法生产起云剂的味特香料企业董事长郑清竹解释道，许多天然植物油存放一段时间后都会出现一股“臭油”味，所以有毒起云剂的稳定度得到不法商家“青睐”。

　　当批评声涌向台湾食品监管部门时，食品药物管理局副局长许铭能也有苦衷。据他介绍，1999年以前，台当局并未将塑化剂DEHP列入毒性物质，业者可能有些配方使用DEHP；作为毒物列管之后，当局确实没想过有人把它加入起云剂中使用，这次检出纯属意外。

　　“(指责台当局之余，)那些长期使用昱伸公司起云剂的公司难道就没责任吗？食品业、尤其是那些知名大品牌，品质管理当有一套严谨的流程，采购原材料时难道就只要找比较便宜的供应商就好？”台湾《中国时报》发表社论认为，塑化剂风波应让声称“受害者”的知名品牌认真反省，“当少数的幽暗人性与集体放任结合，可以带来多大的祸害。”

　　据台检方掌握的消息表明，多年来赖俊杰行事低调，公司连块招牌都没有。附近邻居表示，常闻到工厂前门飘出阵阵香味，但工厂后门的味道却是又臭又刺鼻，他的厂内约有4到5名员工，且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一直都不知道他们在生产什么东西，直到新闻播发。当年，昱伸公司因低价抢攻市场成功，每月光是起云剂的营业额就超过300万元新台币，未扣除营运费用的毛利约30万元，昱伸已成全台最大起云剂供货商，生意版图还扩展至大陆和越南，与昱伸生意往来的饮料和乳品制造商至少有40家。

　　鉴于台湾有毒起云剂生产链已存在多年。有专家建议，大陆相关部门也应对相关食品进行排查，并对消费者的血液进行抽查调查，以确认危害性及危害范围。

　　岛内提议修法重罚

　　当食品安全成为岛内目前最大担忧时，台湾淡江大学产业经济系副教授庄孟翰表示，岛内消费信心恐怕深受打击，对经济的冲击不仅是下架商品损失，还包括营业收入减少、股价下跌、消费萎缩、游客消费却步以及外销冲击，估计消费信心需要一年才能全面恢复。

　　另一方面，媒体也在对台当局“开炮”：对塑化剂原料的管理是否有漏洞？事件发生后检测机构为什么不够迅速？

　　作为回应，台湾卫生部门决定将6种可能被加入食品的塑化剂列入检验目录，台环保部门也表示正在研究是否提升其中三种塑化剂的监管等级，特别是将DEHP从“第四类毒化物”改列为“第二类毒化物”。

　　根据台湾现行法规，“毒化饮食物品罪”，俗称“千面人条款”规定：若恶意将毒物掺入饮食物品，损人健康，将判七年以下徒刑；若致人于死，则判七年以上或无期徒刑；致重伤者，将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徒刑。

　　于是，民意代表纷纷提出要求修改法律，呼吁加大对违法操作者的刑罚，比如修改刑法，对致人重伤的食品制造商或销售商也最高可处以无期徒刑。台湾《旺报》5月29日更列出“大陆严令判死”的头版标题，来提醒当局重视民意。

　　目前，“围剿”塑化剂已成为台湾各县市政府的头等大事。台北市长郝龙斌5月31日表示，针对塑化剂风波，台北市政府将分成“源头管理、流向管制、业者自清”三个层面因对，对于最上游的原料业者，定会重惩重罚不手软，中间的供应商须清楚交代所有问题原料流向，不能有任何隐瞒。

　　其他县市则陆续对昱伸、宾汉两家源头公司的下游厂商进行追查，并撤销宾汉等两家公司的营业执照，加强食品源头追查、食品履历设立等。除了勒令受污染产品下架之外，台湾主要县市政府向公众提供了免费检验食品塑化剂的服务。

　　根据台北市提供的数据，从5月27日到31日上午，台北市共收到民众送交检验的食品1165件，多以保健品为主。

　　台湾问题食品黑名单(部分)

　　台湾卫生部门5月30日晚间公布的最新含塑化剂污染的产品清单，总计可能受污染的产品超过500项。目前，所发现的问题产品多集中在饮料、果冻、果酱、保健品类。

　　运动饮料：台湾名牌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的悦氏运动饮料 、动力运动饮品等；海洋深层水公司的Taiwan yes运动速燃饮料；统一企业的宝健运动饮料系列、7－select低钠运动饮料。

　　果汁饮料：百香果浓缩果汁；统一企业的芦笋汁；欧典食品工厂的SunKist粒粒柠檬果汁饮料；鲜茶道公司的红葡萄柚浓缩汁等。

　　茶饮料：摩根医药生技公司的寒天饮；东乡冻顶乌龙茶等。

　　果酱或果冻：世明食品行的杏仁冻；活士得浓糖果浆系列；全霖国际贸易公司的水果糖浆等。

　　保健品：德康生物科技、长庚生物科技的相关产品；台盐生技的美女新机胶原蛋白粉；自然美生技公司的净化蔬果酵素、胜肽复方自然钙、乳铁蛋白氨基酸复方锭(苦味)等。(本报综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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