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贷

　　随着政府陆续出台一系列强有力的救市措施以及两位“跑路”老板先后回国，前不久发生在浙江温州的民企债务危机出现了缓和趋势，为笼罩在债务危机、诚信危机阴霾中的民营企业主们带来了信心的曙光。今年4月份以来，温州接连曝出由民间借贷“崩盘”引发的恶性事件。在银根紧缩、外部经济环境趋紧以及我国金融体制改革困难重重的背景下，越刮越猛的民间借贷之风令人深思。

　　一问：民间借贷“泡沫”到底有多大？

　　长期以来被视为中国“市场经济风向标”“商业文明先行者”的温州商人，在不久前集中爆发的民企债务危机中遭遇了折戟之痛。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的原因之一就是“利滚利”模式的过度资产投机，而民间资金的闸门开启之后，地产项目成了其主要流向。

　　“办厂的老板被炒房的老婆瞧不起”是当地流传的一个真人真事。浙江阔帅服饰有限公司董事长徐政杰说：“温州的服装企业中，绝大部分都在做多元化投资。有实力的自己开发房地产，小的企业就炒楼。”相关统计数据显示，“2010年温州市百强企业”中，除两家房地产公司和6家建筑公司外，40多家制造业企业无一不涉足房地产开发，其中包括康奈、奥康、报喜鸟等知名制造业企业。

　　“前两年是房地产市场，最近则是资本市场，在其‘造富神话’的刺激下，温州越来越多以实业为本的民营企业家们显得躁动不安。如今温州的民间借贷，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温州中小企业促进会会长周德文说。

　　在一些分析人士看来，由于银行基准利率未随着经济环境的改变而做出适当的调整，导致资金的价格信号失效，民间利率与政策利率脱节，银行中介功能弱化。温州中小企业普遍遭受“三荒两高”(电荒、钱荒、人荒，高成本、高税负)的严重困境，导致体系外融资活动剧增，企业与公众参与民间借贷“炒钱”意愿强烈。

　　据中国人民银行温州市中心支行报告，温州民间借贷市场规模约1100亿元，占全市银行贷款的20%。据温州市有关部门对全市346家一般社会主体监测，上半年累计发生民间借贷485.5亿元，同比增长43%。目前，全国的民间融资规模缺乏系统性的统计数据。

　　民间借贷越来越高的利率又增大了金融市场泡沫。半月谈记者调查中了解到，实际上一些民间借贷月利息折合已超过5分。换言之，“5分利”等于资金的年回报率是60%，相当于一般制造业年利润率的6倍。专业人士称，如此离谱的超高利润率是不可思议的。

　　瑞银首席经济学家汪涛则认为，相较于银行业信贷规模，民间借贷规模其实相对较小，并主要集中于某些地区，预计温州民间借贷危机对经济和金融系统的直接影响十分有限。

　　二问：民间借贷冲击实体经济有多深？

　　“走遍千山万水、历经千辛万苦、说尽千言万语、想尽千方百计”的“四千精神”，“白天当老板，晚上睡地板”的创业形象，是改革开放30多年来浙江温州商人打天下的“发家之宝”。但半月谈记者在温州采访时发现，部分商人过度投机心理日趋明显，一边是疯狂的“快钱游戏”，一边是不断加剧的“产业空心化”。

　　在全国各地的“投资潮”中到处可以看见温州人的身影。温州资本于2003年进军山西煤矿、2007年收购新疆油井，投资视野越来越开阔。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之后，温州资本开始涉足创投公司、小额贷款公司等金融领域，并于近一两年的时间中，在银根收紧的背景下投向民间借贷市场。

　　周德文表示，这几年温州老板虽然一直在搞投资，但基本上是找能给他们带来比较快收益、短期回报高的项目、产业，而且相互“跟风”。外部环境一旦发生变化，就可能造成灭顶之灾。浙江东日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周前认为，温州中小企业资金链断裂与温州商人将大量流动资金投入房地产行业不无关系。“因为房产的投资回利需要一个过程，恰恰又碰上政府出台限购政策，投资的房屋无法出手，导致实业资金链断裂，无奈只能转向高利贷。”

　　在这背后，是温州实体经济的现实和潜在的巨大危机。浙江大虎打火机有限公司董事长，有打火机“教父”之称的周大虎印证了周德文的观点，温州产业以低、小、散为主，在产能过剩的大背景下，生存环境越来越差，基本年利润约在3%至5%之间，却不得不承受原材料和劳动力成本大幅上涨的压力。

　　周德文说，因为现在我国金融机构对中小民营企业支持严重缺失，超过半数的中小企业得不到足够支持，只能被迫转向民间借贷。而其连锁反应就是大量资本逃离实业，大量企业外迁，以及产业空心化延续到现在的集中爆发。

　　三问：民贷与商贷能否互补，共促金融平稳发展？

　　在此轮民企债务危机中，民间资本缺乏出路，民间金融体系陈旧滞后问题暴露无遗。浙江省副省长、温州市委书记陈德荣认为，要从根本上消除这个问题，就要深化金融体制改革，优化社会融资结构，改善中小企业融资环境，加快利率市场化改革。

　　周德文说，温州民间资本丰富、银行借贷难的客观环境，使民间借贷在缓解中小企业资金紧张上发挥了积极作用，对于民间借贷只能疏导而不是封堵，以此促进民贷和商贷的互补。

　　“政府应该因势利导，鼓励民间信贷走出灰色地带，给予更多的合法性空间，让民间金融在阳光下运行。比如对于小额贷款公司，采取登记核准制度，通过宽松的管制环境，让更多形式的地下金融浮出水面。透明化、规范化的金融组织自然意味着更多的审慎，这对于降低金融风险，是有显著意义的。”周德文说。

　　国务院今年10月12日召开的常务会议指出，当前一些小型微型企业经营困难，融资难和税费负担偏重等问题突出，必须引起高度重视。要加强金融服务和财税扶持，主要加大对符合国家产业和环保政策、能够吸纳就业的科技、服务和加工业等实体经济的支持力度，引导和帮助小型微型企业稳健经营、增强盈利能力和发展后劲。这，无疑为缓解民间借贷危局提供了可能。(《半月谈内部版》2011年第11期 半月谈记者 商意盈 沈锡权 张和平 黄深钢)