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湾项目为何沉寂十年

　　月亮湾的发展遭遇阻碍，方方面面都遭受到了很大的损失

　　《望东方周刊》记者刘伊曼、谢正龙 | 广东阳西报道

　　大约在11年前，一些搞医疗保健的专家级人物来到了广东阳西县一处尚未开发的海滩。他们对这里的沙滩、海岛和温泉“一见钟情”，更是从医疗养生的角度认为这里的温泉很有价值，于是决定在这里搞房地产开发。

　　上世纪90年代末到本世纪初的月亮湾还只有农田、山林和千余人口的村庄，人们过着半渔半农的生活。

　　2000年5月，这里开始了被村民们斥责为“抢地”的“征地”行为。根据2004年12月广东省国土资源厅查处土地违法案件的通报：

　　“阳西县儒洞镇政府为建某旅游度假区，没有办理农地转用和征地审批手续，就擅自与该镇乌石头村委会及下灶经济合作社签订‘征地协议书’，组织工作人员对预征项目用地的青苗、坟墓、虾苗场、大排档等土地附着物进行清理。违反法定程序实施征地，构成了非法占用土地行为。”

　　对于这起土地违法案件，村民和地方政府迄今保留着不同的意见。乌石头村的数位村民告诉《望东方周刊》，他们有近万亩集体土地被征占，包括种水稻的农田，种红薯的坡地，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同意，却也无法拿回一分半亩。整个项目烂尾十年，土地被闲置。

　　从一开始就参与月亮湾项目的阳西县政府办副主任、重大项目办公室主任申建源则告诉本刊记者，月亮湾项目在当时是一个“机缘很好的项目”，在那个年代，作为初期投资3个亿的重大项目，让大家很振奋，原本是一件好事。只是当时的很多法律法规和现在也不一样，在具体工作过程中“有些工作没有做到位”。主要动工的1300亩已经拿到了证，其他还有几百亩是已经在批的过程中提前动了，另外，以租代征的3000亩左右也是用于绿化的山坡地，并没有改变土地性质⋯⋯

　　他详细向本刊记者讲述了月亮湾开发的前世今生，历程的坎坷和艰难。对于外界各种说法，包括“囤地”的质疑等，他都表示否认。他说：“月亮湾的发展遭遇阻碍，方方面面都遭受到了很大的损失。”

　　缘起“两校合并”

　　多位阳西县的官员向本刊记者证实：虽然不断地有投资者进入、退出，但是一直没有放弃、并不断寻找出路的始终是最初看中月亮湾的那些人们。他们以《家庭医生》和《家家乐》等企业身份入股建立广东东方月亮湾有限公司，同时，还有另外的一些投资单位和个人加入，注册资本6000万元。

　　最大的股东《家庭医生》杂志社是当时中山医科大学的校办企业，注册资本110万元，经营范围是科技期刊的出版和信息咨询。第二大股东《家家乐》与《家庭医生》性质类似，注册资本50万元，是中国优生优育协会主管的一本主题为“情感管理、时尚人生、生命展示、和谐家庭”的期刊。《家家乐》及其主管单位优生优育协会，在多次股权变更的过程中始终保留着月亮湾公司的股份，且在项目完全陷入停滞的一段时间里接手了100%的股权，最后，通过他们的努力找到了新的投资人。

　　地方政府一开始为什么会将一个重大的地产开发项目交给两个杂志社去做？接受本刊记者采访的官员们表示：“《家庭医生》是很有实力，很有钱的”，项目开始不久就停滞，实在只是“运气不好”。他们认为，如果不是中山大学与中山医科大学合并的话，这个项目说不定早就已经建成。

　　2001年10月，中山医科大学并入新的中山大学，2002年，校办产业的清产核资进入实质性的阶段，中山医科大学校办产业集团已经投入月亮湾2个多亿的工程直接中止下来。

　　在月亮湾原乌石头村的土地上，五片大体量的建筑物刚刚形成基本框架，工程却戛然而止。村书记陈某告诉本刊记者：“有的地方都填了7米高，根本无法复垦了。”

　　谁知道，这一停，就意味着最大的投资者撤离。留下海岸边的烂尾工程和约6000万元的工程拖欠款。

　　申建源告诉《望东方周刊》，新的中山大学的领导班子对于这个项目的评估有新的定位，他们认为，做医科的就只能做与医疗相关的东西，而不是去搞房地产，所以决定中止投资。

　　“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投入了2.5个亿，想退已经有点难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中大产业集团想了很多办法找买家，但是烂尾的东西，找下家很不容易。”

　　一直到2004年，顺德雄伟集团进入，月亮湾项目才似乎看到新的转机。

　　“什么都不是”的投资人

　　在广东东方月亮湾有限公司数次股权变更的记录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顺德雄伟集团的身影，雄伟集团后来上诉月亮湾公司一案也是被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定义为“民间借贷纠纷”。

　　申建源对本刊记者说：“他们是这个过程中损失最大的一家。他不是股东，什么也不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也说不清楚雄伟集团与《家家乐》的合作关系，只是知道他们之间签订了一些协议，雄伟集团并未入股，只是出钱。

　　而最后的结果刚好也是“运气不好”，雄伟集团先是出了一个多亿，尚未结清中山大学一方的钱，就遭遇了金融海啸，同时遭遇上市政策门槛提高不能如期上市的挫折，就此失去了继续支付的能力甚至谈条件的底气。

　　中大产业集团、《家家乐》、雄伟集团等一直争论不休，一直到2011年6月，优生优育协会和《家家乐》终于找来了新的投资方南通银河投资开发有限公司，雄伟集团得以退出，拿回了本金。

　　2011年10月19日，中山大学宣传部干部给本刊记者发来短信：“我校已于去年完全退出月亮湾股份，该项目的重新启动与我校已无关系。”

　　根据阳西县委宣传部主办网站发布的新闻：2011年9月22日，阳西月亮湾滨海旅游度假项目启动暨温泉酒店隆重奠基。“蓝天碧海，彩旗高飘，醒狮起舞，锣鼓喧天，美丽迷人的月亮湾再次沸腾了。”

　　新的启动仪式为沉寂了十年的月亮湾定位了未来：

　　“阳西月亮湾项目是中国优生优育协会与广东东方月亮湾有限公司投资兴建的‘大型综合性复合旅游度假项目’。重新启动的月亮湾项目，将是建设规模大，速度快，档次高的大型项目。项目预计规划用地733公顷，总投资约250亿元人民币。度假区内将兴建全国首座七星级奢华酒店和五座国际五星级酒店，将形成中国海岸线上最顶级最密集的酒店群之一。同时，私家游艇俱乐部、海景高尔夫球会、海水浴场、民俗风情大型海上表演秀、世界首个海上水幕电影、大型水上欢乐场、养生温泉、汽车旅馆、生态观光农场等顶级体验场所将给游客带来超凡的滨海体验⋯⋯”

　　阳西县委书记许培业在启动仪式上说，一直以来，阳西县委、县政府都高度重视月亮湾的开发建设，不断加强与投资方的沟通协调，积极推动月亮湾旅游项目启动建设。他并希望投资方，要进一步加大工作力度和保障资金投入，理顺各方关系，把月亮湾打造成中国的“黄金海岸”。

　　争议未止息

　　2011年7月4日，广东东方月亮湾有限公司在阳西县工商行政管理局做了股权变更登记。南通银河投资开发有限公司认缴出资5400万元人民币，占股份90%，成为新的大股东，高亚辉成为月亮湾公司新的董事长、法人。注册资本为10万元的社团组织---中国优生优育协会，认缴600万元人民币，占10%的股份，成为第二大股东，会长秦新华任新组建的月亮湾公司董事。

　　在工商档案里，两个股东的出资时间都为“2001年10月25日”。本刊记者未能在工商资料中查询到相关的验资、审计报告。

　　受到关注的还有月亮湾的土地。在月亮湾公司的合法资产中，有1300亩已经获得权证的地块。这片土地现在究竟值多少钱，没有一个评估报告呈现出来。

　　申建源告诉本刊记者，对于月亮湾项目，外界有不少“风言风语”，都是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他说，股东肯定是有出钱，不是拿“干股”，但具体他们是怎么出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之前的股东关系、债权债务关系，都得真金白银地拿钱来，才能厘清。

　　10月初，新的投资人已经进入阳西，开始处理6000万元的债务问题。月亮湾的海滩上依然沉静，乌石头村的村民依然还在等待着一个说法。申建源告诉本刊，县委县政府已经在着手组织一个专项小组，专门开展农民的工作。

　　对于重新启动项目，要涉及的用地问题，包括遗留下来的占地问题和无法回避的土地招拍挂问题，究竟要怎么解决，申建源告诉本刊记者，这个还要研究，地方政府也感觉到很为难。

　　2011年10月，50来岁的村民陈土龙开着自己的小三轮车，带着《望东方周刊》记者来到月亮湾项目现场，从东边到西边，一共用了十多分钟。路上，陈土龙不时用左手指着四周的空地说：“你看，这块以前是水田。”

　　他迄今坚决反对县政府对这片土地作“盐碱地”和“荒地”的定性。他及其他几位村民向本刊记者描述：这里虽然靠海，但绝对不是盐碱地，水稻亩产量能有七八百斤。沿海的海防林也不是所讲的被90年代的台风破坏殆尽，而是因为开发遭到了砍伐⋯⋯

　　乌石头村书记陈某告诉本刊记者，月亮湾项目停滞了十年，政府包括村委会都有很大压力，他们也希望政府能够尽快地把历史遗留问题解决清楚，尽快把项目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