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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市区最后1个专业书场将拆迁 听客多系老人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7月06日05:37  中国青年报
位于上海市顺昌路315号的雅庐书场已有91年历史,书场所在地属于卢湾区116号地块,正面临拆迁。 位于上海市顺昌路315号的雅庐书场已有91年历史,书场所在地属于卢湾区116号地块,正面临拆迁。

86岁的陈元禧坐在走廊长椅上等待开场。 86岁的陈元禧坐在走廊长椅上等待开场。

演员徐长青和袁莉莉正在表演弹词《九·一三事件》。 演员徐长青和袁莉莉正在表演弹词《九·一三事件》。

书场里,等待开场的听客大多已经白发苍苍。 书场里,等待开场的听客大多已经白发苍苍。

  雅庐书场是在和这座城市拥有的岁月做生意。

  这家有91年历史的评弹书场,位于上海市中心的卢湾区,顺昌路315号——但要从后门进去。

  6月末的一天,86岁的陈元禧照旧穿过那条冗长的弄堂,出现在雅庐书场门口。这时还不到上午10点半。他摇着手里的一柄折扇,抱着一只黑色的尼龙公文包。1994年退休后,陈元禧每天都到这里听评弹,尽管排队的情景早就不复存在,但他还是保持着第一个到书场的习惯。

  “我从小就听书,现在没地方晃,还能去哪儿呢?”由于上排的牙齿掉了几颗,他的声音就像一张没有调好音的古琴。“50年代哪个书场我都跑跑,大华、米高梅、仙乐呀,都去看看。大华条件好,现在不开了,没人听了,开了也坐不满。这里,以前也有300多个位子呢,搞到最后只有100多个了。”站在这条即将被拆除的弄堂里,他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说完了苏州评弹在上海半个世纪的境遇。

  陈元禧提到的那些地方,早就消失在这座城市中了。他身后的雅庐书场,是目前上海市区内唯一还在坚守的专业书场,从1920年至今,见证着评弹的起起落落。

  评弹曾是上海滩仅次于电影的第二大娱乐项目。150年前,苏州评弹传入上海,软糯的音调和生活化的故事,让它很快融入上海的市民生活,并成为这个城市的文化符号。书场林立是评弹繁荣的最好证据,上世纪四五十年代,上海曾有书场近600家,每走几步,就能听到路边传来的三弦和琵琶声。

  如今这样的景象不复存在。开旅馆、开录像厅、出租门面,靠这些雅庐书场撑下来。现在依靠政府补贴,雅庐还在顺昌路上维持着。但属于卢湾区116号地块的书场即将搬迁。这块地的开发商是一家外资公司,其组建方之一在10年前让一公里之外的石库门改头换面变成著名的“新天地”。

  书场

  近几年,顺昌路靠成人尿片批发生意出了名。想要找到雅庐书场,如果不认识老弄堂,首先得耐心地经过沿路花花绿绿的尿片包装袋。315号,正门是一家碗碟批发商铺,“雅庐书场”4个红色大字就在店铺上方。要进到书场里面,还得拐进弄堂,绕到后门。

  陈元禧在书场附近溜达着,经过这家碗铺时,他停住了脚步。这里曾经是雅庐书场的大门,上世纪90年代后期,因为评弹听众急速下降,书场只能用一堵墙把空间隔成两半,临街的那部分出租出去。如今,租户是已经小有名气的“卢湾第一勺”,为附近的大小餐馆配送碗碟。站在雅庐书场的走廊里,还能听到隔壁传来的生意争吵声。

  顺昌路的商户像评弹听众一样含蓄,这里很难找到那种总在重复同一句话的劣质喇叭,穿着睡衣的老板只是用一句“看看”来招呼你。最引人注目的,大概只有现场拆迁办公室门外大红色的“标准统一,操作透明”标语,以及这家碗店门口摆了一地的瓷盘瓷勺,被人拈起时总是乒乒乓乓一阵作响。

  在雅庐书场内,拆迁的话题远不如上海的菜价和白内障手术更能引起人们共鸣。“房子要拆了,书场会搬到别的地方,书场不开是不可能的。”每说几句话,陈元禧就举起左手腕看看表,“早呢,有的等了。”

  11点半开门,12点卖票,1点半评弹开场,3点半结束。一档书连续说半个月,单日票5元,半月联票60元,茶资已包含在内。书场和其他的剧场并没有太大区别,舞台上一桌两椅,两架麦克风,台下8排红色翻背靠椅,122个座位,只是雅庐辉煌时期的三分之一。

  陈元禧是苏州人,4岁时随父母到上海,年纪稍微长一些,就开始往书场里跑。上世纪40年代正是苏州评弹的好时候,集中在上海南市区的书场开始向租界扩展,不仅茶楼里有评弹,饭店、舞厅里也开起书场,甚至在大世界这种游艺场都开辟了评弹场子,就更别提收音机里每天那103档评弹节目了。

  “假如你看腻了好莱坞大腿片,或者厌恶咖啡馆、舞厅的繁杂的气氛,你不妨花3000元的茶资,躺在藤椅上去享受一番嗑瓜子听弹词的乐趣,那里会告诉你,上海的有闲阶级们,另一种生活方式。”在1947年某期的《新民晚报》上,一位记者这样鼓动着他的读者。

  那时,雅庐书场还在柳林路48号。在当时的上海,它只是一家二三流的普通书场,座位不多,经常客满。如果硬要找出某些特别之处,那就是它的创办人之一,是著名的评话演员蒋一飞,因此在聘角方面更便利一些。1959年,公私合营后的雅庐书场从柳林路搬到顺昌路,和同乐剧场合并。做了多年伙计的钱关根先是出任工方代表,后来变成这家书场的经理。

  在一些个体记忆里,这家普通的小书场却形象清晰,地位不可替代。75岁的评弹女作家徐檬丹已把童年大部分记忆都淡忘了,唯独记得和父亲去雅庐书场听书的事情。那是抗战胜利前的一两年,徐父失业在家,偶尔谋到一个好差事,赚到几个大钱,就带她去听书,且还要买零食给她解馋。雅庐是小书场,没有火腿粽子、鸽蛋圆子、面筋百叶、夹沙丁定胜糕,但是黄莲头、金花菜、咸水果玉、油汆茨菇片和甘草梅子也足以让这个小姑娘心满意足了。

  对于零食的记忆,陈元禧已经很模糊,他只略微记得书场里有茶喝,有点心吃,还有一片磕西瓜子的声音。

  11点过后,书场还没开门,陈元禧又看了看手表。戴着一顶牛仔式草帽的“马克思”这时出现在弄堂口了,大概是因为他的头发盖过耳垂,才得到这个称呼。他背着手、趿拉着一双拖鞋走过来,T恤衫上印着几行英文,“the symbol of freedom(自由的象征)”。

  “还没开门啊?!”他走到陈元禧跟前,中气十足地说。

  听客

  雅庐书场里有“马克思”,还有一位“汪司令”。

  “汪司令”总是戴一付墨镜,随身的还有一台在老西门二手市场花100多元钱买的播放器,他把电脑里的越剧、评弹一股脑地装了进去。在走廊长椅上等待的时间里,他喜欢把音量扭大,翘起来的那只脚一晃一晃地打着拍子。可有人偏要盖过他那电子设备发出的声响,“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再”,一位老听客一字不落地唱起“金嗓子”周璇的《何日君再来》。

  在这里,熟悉的听客们互相取了外号,陈元禧被称为“陈家爸爸”,还有“马克思”“汪司令”和“美国人”。50多岁的,只能被模糊地称为“小×”。比如常拎着一袋香蕉来去匆匆的小张,她56岁,坐在书场里总是喜欢用胳膊肘撞撞你,眼睛却仍盯着舞台,“好听,好听!”

  中午12点还没到,售票口仍旧被一块遮板挡住,检票处的门也还没打开。陈元禧安静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望着门外出一会儿神,或者从提包里拿出报纸看几眼。

  这一天演的是弹词《九·一三事件》,现代书,讲的是1971年林彪外逃的故事。书场外的橱窗里已经挂好了下半个月的节目表,传统书,评话《姜子牙与闻太师》。

  评弹是评话和弹词的总称。评话又被称作大书,只说不唱,一般演《三国》这样的“武侠片”;弹词是小书,且弹且唱,大多是像《描金凤》这样的“家庭伦理剧”。每个评弹演员都有自己的“看家书”,因《描金凤》红极一时的演员夏荷生,就被人称为“描王”。

  鼎盛时,书场一天能有三四档演出,演员要雇一辆黄包车在附近赶场。据说,一位知名的评弹演员甚至买了辆哈雷牌摩托车,穿梭在各大书场间。每年春节,评弹界还有年终大会书的传统。四马路上的汇泉楼书场,在那一天有20多档同场演出,书场几乎彻夜通明。这一传统直到1954年才被取消。

  1949年后,为了适合新形势,评弹作家创作了一批现代书,《一定要把淮河修好》、《大寨人》、《黄继光》等,在当时也颇受欢迎。1962年,曾有一位评弹演员在雅庐书场演唱《古巴必胜》的开篇。演出完毕,台上台下响起了一片“美国必败!古巴必胜!”的口号声。

  67岁的张伯令就更喜欢现代书,理由很简单,“听过以前那些名家唱的传统书,听不了现在这些人唱的。”

  张伯令和妻子差不多是书场里唯一说普通话的一对夫妻。1964年,他离开上海到大连一家仪表厂工作。妻子是大连人。2007年张伯令退休,他们搬回上海定居。在大连时,他起初靠听磁带过过评弹瘾,后来索性花钱买了个机顶盒,就为了看几眼上海的“七彩戏曲”频道。

  回上海后,张伯令花两年时间办了两件事,第一,习惯新上海,第二,寻找老书场。尽管有一些社区文化站里开了书场,但那不是他儿时熟悉的书场模样,何况文化站也不是单单说书。

  他记得浙江路上有很多书场,福州路、旧时的四马路上也有不少,大光明电影院旁边还有个大沪书场,还有那个沧洲书场,舞台后面都有座位呢。如今这些全都消失了。一个崭新的上海突然出现在面前,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花了很长一段时间适应新上海后,张伯令摸索着找到了上海评弹团,并在评弹团楼下的乡音书苑花1元3角钱买了一张全市书场的节目单,终于算是找到了“组织”。那一天是2009年的7月28日,他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具体日子。

  让张伯令印象深刻的那家沧洲书场,曾是上海面积最大、设备最先进的“新式书场”,座椅全是白帆布带靠背的。不过这家书场在“文革”中关闭,再也没有恢复。

  1966年,雅庐书场改名为“红旗书场”,没过多久即停业。经理钱关根被调到大众剧场,顺昌路315号从此变成了仓库。

  不仅是雅庐书场,由于评弹被批判为“毒草”,上海的书场大部分都关门了,只剩西藏、大华、静园3家,并且只能演出“三突出”的“新书”。曾经红极一时的评弹演员也受到冲击。比如朱慧珍,她被誉为“金嗓子”,用“迷魂调”唱的白素贞悲切动人。1969年,她从距离雅庐书场不远处的重庆公寓上跳楼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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