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国瞩目的药家鑫案中,张显这位原告代理人一直慷慨激昂、四处攻击,对于案情的推进和判决,他起到了什么作用?
本刊记者 陈磊 发自西安
6月7日,在930万学子参加高考的时候,却有一个大学生走到了自己生命的终点——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西安音乐学院大三学生药家鑫因故意杀人,被执行死刑。
在这起举国关注的案件中,除去药家鑫和受害人张妙,还有另一个人——张显,其言行引发巨大争议。
6月9日,在自家简陋的土炕上,因脱发而剃成光头的受害人丈夫王辉,讲起张显时说道:“没有张显,药家鑫肯定被判死缓了!”
那么,张显是谁,为何受害人家属认为没有他,药家鑫的最后结局会完全不同,一个人对一个案件,尤其是药家鑫案,真有那么大的影响?
一辩成名
见到张显时,这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刚从另外一个校区赶回办公室。“学校一堆事,才申报完职称,”他说,谦逊而客气。
向前追溯,他走入公众视野,则是在2011年3月23日,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一次开庭审理药家鑫案。彼时,经媒体报道后,药家鑫案举国皆知——仅庭审现场就到了六十多家媒体,加上接受普法教育的400名大学生,还有双方家属、人大代表等等,能容纳近六百人的大法庭,座无虚席。
很少有人注意到原告王辉的旁边,除了律师许涛和张平选(张妙之父)外,多了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和律师不同,他没有打领带,只是静静地坐在王辉的右方,等待开庭。
这个人,就是张显。
张显今年48岁,北京大学博士后,2005年后调入西安电子科技大学技术物理学院,任材料学副教授。
在一审庭审进入辩论阶段时,他表现出了锋芒与犀利。多位旁听者回忆,张显当时留给他们的印象是:情绪激动,语调激昂,不仅当庭质问药家鑫,还公开宣布,他们(受害者家属)不愿意接受药家的赔偿。
相形之下,更专业的律师黯然失色。人们突然发现,这位中途杀出的男子,懂得如何拨动人们的心弦。
“我们王辉说过,就是撞得很重,就是瘫一辈子,我不问你要一分钱,至少我娃有个妈,我有个妻子,我们是一家人……就是把她撞成重伤你跑了,我们还有人在,我娃还有妈在,母爱是无价的……”
在慷慨激昂的陈述过程中,旁观者注意到,受害人丈夫王辉开始情绪失控、痛哭不止——“哭声通过扩音器传到整个法庭,听得非常清晰”。
最后,张显喊出了药家鑫案中被广为传播的话:中国只要还有死刑存在,药家鑫就该享受此待遇……判药家鑫死刑,是法律的要求;作为道义上来讲,我们再穷也不愿要药家的钱,因为有血的钱不能要!
“带血的钱”由此成为一个流行语。后来,在法庭上,张显还语带“激情”(网友看庭审视频后如此形容)地高喊:“只要能判药家鑫死刑,民事赔偿部分可以分文不取!”
经此一辩,张显成为媒体的焦点,凡报道药家鑫案者,都要采访他,他几乎成为王辉的代言人。后来,他告诉偶遇的两位本校学生:“现在我微博的粉丝已经4.7万多,博客点击量25万(截至6月13日,张显新浪微博粉丝8万多,博客点击380多万)。”
介入案子
张显认为,作为一名非法律专业的高校教师,他介入药家鑫案,并担任王辉的民事代理人,纯属偶然。
2010年11月29日,《华商报》首次披露药家鑫案,他和普通读者一样,只是了解到案情而已。稍稍不同的是,12月8日,在给学生上的选修课中,他将药家鑫案与河北大学李启铭撞人案联系起来。
“当时,我给学生们传递一个观点:当代大学生应该要有责任心,不能一直被父母抱着长大;遇到突发事件不要怕,要敢于担当,敢于负责……因为人是平等的!我爸是什么,以及家里多么殷实有钱,在法律和正义面前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那次上课前,仔细检索资料的他,“才知道和受害者张妙是一个村子的”。张显说,他先后4次对学生讲课时提到药家鑫案。作为一位不相关的旁观者,他当时的态度是:“药家鑫非杀不可。”
今年正月初七(2月9日),作为宫子村的外甥,张显回老家给舅舅们拜年,串着串着,就到了王辉家。“我和王辉的爸爸认识,也喊他舅。当时,我就笑着问王辉:案子进展怎么样啦?”
王辉说,还在等。问赔偿情况,“王辉支支吾吾说不出。后来问多了,他就说:哥,我不认识字啊!”张显感到难过,“你想,我们读过书的人,花几分钟能办好的事,他们要多浪费多少时间!”
闲聊中,王辉告诉张显,律师要他在一份文件上签个字按个手印,具体是什么他闹不清楚。张显警觉起来:什么文书?考虑到这是位免费而来的律师,“油然而生一种不信任感”的他,以表哥的身份电话律师,让其暂不要将文件送至中级法院,先发到自己邮箱,由他过目后再定。
从这时起,以一个老乡加亲戚的身份,张显介入药家鑫案。
“那天下着雪,我记得很清楚,从宫子村回来,很晚了。”当天晚上,张显就找了几个懂法律的朋友,看了律师传过来的起诉书,朋友们说写得不错,很专业。于是,第二天,他带着王辉到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
“到了法院,他连身份证都不知道带,门都进不去,也不知道怎么查案子开庭时间什么的。”这让张显感慨,“我想,在我们周围有着许多像王辉这样的人,他们是需要我们知识分子来维权的。”
有了高学历的副教授“表哥”帮忙,王辉“心里感到非常踏实”。其岳父张平选一家,也对这个突然降临的远方亲属很信任。在张妙妹妹张朗的印象中,张显很热情,很有正义感。
3月22日,一审开庭的前一天,法院通知王辉和张显去拿旁听证。“那一天我很忙,5点多才到法院,他们就很不高兴,说我到晚了。我也不高兴了,说你们法院进个门还安检,摸啊摸!”
笑着吵了一架,法官告诫张显,明天法庭上可不能这么说话,要说话必须是代理人。张显就问怎么能代理,“当场就签了代理合同,最后法院还派车送我们回来了。”那个时候,张显坦言,对于整个案件的卷宗,他“没有看过”,“也没有复印,当庭才发现有很多疑点”,“就这么辩开了”,是“凭常识维权”。
煽情与攻击
确切地说,张显是在庭审第二天——3月24日,才搞清楚自己和王辉的关系——在近六百人旁听的庭审中,他成为焦点人物,表妹来电话,说在电视上看到了他,于是向他讲述了和王辉的亲属关系。
这个关系说来极为拗口——王辉的爷爷,和张显的表妹的丈夫的奶奶,是兄妹;亦即,张显是王辉的爷爷的妹妹的孙子的妻子的表哥。
这并不影响张显对案情的激情与投入,多年关注时事的经验告诉他,随着舆情高度聚焦,这桩故意杀人案已经不是简单的刑案,张妙的惨死、药家背景以及“农村人难缠”,才是最大的看点。
他避开了并不擅长的法律术语和枯燥法条的交锋,在3月23日后,等待一审判决的二十多天里,一边接受媒体采访,一边在微博和博客上频频发言。
他描述张妙惨死的状况,希望再次唤醒人们的同情:“我的妈呀!呻吟(附近群众听到的);张妙遇害过程中伴有:啊、啊的惨叫声(附近群众听到的)。搏斗现场的对话,望各位动漫达人根据情况进行艺术推演。”
再就是药家鑫家庭背景的猜测与攻击——“据媒体批露,在房价高企的西安,药家在市区内居然有4处房产,结合药家鑫平时生活之奢华,买五千块手机,花巨资整容,开14万私家车,药家资产超出药父母收入水平数倍”。
事实上,《华商报》早已披露,药父来自农村,1980年代考上军校后参加工作,于2003年退伍,“一直在外替人干着零工”,药母则是“一个普通工人”,“如今退休工资也只有七八百元”。
在舆论的喧嚣中,张显又质疑:“药家鑫10月20日交通肇事逃逸、杀人,再交通肇事逃逸被群众围堵抓获,直到11月28日才曝光,罪行如此恶大,竟然拖了这么长时间,在阳光下还演了这么多闹剧。黑手太强大了!”
后来,他将张妙与药家鑫的关系上升为穷人与富人间的对立:“……药家真牛!!!但别忘了穷人虽然无钱无势,但有良知的人成千上万,因为‘穷’中有‘力’,我们的力量是无穷的!”
5月29日,在药的父母登门澄清自家情况后,张显发了条微博:“见到药家鑫的父母后,我感觉与想象的是有很大区别的,也是一位很普通的人,请大家骂我吧,确实我有误会人家的地方……”
但很快,他将这条微博删去,并强硬地表示:“网上转来转去的信息,我不可能去逐一认证辨别,我也没有这些精力。我也没听说过因为在网上转信息就要道歉的……他们可以去法院告我。”
目前尚难评估对于药家鑫父母背景连篇累牍的质疑与猜测,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舆论进而影响了判决结果。事实是,在“富二代”频频豪车撞人、仇官仇富情绪极其高涨的当下中国,这些言论,无疑加剧了人们对药家的愤恨。
后来,无法忍耐的药父也上微博发言:“张显在其微博上编造了许多子虚乌有的事实,把药家鑫说成‘官二代’或‘富二代’,意在让广大不知情的网民对我们夫妇产生仇恨。”药家鑫聘请的律师路刚也发现这个奇怪现象,“被告方有辩护律师,被害方有代理律师和代理人,可是好多观点都是从人身攻击开始的。”
事实上,张显反击的,远远不止于药家鑫的家庭背景,他的批判矛头,几乎对准了和药家鑫案相关的每个方面。
比如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张显抱怨道:“谁在策划这次大学生民调?策划人又和药家鑫家是什么关系?幕后的黑手到底有多么强大,这些都是我们关注药家鑫案的人想知道的……”
比如药家鑫的母校西安音乐学院——张显对该学院向法庭提交药家鑫获奖证书感到不满:“那些获奖证书无非说明药家鑫是你们西安音乐学院培养的优秀学生……这些证书恰恰说明学校在好学生的评判上存在问题。”
还有报道此案的媒体——3月23日,中国公安大学教授李玫瑾在央视《新闻1+1》栏目表示,“由于平时情绪不好时会用手指砸钢琴键盘来发泄,药家鑫连扎受害人8刀,是他的一个习惯性机械动作……”
这个报道引起轩然大波。
一些人认为李玫瑾是在给杀人犯开脱,是对被害人的羞辱和不敬,在百度百科里,她的个人简介一度被修改成“著名犯罪漂白家,对于犯罪漂白有相当经验”。一些知识分子也出面指责。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孔庆东大骂这是“狗屁专家”,“毫无廉耻”;媒体人李承鹏、清华大学美学教授肖鹰都公开撰文批评李玫瑾。网络上,“弹钢琴杀人法”迅速成为流行语。
张显也加入批判阵营——写公开信要求李玫瑾道歉,他说:“你应该替我们说话的!你是不是喜欢上了这个小白脸,而忘记了自己的职业和立场啦,这不对,不会的,你一个堂堂的大学教授,是绝对不会无耻到这样的地步的……”
对于央视,他也表达了愤慨:“起着风向标作用的某电视台,竟然在晚上的黄金时段,给全国普通民众进行犯罪心理学的学术报告……是谁在导演着这场闹剧,又是听谁的劝说临时更换节目内容的……”
此后,对于媒体采访,张显多了警惕之心——山东一位记者前去采访他,他见到记者就问,“你觉得这个案子最终会怎么判?”“你是站在我们这边,还是药家鑫那边?”
四处反击
药家鑫被判处死刑后,一位实习记者前去王辉家,采访中,张显赶到,将这位实习记者轰了出去,并斥责王辉:“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小心上了那家(药家)的当!”
他的一个逻辑是,口径要一致,不能说因为判的赔偿钱少才上诉——“假如你说钱少,让媒体记者说出去以后,对咱是个侮辱!”所以,王辉等受害者家属一审判决后并未上诉。
受辱始末
在描述王辉和张显的关系时,一位知情者说:“不能说张显控制了王辉,但应该说影响极大。”
确实,检索药家鑫案的相关报道,相比于王辉等受害人的悲情,张显更多地是代表一种“大众舆论”的姿态来发声,在指斥公权黑暗的想象中,完成与民意的耦合。
有个广为流传的视频是,张显站在陕西高级人民法院的大门内,对着摄像机镜头大骂陕西省政法委。
缘由是一审判决药家鑫死刑后,受害者家属没有上诉,但药家鑫上诉了,法院拒绝了急切希望看到上诉状的受害者家属,张显为此感到“无奈与气愤”,随后,他到陕西省人大常委会信访办,陈述自己的“无奈”。
在获取了药家鑫的上诉材料后,法院又告诉他,因为没有上诉,二审开庭时他不能像一审一样出庭辩论,只能旁听不能发言。
为此,他又找到陕西省政法委,希望政法委出面,让他和受害者家属出庭,而不是旁听。当他接通省政法委某办公室的电话时,一工作人员问他:“你是谁?”张显回答:“我是张显,需要给你交份材料。”一个让他郁闷至今的声音传来:“张显,你是白痴,你是法盲!”
站在陕西省政法委门口的张显一时无语,“我立即摔了电话,但不知道怎么骂他,因为别人还没有当面骂过我。”
为了纾缓胸中怒气,在被骂当天,他连发了近二十条微博,质问政法委:“从省委大院飘出了骂人的声音,真的把我领教了,也雷到了,陕西政法委怎么有这种低素质的公务人员!这是陕西人民的不幸!”
后来,他投书陕西省政法委书记宋洪武,没得到回应,又在微博上抱怨:“药家鑫案若发生在重庆能是这个样子吗?薄书记来陕西吧,帮陕西指导工作,我们这里需要您……省政法委对老百姓反映问题,为何如此蛮横?”
在四处反击的过程中,张显说他也会感到无助,“我真的感到很累,因为我还有其他方面的工作,不能让我们原告代理人再做些刑侦方面的工作,这也太不安全和专业了,有关方面:我求你们下去走几步路调查一下,好吗?”
6月7日,在药家鑫执行死刑的当天,他接到一个陕北口音的电话,先问是不是张显,得到确认后“就骂开了,很凶残”。张显说,为了安全起见,现在学校在他家附近布置了好几个警察。
矛盾的人
在药家鑫一案中,张显充满了矛盾,尽管他自己并不认可这个说法。
比如对法院。他发微博称,“愿中纪委进驻陕西,从药家鑫案入手,找出陕西司法存在的问题。能挖出腐败就更好了”,“原来陕西高院是幕后导演者”,“人民法院就这样对待人民呀,太恐怖了!”。
在二审陕西省高院判决药家鑫死刑后,他又称,“已经制作好了匾幅,给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和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公正判决,保护人民利益;药犯伏法,捍卫法律尊严”。
对于自己穷追猛打的药家鑫,他也充满了矛盾的情感。一方面,他叫嚷着:“既要消灭药家鑫的躯体,还要消灭药家鑫的灵魂!”另一方面,他又写道:“当宣判后,吓得娃站都站不起来了。听着他的脚镣声,这是走向死亡恐怖的声音,他的哭声也显得十分的无助。”
对药的父母也是如此:“药家鑫的父母是很值得同情的,望不要因为他的罪而伤害他的父母,我很同情药庆卫和段瑞华的”——“怀疑药家鑫律师所谓药父打工说……那为什么这么年轻就转业离开这个美差(军工单位的军代表)……而且还给儿子买了车,这个药父够牛的。”
还有药家鑫的辩护律师路刚,一方面“我看路刚也是一个杀手,与药家鑫一丘之貉,他是邪恶之人”;同时,“我不会骂你的,这是你的职业。我不会恨你的,我们以后可能还是校友和弟兄……”
为何如此矛盾?
6月9日,接受本刊采访时,张显承认,在《新闻1+1》播出李玫瑾的访谈时,“也想到了药家没这个能力(调动央视)”,但“这个时机播出,对我们是个伤害”,因为“感觉舆论慢慢倒向了药家那一边”。
能说明问题的,或许是还有另外一个细节。
北大教授孔庆东曾在一档节目中称,药家鑫长着一副杀人犯的面孔,“(药家鑫)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过了一定的界限,你怎么自首都是没有用的。你愿意跑你跑吧,跑到天涯海角,我把你满门抄斩,这才是严肃的法律。”
对这个说法,张显表示了敬意:“孔老师说得太解恨了,我给孔老师鞠躬了!”至于是否会误导公众,张显不管,“这个人是直性子,感情这么直性子这么说,一针见血的,也不顾忌后果。”
在药家鑫被执行死刑后,张显发了条微博:“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药家鑫今日上午被执行死刑。”短短21个字,截至6月13日,已经引发网友2.7万多条评论,“大部分是骂我的”。
“网民真是健忘,前不久还在那一边倒地说张妙死得如何惨,这会儿又……”张显有些落寞。采访的当天晚上,他碰到一位熟识的同事,这位同事向他打招呼:“张老师,你成功啦!”他尴尬地笑笑:“这有什么成功的……成功和失败只是打嘴仗罢了。”
“微博上我就是激情说话”
人物周刊:你提到,药家鑫被执行死刑后,有两万多条评论,大部分都是骂你的,为什么?
张显:看到药家鑫被杀了,没有把他当作一个罪犯,而当成一个孩子。这就是老百姓可爱又可悲的地方,把人犯的罪给忘了,把国家的法律也忘了,善恶不分了,这个很可怕。
人物周刊:你觉得老百姓应该是个什么立场?
张显:要冷静看待这个问题,药家鑫犯罪,我们就要思考,要理性看待这个教训。
人物周刊:你从几万条骂你的评论中看到什么?
张显:看到可悲。
人物周刊:在整个药家鑫案中,你感觉自己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张显:我仅仅把这些东西暴露在阳光下,起到一个监督作用,我是一个旁观者,不能主导任何事情。在案件中,我们向检察机关建议和监督,不是起主导作用,主导是法官、检察院。
人物周刊:有一个观点,整个事件中除药家鑫外,你是第二出位的人,为什么?
张显:建议监督吧。他们(双方律师)可能是说理多,我是无拘无束,什么话都敢说,因为我是公民。我有什么看法,说出来而已,看法可能是错误的,但谁敢说他的看法全部是正确的?对药家鑫案,只是一个看法而已,看法不是胡搅蛮缠,可能我说的不对,这个很正常。他指出我的不对,我也很愿意接受的。
人物周刊:网上很多人都说你炒作。
张显:炒作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咱们不是,目的简单,放在阳光下,我就要让老百姓有自信,我们的法律是起到作用,不能让法律失望,这是爱国的表现。我们要有自信,法律渠道都是畅通的,只要你有什么理由都可以说出来,骂是不起作用的。
人物周刊:药家鑫案为什么动静这么大?
张显:因为关系到每一个人的安全,张妙很无辜,被车撞以后又被残忍地杀害了,我们老百姓会想,哪一天我走到马路上,是不是也会遇到这种问题。大家对这个关注,也是保护自己。
人物周刊:这件事情过后,你还会做代理吗?
张显:这样的事情多了,天天做这个事跟政府斗,累死了。这是一种偶然,正好是我们村的,还有一些关系,而且很长时间我相信国家会处理好,我在2月9号遇到这种偶然,就必须站出来帮助他。
人物周刊:药家鑫家人称你不实攻击他们家庭背景。
张显:他可能知道孩子要走到这一步了,做一些事情达不到他的目的,然后就对我攻击,引起群众注意,因为大家都会说,都会骂他。他就这样说,他就嫁祸于人。
人物周刊:那你有没有感觉自己说过头话,整个过程是否有些经验和教训?
张显:教训就是一个,我们是很普通的人,当时说的话都带有感情,而这是很严肃的杀人案,我们还是要更多的理智,但是老百姓很难做到这一点。
人物周刊:冲动的时候说了过头话。
张显:肯定的。
人物周刊:包括在微博上。
张显:对,微博上说话我就是激情说话,有感而发,这就是微博的好处。因为我们无拘无束了,不像有些人,他们受制于人,我们呢,就是一个交流平台,说出来就说出来,不对我随之把它删了。
人物周刊:如果说网民说你是非理性的,你承认吗?
张显:也可以了,有一些话说得过了,完全是非理性就不对了。
人物周刊:这个案件中,你有没有后悔的地方?
张显:我现在还没有发现,清者自清。就说我网上造谣这事,我就说了网上分享,而且我是原告代理人,我很想了解你(药家鑫父母),我们对你好奇,我并没有说把这个搞出来,对药家鑫罪加一等,我没有这样。这个跟本案也没有关系。
人物周刊:但客观上,你说了太多,人家父母不得不出来澄清了。
张显:这一点我承认。我也没有想到(闹)这么大,我仅仅有感而发。
人物周刊:你曾提到药家鑫不该将责任归于教育和父母。
张显:一个有爱心的孩子,一个不自私的孩子,不会说这个话,个人性质有问题,他自私、极端自私,表现在两个方面,撞了人你就应该进医院,你怕什么,嫌麻烦?他这次在开庭的时候说,原来买车的时候,他爸爸就不愿意,刚刚买了车你就撞人,把车弄坏了,他怕爸爸说,他爸说了又怎么样?如果把人送到医院了,说不定爸爸还表扬你,你会处理事情了,长大了。他就自私,把人家杀了。
然后归结说,我爸爸对我太严格了、打我。这家伙连死都给父母压力,因此他的父母做得很过分,3次开庭都没有去,临死的时候才见了。问题是,谁没有挨过父母的打?
(《潇湘晨报》记者周至美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