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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重新走向“社会”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10月14日11:55  南风窗

  政府,重新走向“社会”

  文|本刊记者 | 石 勇  发自青岛

  当街道办全面退出安徽铜陵的“政治生活”,而民政部表示这是一个“趋势”时,来自青岛的眼睛正在密切注视着这一切,以及它激起的官方、舆论反响。

  目光里,有一丝质疑,一丝焦虑。但意味深长。

  同样是对街道办下手,在铜陵获得举国关注的同时,青岛市市南区的“街道转型”改革已经进行了3年,但并没有被外界所知。

  如果说铜陵是釜底抽薪,以减少行政管理层级来提高政府服务的效率,青岛则是“渐进改革”的样本,保留街道办,强化和增加其职能,并把人、财、物等政府的公共资源下沉到社区,由此,街道和社区在发挥其提供公共服务、发展经济、加强社会控制的功能上都得到“盘活”。

  在“街道办改革”上,这或许是“两种模式”之争。

  但无论是铜陵,还是青岛,都仍局限于调整内部的权力架构、资源配置。改革的结果,在逻辑上往往意味着“全能政府”在基层、社区里的一种回归。

  这正是今天的“社会管理创新”所面临的复杂性。

  “重心下移”

  在社会矛盾高发的今天,中国的“社会管理创新”,无疑都要干这两件事情:增强政府的公共服务能力;控制政治社会风险。

  由此,有了两个大的方向:调整内部的权力架构,从而间接地调整国家与公民的关系;界定国家与公民的各自活动领域,严格约束自己,把“自治”的空间还给社会。

  很容易想象,安徽铜陵的撤销街道办、青岛的“街道转型”,都属于前者。

  不过,对于面积30平方公里、人口54万的青岛市市南区来说,改革纯属自发。引爆点出乎意料。

  2008年8月,北京奥运会帆船比赛在青岛举行。当时整个青岛出动了15万人搞欢迎仪式,其中,市南区组织10万人。按照国家动员的惯例,市级机关和大型国企的人员作为“可靠的人”拉上5万人足够,但是,市南区却犯了难。

  找10万个人头毫无问题,但要找在政治上、身体上都可靠的,却远非一件容易的事,得到社区居民里去找,而这得精挑细选,要有前期大量的基础性工作,非如此无以控制可能带来的风险。

  似乎是一夜之间,市南区相关官员发现,从区到街道这些行政层级,其实是悬置于居民之上,看起来社会秩序得到有效控制,国家动员能力没有问题,但它们其实是另一套和社会无关的系统,已经脱节。

  “那个时候我们突然发现,基层的力量是相当薄弱的,当你要玩真的时候,原有的从区到街道的体制,在发动和组织群众上根本玩不转。”市南区委一官员向本刊记者表示。

  很快,2008年9月,在“重心下移,固本强基”理念下,街道迈开了转型的步伐。

  作为改革的“激励”,市南区把在街道工作和政治升迁进行捆绑,以现实主义原则召唤想闯想干的干部到街道工作。官方把它表述为“街道是培养干部、锻炼干部、选拨干部的阵地”。反向解读就是,如果一个官员不愿意到街道去干,相对而言,升迁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

  一位官员把这一激励所包含的合法性压力表述得非常到位:“你都不了解街道,不了解社区,不了解基层,有什么权利去制定政策?”

  中国社科院社会学所研究员单光鼐则说,“干部应该成为老百姓的熟人。”

  按照改革思路,区政府有很多职能和公共资源要下沉到街道。方法和在全国各地无异,就是放权,将财政支付预算、城区建设管理、经济发展与服务等职能一并由区职能部门下放到街道。

  由此,既有权也有钱的街道不再是简单的“政府派出机构”或“二传手”角色,它被打造成一个真正的“基层政府”。

  “合署办公”

  在整个权力架构中,人、财、权、物向下配置到街道这一层还远远不够,还没有和居民直接面对。按照改革的预设,最终它要达到社区。

  社区在理论上是一个“居民自治”的空间,但由于“社会”较为弱小,“自治”缺乏足够的资源。在这个“自治”空间里,国家的力量和社会的力量交叉、重叠、冲撞,而后形成一体。

  从市南区“街道转型”改革的一整套理念和方法看,街道的人、财、权、物下沉到社区,和区政府的人、财、权、物下沉到街道并无二致。它是公共权力和公共资源在社会领域进行配置的延伸。

  这里,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街道党工委委员下到社区去当社区工作站站长,对社区工作负总责。同时,还有些公务员也跟着一起下社区,或在社区配置公务员、事业单位编制岗位。按照关于“充实壮大基层力量”的官方解释,这么做是一个保障性的策略,使社区能够有资源和权威行使基本的社会治理,提供公共服务。

  市南区珠海路街道香港花园社区是一个高度城市化的小区。在这个社区里,社区工作站设了多个“社区工作者”岗位,从组织、维稳,到卫生、民政等,一应俱全。这样的社区,与人们平常所看见的那种溃败或散漫的“社区”,可谓有天壤之别。

  让市南区很多人感到自豪的是,在社区里办事、活动、议事,从此不再“打游击”,“三个中心”(管理中心、医疗中心、文化中心)就可以满足他们的需要。这一切,源于2009年底市南区政府的一个决议:为所有的社区建造1000平方米以上的“三个中心”。

  当国家的力量进入社区,无论是在公共服务、文化娱乐,还是在邻里纠纷、社会治安上,局面都大大改观。但它碰到了一个问题:如何尊重居民的自治?

  香港花园社区工作站站长索春梅和居委会主任董作兰都表示,彼此其实是在共同协作,各有侧重。“机构分设,合署办公”。像有些事情,作为自治组织的居委会缺乏制约手段,无能为力,这个时候,只能是具有行政资源和一定的制约能力的社区工作站出马,才能解决问题。而在很多方面,社区工作站就没有办法,只能靠居委会的热情去沟通。

  在这里,有一个隐含的预设,就是居委会和社区工作站的工作基于共同利益,或总能达成共识。                   

  自治困局

  中国自改革开放后,传统社会日益被解构,单位体制破产,在高度流动性中,人变成一个个相互游离的社会原子。如何“管理”这些无序化的原子,构成很多地方官员的一种焦虑。

  一种思路是:当一个人从“单位人”,从以前的社区被放逐出来,变成了“社会人”时,能够有一种力量让他成为“社区人”。

  “社区人”建基于契约精神之上,远非一大帮人住进一个小区就成为“社区人”。他以契约精神来界定自己和他人,以及和政府的关系。真正的社区自治,就是在契约基础上产生。

  问题在于,一个社区要得到有效治理,就资源而言,只靠居民自己肯定不行,要么就得和政府打交道,要么就得和市场打交道。

  比之其它城市社区居民和物管之间的复杂纠葛,市南区湛山街道办的仰口路社区显示出了一种把人“社区化”的路径。它似乎复活了过去单位体制下的社区,在城市里建立了一个小范围的“熟人社会”。

  这一路径值得思考,虽然居民自我管理的空间,仍有待继续拓展。

  在公共领域,很多人担忧政府力量过多地介入社区所带来的负效应。安徽铜陵撤销街道办的改革已经强烈地暗示,政府的力量直达社区,很难避免会压抑“社会”的自我发育。但是,如果政府的资源配置主要在街道以上,就有另外一个后果,就是居民难以享受到到位的公共服务,从而为稳定埋下隐患,就如现在很多地方一样。

  这个悖论,构成了“社区自治”的一大困境。

  在中国“强政府—弱社会”格局中,政府可以用它所掌握的资源做一切事情,没有它搞不定的,但“社会”不能。以社区的“居民自治”来说,选举、自我管理等等,如果摆脱控制,都没问题,但是,它本身不具备多少能力向社区居民提供公共服务。

  当然,提供公共服务本是政府应该尽到的义务。问题是,当政府的资源下沉到社区,支配这些资源的权力网络,也必然如影随形。“社会管理”这四个字似乎已经暗示,在政府提高自己对社区提供公共服务的能力时,也必然会加强对社区的社会控制。无论如何,当一个人可以方便地在社区里享受医疗、计划生育、卫生、交通等公共服务时,他必然要面对“政府”的在场。

  换言之,现在缺乏把政府提供公共服务,以及进行社会管理这两个职能剥离开来的机制或制度。而“全能政府”,倒恰恰把它们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就争议不断的铜陵“撤销街道办”模式,市南区委一名颇有理论水平和视野广阔的官员表示,它适合于中小城市,这些城市的特点是人口少,地域小,情况简单,因此,或可推行。但是在像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这样的特大城市,以及青岛、杭州、南京这样的区域性中心城市,那就不现实。即使撤销了街道办,在区一级政府和社区,由于行政机构的牵扯,也会导致人员大量增加。

  这是就“街道办到底是撤销还是转型”而言。

  而对于铜陵和青岛,以及其它地方来说,都面临一个共同的问题,作为压力无法绕开:政府如何既能提供好公共服务,同时又能在社会自治的领域里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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