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阳沉船事故调查
周前军搞不清楚的是,这些孩子从水底背出来的时候,她们的手还很温热很软和,并未变得冰冷僵硬,怎么会说没了就没了的?他想起来,还觉得身上发抖。
记者/贺莉丹
灾难之船
9月9日是一个星期五,这天中午1:30左右,邵阳县塘田市镇中学初三(197)班的学生们在上完上午的五节课,就放学了。14岁的男孩陈事友走出教室时,并没有背书包,只拎着一个装了一套换洗衣服的塑料袋,就匆匆往镇上渡口的方向走去。
这一天是母亲的40岁生日,陈事友着急赶回他的家乡沅滩村。他在同校念书的弟弟,早就请假翘课,乘上午11点钟的那趟客渡船回到沅滩村了。
在差不多2:20的时候,陈事友走到了渡口,他看见的情景是,一条客渡船静静地停靠在码头,船身通体被漆成深色,船号是“湘邵0018”。
船上当时已是满满当当的,拥满了人,就连船舱的过道中,也站满了人。他看到,人群中有许多校园中碰到的熟悉面孔,此外还有三四位随行的老人——因为这趟船是当天去沅滩村等其他夫夷河流域村落的最后一班船。
陈事友转悠了一圈,终于在船尾发动机上搭的一块木板上坐了下来。在他的印象中,坐在这块木板上的全是男同学,而女同学们都坐在船舱里头。
等到陈事友的表姐,初三(199)班的周雪美在放学后赶到镇上的渡口时,船舷两侧的座位上已经都坐满了人。14岁的周雪美跟表弟陈事友远远打了个招呼,就挤过人头攒动的过道船舷,进到船舱中,“很挤,挤到几乎走不动路了”,这个女孩终于满是欣喜地坐在同学事先帮她占的座位上。
而周雪美的好朋友,跟她同班的唐巧就只能站在她的身旁了。周雪美和同学想给唐巧腾出一个位子,发现已不可能。
14岁的郭美涛则比较幸运。这个初二(203)班的女孩,大约在当天中午1:10就放学了,她在初一(212)班教室的门口,等小她一岁的妹妹郭美叶放学。大约五六分钟以后,郭美叶甩着辫子出了教室,两姐妹一起往镇上渡口的方向走去,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跟郭美涛姐妹一起登船的还有她们65岁奶奶的张来华、7岁的弟弟郭俊海,以及她们沅滩村的同乡、初二的同学,13岁的李朝、李琴和15岁的郭星星。她们背着书包。
因为早早就登船了,郭美涛一行7人还坐到了船舱中行船方向靠右侧的一排座位。
没过多久,郭美涛就看见,船上的人越来越多,连船头上都站满了人,“船舱中的座位肯定是没有了。”
初三(196)班的李娜就属于在船舱的过道中站着的那拨乘客,她牵着6岁的弟弟贺彬站在闷热的船舱过道中,弟弟很好动,不停地东张西望。而李娜的外婆,63岁的吕元娥,因为拎了两只大红桶上船,就只能在船头站着,眼睁睁地看着一对外孙被人群推搡至船舱中。
9月12日是中秋节,吕元娥护住的那两只大红桶,里面满满装着准备过节的月饼、肉以及衣服。就是担心人太多,吕元娥在出发前没忘记仔细地在每个桶盖处都封好胶带。
突然船沉
陈事友记得,大约干坐了半个小时,到了2:50左右,发动机笃笃笃地响着,船开了。
跟外界的传言不同,他记得,这艘船的顶棚上并没有坐人,除了船舱以外,人群多集中在船头和船尾之处。
这艘满载着学生与返乡村民的船,从塘田市镇出发,顺着夫夷河的水流方向行驶。但船行速度,却异常缓慢,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船才行到距离塘田市镇向荣村水域,而这段路程,只有1公里左右。
坐在发动机木板上的陈事友看见,由于负重,当时船舷已经被压得很低,距离水面只有20厘米左右,“大约是拇指和食指比划出来的一捺宽。”不会出事吧?这个高高瘦瘦、肤色黝黑的男孩有点担心了。但他没有嘀咕出声音来,船老大就在不远处开船,他怕被骂。
并且,一切看起来稀松平常,跟过去并无不同。船舱中,郭星星跟郭美涛的座位只隔开两个位子,长头发的郭星星性格开朗,还隔着人头和郭美涛说话。郭星星在村里的辈分,算是郭美涛的姑姑。
而在塘田市镇向荣村当地的村民看来,客渡船每到经过挖沙船附近时,客渡船和挖沙船各自的船主都要交涉一番,然后挖沙船的船主放低水底下本来用于固定挖沙船船身的钢丝绳,让客渡船通过。这种模式运行多年,此前并无事故发生。
挖沙船高高的脚手架近在眼前了。坐在船尾处、视野开阔的陈事友突然看见,河对岸的树干上拴着一条大约有一元钱硬币粗的钢丝绳,他突然有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只听见船底螺旋桨处传出一阵“砰砰哐”的巨响,就像将一根铁丝伸进一台正在运转的电风扇的那种声音,只不过动静大了许多。
他意识到,船正在迅速沉没。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船舱中郭美涛突然感觉整条船往右侧沉,过程非常快,而自己仿佛失重了。她听到人群中开始有人惊呼:船挂到采沙船的钢丝绳上了!
站在过道中的李娜则感觉,“船像是碰到了东西”,水很快从右侧船舱的窗口中漫了进来,她一把抱起弟弟,随着人群开始往船的左侧躲闪,可是等她们挪到左侧时,河水已经像发了疯的猛兽,继续从左侧的窗户中涌了进来。船下沉得更快了,水已经跟李娜的胸口齐平,她只能尽力把弟弟抱高。
官方后来公布的时间是,沉船事故发生在9月9日下午3时20分许。
陈事友感觉,船下沉的过程不过五六秒钟。不太会游泳的他顺手抄起那只塑料袋,随着男同学们跃入河中。
艰难求生
船舱中的人群激烈地推搡。船沉了。
李娜也和弟弟被人群冲散了。没入水底的船舱,变得黑黢黢的,人群变成了一个一个的黑影子。李娜摸索着找到船舱中的窗户,游了出去,顺着顶上的亮光点一直往上游。好不容易游出水面时,她抓住了一块不大的木板,木板很快就沉了,她看到一根立在水中的铁柱,上面趴了八九个人,不太会游泳的她赶紧刨过去抓住铁柱。
这时李娜突然看见弟弟就在距离她一米左右的水中,这个肉乎乎的小男孩像一个木塞子一样,挣扎着在水面上下浮沉,她拼命叫救命,“可是都没有人肯帮忙”。在弟弟又一次露出水面、随水流又被推近了一点儿的时候,李娜奋力伸手把弟弟拽了过来,一只手紧紧抱住,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铁柱。
只会游一点泳的郭美涛也摸索着从船舱的窗户中穿了出去。这个身材瘦弱的女孩抓着奶奶张来华的手往上拉,但是她发现,本来就有点发福的奶奶,身躯在水中变得更为沉重了,她根本拉不动。她只能抓住奶奶的头发,努力把奶奶从窗口中拉出来。
祖孙俩在水面上浮浮沉沉。郭美涛只能让奶奶的鼻子间歇性地露出水面,呼吸一下氧气。
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在耗尽,“我以为我会死在水里面了。”她说。
刚刚吃完午饭、正在扫地的向荣村周家组的何峦姣听见了河里有哭声传来。她的家距离河岸只有数十米。何峦姣一溜烟小跑跑到码头上一看,那艘客渡船的船身已不可见,而船的顶棚上面“扎满了人”。她跑到河边正在维修装沙货船的工人赵跃明那里,大声喊:赵师傅,船沉了,快去救人哪!
家住在塘田市镇粮站家属区,距离事发河面有数百米的周运梅(化名)也听见了有孩子在大声呼喊,“妈妈!妈妈!”
赵跃明和同事周前军驾着一艘小渔船,带着跟刚刚骑摩托车回家的何峦姣的儿子周湛平以及村民唐正华的侄儿,4人一行,不过1分多钟,就行船到了100多米以外的沉船地点。
他们赶到沉船地点后发现,客渡船的顶棚浮在水上,“顶棚上有四五个人,除了一个老奶奶抱着孙子以外,还有两三个女学生。”周前军回忆。36岁的周前军是向荣村周家组的村民,夫夷江距离他们家不过几百米。常年在夫夷江里摸爬滚打的他,早已练就了一身好水性。
他们把顶棚上的人轮番送回距离沉船点十几米以外的石滩上,一人送一趟,前后运了大约四五趟。
赵跃明发现,大部分乘客已经爬到河中央露出水面的石滩上,而水里仍有很多人的呼救声。“男学生在水里救女学生,他们手牵着手,将落水者逐个拉上河中央的石滩上。”此外,还有一个大约40多岁的女人,划了一条小艇在救人。
周前军粗略统计了一下,也当时大概十多个学生在互相救援,“基本上是男孩子,下水去救女生。”
救完了船顶棚上的人,周前军决定下到水下的船舱中看看,此时,主要是木头材质的顶棚,漂浮于河面,“只要轻轻一推就开了”。
周前军下水察看,发现,当天水底下已经很安静,水质清澈,“水面下,船舱里面的两排座位看得很清楚”。让他印象深刻的是,没入水底的船舱中,有4个女学生坐在座位上,背着书包,几乎所有的女孩都佝偻着身体,双手紧紧地抱住座椅扶手。
他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把这些孩子的手从座椅扶手上掰开,然后一趟一趟地把她们送出河底。他发现,孩子们的手,还是温热的软和的。
4个女学生都被送上石滩后,周前军又下了趟水,发现船舱中已再无人影,于是折返。他们的搜救工作截至当天下午4点多结束。
一些好心人驾船过来,将李娜和弟弟救到了船上,然后送至附近的石滩。等李娜找到外婆吕元娥时,发现她已经昏迷,旁边立着那只标志性的大红桶。
将郭美涛和奶奶张来华也被好心人驾船送到最近的石滩上。陈事友、周美雪姐弟也同样被人拉了上来,送到石滩上,两姐弟浑身瘫软。
生死之隔
郭跃明、周前军他们试图用膝盖顶住这4个昏迷的女学生的腹部,帮助其吐出河水。“当时觉得她们的生还希望不大了,我们只能尽力而为。”郭跃明说。
周湛平也试图在当时这样抢救一个从水底救出来的女学生,但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口中已经吐出了血沫。这让19岁的周湛平至今感到后怕。
郭跃明记得,当时石滩上还躺着3个由其他搜救人员从水底下救助来的学生。
在这块面积不大的石滩上,郭美涛也看见了好友郭星星,郭星星也被一个人拉出了水底,送到了那里。星星的眼睛半睁,嘴唇乌紫,穿着事发当天的那身黑裤子、红衣服,头发湿漉漉的,像海藻一样黑,表情很安静。
郭美涛和李琴使劲地压星星的肚子,想帮星星把一肚子的河水吐出来。
最后她们看见,星星是吐出了水,但鼻孔里流出来的是血水。两个女孩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都哭了。
李琴后来告诉郭美涛,郭星星是为了背书包,才沉在船舱中,没有能够出来的。
13岁的唐巧也没有能够逃过这个劫难。唐巧和另外4名学生一起被救上了岸。周美雪当时还看见,好友唐巧被人从水里托上石滩时,口吐白沫,“她的气息很微弱,但是那时候还没死。”
救护车带走了4人。唐巧被后来赶到的父亲一路抱着,送到了塘田市镇医院。“唐巧被送到医院时,我很开心,还以为她能活过来。”周美雪说。
当晚,沉船事件打捞起来的遇难者遗体,被蒙上白布,停放在码头。
这个晚上,赵跃明失眠了,当他想要入睡的时候,脑海里交替出现的是他救出的那些学生的脸孔,存活者与罹难者,都有。
周前军搞不清楚的是,这些孩子从水底背出来的时候,她们的手还很温热很软和,并未变得冰冷僵硬,怎么会说没了就没了的?他想起来,还觉得身上发抖。
超载与疯狂的挖沙
当天上船的学生或多或少都知道,这是塘田市镇中学包的客渡船,可以免费乘坐。免费范围甚至惠及带他们上船的家属,比如郭美涛的奶奶张来华和李娜的外婆吕元娥。在塘田市镇中学没有包船之前,船票大概是成人每人2元,学生半价,每人1元。
陈事友父亲,43岁的陈桂林也清晰地记得,学校告诉包括他在内的家长们,“学生坐船不要出钱,这是学校出钱承包的客运船。”
陈事友说,当天许多学生选择乘坐客渡船,也是因为免费的缘故。如果不坐船,他也可以选择从镇上的四中渡口坐1元钱的轮渡到对岸,然后乘坐3元的公共汽车回沅滩村,但那样,费用就变成了4元。
事实上,渡船是塘田市镇当地人的主要交通工具之一。从塘田市镇到最为偏远的沅滩村,船行途经谢塘村、王家渡村、水西村、下一村、花石村、沅滩村等7个村庄,这段水程大约为7公里,一共有三艘客渡船运输村民和学生,每天船行只有三趟,错过就不再有。
客渡船在当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位于向荣村下游的村庄,大部分村民上街赶集或孩子上学的时候,都需要乘坐客渡船前往塘田市镇。
每天往返的客渡船都要从当地人周前军面前经过,在他看来,满载是常态。路人看了,常感心惊胆颤。
“平时没出事的时候,每当周五下午和周天下午,船都载得满满的,学生们像筷子一样,手掰着手,塞满了船,除了客船两舷坐满人之外,就连船舱中间和船头也都站满了人。”周前军说。
他记得,在上述两个时间点,这艘接送孩子上下学的客渡船,“在行驶过程中,吃水都很深。经常能看到船舷最低的位置距离水面只有20厘米左右;而如果是空船的话,船舷距离水面至少能达到80厘米左右”。
一名在河边钓鱼的塘田市镇村民曾经跟周运梅说,他曾劝导过开客渡船的那位船老大,让船老大不要载那么多人,会出事的。
周运梅记得,有两名女学生,在出事后跑到事发现场,一名女学生带着后怕的神色,对另外一位女学生说,“幸好我叫你不要坐船吧,不然,我们也倒霉了。”这两名女孩在当天下午,看到那艘客渡船吃水很深之后,就选择了步行回家,而并未乘船。
周前军在事故发生之前,曾在夫夷江里帮人挖过五六年的沙,帮忙挖沙是包括他家在内的当地一些村民主要经济来源。
但是,由于常年的无节制的挖沙,夫夷河的航道已经变得狭窄,河床拓宽,河水变深,行船必须小心翼翼。《新民周刊》记者曾在事故发生的次日中午,行船至沉船事故发生的水域察看,发现夫夷河河道已经被挖沙船挖得千疮百孔,因为挖沙被翻出来的鹅卵石层叠堆积,形成一个个大小不同的石滩,这些石滩宛如小岛,星罗棋布地耸立于河面之上,而在被一堆堆石滩挤窄的河道中,水流明显湍急了不少。
周前军记得,仅仅从塘田市镇到下一村,大约就有六七个挖沙队在河道里挖沙,一个队就有一个挖沙船。
陈事友此前也被母亲反复告诫,不能下河游泳,因为挖沙已让河底变得凶险恐怖。陈事友是偷偷溜下河游了几次,才学会一些皮毛。这后来救了他的命。
邵阳县副县长段绍兴在接受《新民周刊》记者采访时表示,此次沉船事故原因是多方面的,有间接原因和直接原因,客渡船超载和其被滞留在河里挖沙船的钢丝绳绊住,“都是事故原因”。
他同时表示,“因为采沙造成了航道不畅,对采沙的整治不是完全到位。”他也称,“对挖沙肯定要治理,这是一项长期的工作。”
对于当地官员被指参股采沙以致违法采沙屡禁不止的举报,段绍兴答复本刊记者称,“省政府成立的事故调查组对各方面的情况都会进行全面调查。”
尚存疑惑
目前邵阳县官方公布的数字是,这起沉船事故,死亡人数12人,38人获救,其中20人受伤。
而此次事故的罹难者,大都是塘田市镇中学或塘田市镇中心完全小学的学生。
此前官方通报的48岁失踪者刘秋娥,为塘田市镇夏溢村村民,其遗体于9月11日上午在事发地点下游5公里河段找到。“最后一名失踪人员已经找到”,段绍兴说。
段绍兴告诉本刊记者,12位罹难者中,学生为9人,成人3人,其中11人为女性(包括3个学生、3个成人),另外1人为男性。
当天到底有多少人在船上,据官方公布的消息,从最初的43人,到随后的45人、49人,变更为目前发布的50人。
本刊记者听到当地一些村民反映,当天约有八九十名学生在事故发生的船上。
而段绍兴告诉本刊记者,“不存在瞒报情况”,乘客人数存在变化,“是因为事故发生后,要求第一时间上报,我们还来不及完全核实,所以我们刚开始报上去的是初步了解的数字”;而乘客人数为50人的结论,是经过对塘田市镇中学和塘田市镇中心完小两所学校以及三个村100多个组进行核查而得出来的,“让教师和乡镇、村组干部逐班、逐村、逐组、逐户进行排查”,目前,这些排查都已经到位。
邵阳县县委书记蒋耀华也对本刊记者重申了上述说法。
在沉船事故发生的次日清晨,夫夷河两岸的不少居民发现,原本浅浅一弯的河水,在一夜之间上涨了一两米,而9月9日当晚并未有降雨。他们中的一些人告诉记者,是上游水库人为开闸放水,淹没“第一现场”。
水位突然上涨究竟是什么原因?邵阳县副县长段绍兴告诉本刊记者,邵阳县已从广西资源县水文站取得了由其提供的水文、水情文字资料,在沉船事故发生前的9月8日至9月10 日间,作为夫夷河上游的广西资源县3天降水为71毫米,导致夫夷河洪峰流量达到200立方米每秒,在事发后的次日即9月10日,恰逢洪峰流经塘田市镇段的时间,造成事发地段的夫夷河水位上涨2米左右,因而不存在人为开闸放水这个因素,“就是因为上游降水造成水位上涨。”
45岁的塘田市镇居民李光华说,当地百姓呼吁建桥,呼吁了十几年,但始终未果。他每次看见孩子们乘坐客渡船往返上下学,都觉得极为不安全。
最新的消息是,沉船事故发生后,湖南省有关领导同相关部门于9月10日即事故发生次日来到事发现场查看救援情况,初步决定由湖南省出资1400万元在事发河段修建新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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