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难者亲属16日回到云南景洪市

　　中国船员血案谜团难解

　　当地人推测，湄公河上的惨剧可能祸起于“江匪”强收“保护费”

　　本报驻泰国记者/任芊

　　终于平安到家了！不再担惊受怕了！”10月16日，滞留泰国的26艘中国船只、164名船员及其家属顺利抵达位于云南省西双版纳州的关累港和景洪港。发生在两周前的湄公河惨案是他们至今挥之不去的梦魇，但如今踏上祖国的土地，每个人都显得如释重负。

　　10月5日上午，载有7名中国船员的缅甸籍商船“玉兴8”号及同行中国籍货船“华平”号在湄公河“金三角”水域遭遇袭击。截至14日，已确认中国船员12人遇难，1人失踪。《世界新闻报》驻泰国记者在前往出事水域采访时发现，尽管事发已经过去近两周，惨案的真相却仍然被迷雾所笼罩。

　　遇难者家属要求查清真相

　　13盏孔明灯缓缓升天，象征着13个逝去的灵魂；现场哭声一片，有的人甚至哭得瘫软在地……29名遇难者家属13日在泰国清莱府清盛码头为遇难亲人举行了追思会，人们手持蜡烛列队入场，手中捧着的遗像让他们感觉亲人音容犹存。

　　在云南省、西双版纳州和普洱市政府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家属们经过整整8天的痛苦煎熬，终于得以“见上”亲人最后一面。尽管他们在刚刚抵达时情绪还比较稳定，但在看到出事船只的那一刻，顿时情绪崩溃，泪如雨下。许多哭倒在地的家属声嘶力竭地呼唤着亲人的名字，岸边的人无一不为之动容。“你不要我了。”一名家属手捧妻子遗像，跪在岸边泣不成声，嘴里还一直在喃喃自语：“我们只希望有关方面能够尽快查清真相，还死者一个清白，以告他们在天之灵，另外我们还希望能够把亲人遗体带回家。”几乎所有遇难者家属都表达了同样的愿望。

　　《世界新闻报》记者在现场了解到，从事发船只前往停放遗体的清莱医院有一小时路程，虽然已是深夜，但是家属们想要见到亲人的心情无比急切。通过网络上的图片、电视中的画面以及各种对于死者悲惨死状的描述，家属们都早有心理准备，但在停尸间内亲眼看到自己熟悉的亲人冰冷的躯体和面目全非的样子时，所有人还是无法控制住情绪，放声恸哭，这短短的两三分钟就是他们与亲人告别的最后时刻。第二天，所有家属就必须启程回国，而对于他们希望将亲人遗体带回国的诉求，也因为各种原因而被搁置。

　　中国船员涉毒传闻不可信

　　10月11日，1名中国船员遗体在泰国清盛码头距离事发地点不远处被打捞上来，这已经是打捞上的第12具中国船员遗体，至此，被劫商船上的13名中国船员中，仅剩“玉兴8”号船长杨德毅仍然下落不明。

　　12日，《世界新闻报》记者跟随由滞留在清盛码头的中国船员自发组织的橡皮艇，前往出事水域进行新一轮搜寻，途中经过停靠岸边已经被封锁的两艘被劫商船。两艘船是在距此约6-7公里的水面上被发现的，虽然离事发日期已经过去一周，血迹已被清理干净，但两艘商船甲板上清晰的弹孔和被打碎的窗户玻璃仍然让人触目惊心。从“华平”号旁经过时，还能依稀看到舱内船员们生前使用的物品：一叠旧报纸、一顶大沿帽、斜挂在二楼窗内的碎花窗帘等等，无不让人联想到这里曾经的主人生前的音容笑貌。

　　负责搜寻的中国船员李健告诉本报记者，左边那棵歪脖子树就是两艘船被发现的地方。李健说，虽然泰国方面声称两艘船是在泰国境外的水域上被劫之后顺水漂到这里的，但是这一说法并“不可信”，因为树边仍然能看到的两根船杆就是船曾经被人停在这里的依据。“中国的船只有中国人才会开”，他说，中国的商船操作系统相对来说更加复杂，必须假以时日才能完全掌握开船的技术，因此对于船是在劫匪撕票并将船员弃尸后开到这里的说法，他表示“绝不可能”。

　　连日来，因为这一惨案而被滞留在清盛的数十艘中国商船以及164名中国船员一直自发组织搜寻队，每天在码头和出事水域之间来回巡看，希望能够找到所有遇难者遗体，而对于泰国警方在这一过程中的表现，船员们都表示不满。“一直都是我们自己的人在搜寻，泰方只是提供了一些配合性协助”，专程赶赴清盛处理善后事宜的云南省西双版纳州海事局关累海事处处长奚永清说。

　　《世界新闻报》记者在采访中发现，泰国主流媒体关于此事的报道非常的少，而仅有的一些报道却与事实不相符。像10月6日的《泰国日报》中文版是这样说的：“中国船运毒被泰警拦截，双方在金三角交火，泰警成功击毙一名毒贩，其余毒贩纷纷跳水。”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船员对本报记者说，遭劫商船上的大部分船员是云南本地人，平时经常会见面。“船上都是老实人，有关中国船员可能涉毒的报道并不属实。”

　　祸起霸道的“保护费”？

　　有生活在缅甸和泰国的华人爆料称，之所以此次中国船员在湄公河遇难，或许是因为中国货船没有“按照惯例”缴纳保护费。而据《世界新闻报》记者调查了解，收取“保护费”确有其事。据中国商船多位不愿透露身份的船长介绍，自2011年1月开始，中国往返湄公河的商船开始频繁受到武装“江匪”的骚扰，从中国到泰国运货的下行航程，“江匪”会截停货船上船检查，回国的上行航程则需向“江匪”缴纳“保护费”。

　　一名船长介绍说，以车辆为例：如果是旧车，要上交1.5万泰铢(约合3000多元人民币)，新车则要交2万泰铢。木材等一船不超过100吨的货，需交8000元人民币。货主会事先将现金准备好，有的会在泰国清盛码头交钱，有的会把钱交给船长，用信封装好，待货船到达湄公河缅甸孟喜滩水域后，再由船长转交武装分子。

　　“我们不可能反抗的，他们举着枪对准我们的船，不想停也要停下来”。一名船长说，最初劫匪并不上船，只是用枪指着船员，逼迫船员给钱。见到快艇靠近，船长们往往会主动上交“保护费”，“因为匪徒手中有枪，不想得罪对方惹麻烦。”此外，中国船员还会得到禁止报告各国政府的警告，即便如此，“回国后，我们还是会向中国海事、边防武警和水上公安反映，但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这名船长表示，几乎所有在“金三角”水域跑运输的中国商船都遭遇过劫持、恐吓事件，劫匪平时会把武器藏在渔船内，有警察靠近时就假装是渔民，警察一走马上变身为劫匪。“他们上船后从不说话，收完钱就走，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哪国人”。虽然如此，为了维持生计，许多船员仍然冒着生命危险继续这一工作，但是这起惨案却让很多人打起了退堂鼓。“90%的人都说，如果这次能安全回国，以后再也不干了。”

　　相对于船长，交“保护费”的货主更显低调。“他们还要做生意，即使水路受到影响，还可以走陆路。”一位中国船长解释。位于清盛码头对岸的博雅商贸有限公司负责人诗丽帕蓬对记者说：“我们也是做小本生意，为了保证货物的安全，我们都会提前准备好保护费。”据她介绍，公司一个月所交的“保护费”超过10万泰铢。

　　中方调查组开始取证

　　距离惨案发生已经过去多日，泰缅双方却仍在相互推卸责任。泰国方面称，商船并不是在泰国境内被劫，因此与泰国军方无关，从而将矛头指向缅甸佤邦少数民数武装分子。而缅甸方面对这一指责迅速做出回应，称目击者看见泰国军方对中国船员开枪。对于船员究竟是被劫船的毒贩灭口并弃尸，还是在毒贩与泰国军方交火中被误杀，目前仍然没有定论。而对于除12具中国船员遗体之外另外被打捞上来的两名毒贩身份，泰国警方和清莱医院方面也都没有做出回应。

　　15日下午，由外交部领事司副司长、领事保护中心主任郭少春率领的赴泰工作组抵达泰国清莱府，当天便与泰国警方登上出事船只进行取证并开展调查工作。泰国外长素拉蓬15日在接受采访时说，泰方将为中方工作组开展工作提供便利。泰国外交部发言人塔尼则表示，泰方法医正在检查遇难船员尸体。有关专家认为，目前多种推测都有难以说通之处，事件真相唯有泰方尽快调查后方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