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可思议的是，杨某6月26日上午供认向市工商局原领导班子成员黄某行贿15万元，黄当天下午就向组织汇报其夫人曾向杨某借款15万元。6月26日，杨供认还向黄某夫人行贿5万元，第二天黄某又汇报还有5万元要上缴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傅天明 | 湖南长沙报道

　　2010年3月，《瞭望东方周刊》刊发了《长沙工商大楼招投标招标内幕》一文，披露长沙市工商局机关大楼陷入招投标黑洞：获批5300万元总投资的大楼，实际支出至少8200万元。“低中高结”的现象普遍存在，导致《招投标法》被恶意规避。比如，空调项目中标价109万余元，但最终的支付款为875.5万元。

　　这些钱都到哪里去了？

　　此后，《中国青年报》、《人民日报》、《湖南日报》、新华社“新华视点”均发表了调查报道。湖南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许云昭作出批示，长沙市纪委等部门组成专案组进行了调查。

　　今年6月和7月，长沙市纪委对长沙市工商局基建办主任、财务基建处长张文、基建办副主任佘琛臻“双规”，调查似乎取得了突破，而本刊记者发现，一个蹊跷的招供事件也发生了。

　　调查证实漏洞

　　据本刊记者了解，2010年8月，由长沙市纪委常委、秘书长唐志远牵头，组织市纪委、政府采购监督管理办公室等部门组成了专项调查组。他们的调查证实媒体报道所言非虚。

　　长沙市工商大楼2001年3月29日经长沙市计划委员会批复立项，总投资为4500万元，资金自筹。2003年2月份，长沙市工商局委托湖南省建设工程招标代理有限公司进行公开招标。

　　其中，长沙市工商局办公楼空调安装项目，由湖南省工业设备安装公司以1098655元的价格中得。2003年5月7日，长沙市工商局和该公司签订了空调安装的施工合同。合同的价格条款规定：本工程暂定造价为1098655元，最终以甲方审定的决算造价为准。此后，经过湖南省审计厅审计发现，该项目实际支付8755073.91元。

　　长沙市纪委的一位调查人员向本刊记者透露说，调查显示，长沙市工商局办公大楼许多设备、安装、工程等项目的招标存在“低中高结”，结算价格均远远超过中标价格。

　　除空调安装项目外，办公楼装修工程中标价329万元，结算价1260余万元；后勤服务楼工程中标价548万元，结算价1000余万元等。

　　调查人员比照市场行情进行调查，确定了长沙市工商局大楼空调安装工程有虚报工程量、设备材料的单价和实际市场价格相差很大等多处疑点。

　　以几项材料设备为例：

　　玻璃钢风管单价198元/平方米，实际为市场价2~3倍；空调安装工程中的消声回风箱单价达907元每平米，为市场价7~8倍；消声静压箱单价309.6元每平米，为市场价7~8倍。

　　福乐斯保温材料及胶水、胶带主材花费达到270万余元。其中，福乐斯保温材料8500元每平米，为市场价3~4倍。一般已经包括在保温材料价格内的胶水胶带还另外付给费用，总计达66万元。

　　风口类材料价格普遍偏高，尤其散流器类，为市场价格的6~7倍。调速开关，每个330元，不论为液晶还是机械，都为市场价格的3~4倍。

　　另外，大型阀门类(含止回阀、金属软接等)，为市场价格的4~5倍，有部分达到了7~8倍。

　　“空调安装工程的材料及配件用量过多，远超出该工程的实际用量。”

　　比如带形铜线安装，单项达到了60万元，可以买10吨以上的产品，可用于几栋大楼的安装。

　　调查人员发现，长沙市工商局办公楼空调安装中标价格1098655元，折算后约为每平方70多元，这一价格即便是五年后的工程安装中，也能保证有正常的利润。目前长沙有一些四星级酒店的空调安装只出价每平米50多元，而长沙市工商局办公楼的空调安装已达到了每平米580多元。

　　调查组通过对整个项目的核查发现，长沙市工商局在项目变更中没有任何监督程序，没有集体讨论决定，没有会议纪录，相关资料也不全。“从表面上看是甲方不懂行，被施工方左右，工程共计多付出了几千万元资金，是渎职行为。但很像是故意设置漏洞，是有预谋的行为。”

　　蹊跷的招供

　　2011年，长沙市纪委对长沙市工商局办公大楼空调安装工程的调查形成突破。

　　据前述知情人士介绍说，调查组发现长沙市办公楼建设的空调安装工程项目经理为杨某，中标单位为湖南省工业设备安装公司。而后勤服务楼的空调安装工程资料，中标单位是湖南省制冷空调设备安装公司，项目经理为蔡某。

　　但两个空调安装工程项目全是杨某和工商局联系，财务凭证上的收款人也是杨某。因此，怀疑这两个空调项目实际均为杨某承建，杨某应该与市工商局的时任的某些干部有某种关联。

　　今年6月，长沙市纪委对长沙市工商局基建办主任、财务基建处长张文，基建办副主任佘臻进行了“双规”。

　　长沙市工商局纪检室一负责人介绍说，6月26日下午，他们接到通知赶到长沙“名都花园”。结果他们发现，原任局领导班子成员黄某正在坦白其“对不起组织”的行为---“夫人借了杨某15万元钱没有还”。

　　第二天，当他将这笔钱存入记账并通知市纪委后，在中午11点多又奉命来到黄某的住处---黄某说爱人想了一晚上，还有5万元没有交。

　　这连续几起主动坦白却让一直举报长沙市工商局腐败案的长沙市工商局原书记钟孝思、张雨成、原局长左泽民等人产生怀疑。

　　他们告诉本刊记者，“有人利用职务之便向犯罪分子通风报信，以掩护后面的人物”，“最不可思议的是，杨某6月26日上午供认向黄某行贿15万元，黄某当天下午就向组织汇报其夫人曾向杨某借款15万元。6月26日，杨供认还向黄某夫人行贿5万元，第二天黄某又向上级汇报还有5万元要上缴。而杨的其他供人也出现泄漏及翻供情况。

　　佘、张二人的“双规”在长沙市工商系统引发震撼，“几千万的花销开不得玩笑的，一个基建办主任不太可能搞得定。”

　　长沙市纪委调查组一份报告指出，调查组此次只对市工商局办公大院移址建设中的一个子项目进行了初步核查，发现问题严重，其他项目也存在类似现象。因此建议：1、由审计部门对市工商局的空调安装工程进行专项审计，尤其是要到现场对照审计，剔除虚报作假的部分。2、对工商局参与工程建设的前任班子成员中的主要领导、主管领导及相关人员进行调查，追究其责任。

　　“据我们所知，这两个关键的方法一个都没有采用。没想到里面的水会这样深！”上述举报的四名长沙工商局原领导表示，即便此次纪委的调查仍无进展。

　　8月5日，本刊记者前往长沙市人民检察院了解办案细节，该院一名负责人表示，因为案子还在调查之中，暂不方便透露，等结案后才会公布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